樂祥抬頭,“不是。”


    齊溪看著他,那雙仿佛參透一切的眼裏,沒有任何浮動,沒有悲喜,自然也不會覺得有背叛的感覺,更不會憤怒。


    “那麽,你要做什麽呢?”齊溪問,聲音平靜。


    樂祥跟在齊溪身邊有一陣子了,對這個八歲的孩子,他完全不敢保證自己能左右他什麽。“七皇子,您知道……為什麽現如今帝京內,沒有姓謝的氏族嗎?”


    樂祥沒迴答齊溪問的話,而是反問齊溪。


    齊溪今年八歲,謝氏出事時,他怎麽可能知道呢?


    “我不知道。”


    樂祥深吸一口氣,“奴才給七皇子您講一件舊事,講完之後,也許您就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了。”


    “你講吧。”齊溪淡淡說。


    “七年之前,大嶽出了一件事。當時的鎮國大將軍謝唯忠,通敵叛國,被判處滅族。事情的起因……”


    樂祥不太願意憶起這件往事,那時他也不過就十歲的模樣,而今也十七歲了。他逃了死劫,卻還是逃脫不了為奴的命運。入了宮,淨了身,成為了一個太監。


    他是謝氏的一份子,他並不是謝氏的血脈。謝唯忠曆年來會收養一些孤兒。這些孩子,因為戰爭而家破人亡,孤苦無依。


    謝唯忠將這些孩子領迴來,悉心教導,成為軍隊的後備資源。


    一代一代更迭,一代一代繁衍生息。


    樂祥也是其中的某一個啊。


    何其有幸,逃離邊疆的烽火連天,能識文斷字,習武從軍。


    可是那一夜,顛覆了整個謝氏,以鮮血為墨,抹去了謝氏的一切榮耀,將它牢牢釘在恥辱柱上。


    曾幾何時大嶽的榮耀,後來成了人人唾棄的叛徒。


    多麽諷刺?


    命運又何其不公?


    樂祥這七年,安安分分待在宮裏,為奴卑微,他不爭不搶,不吭一聲,不發一言,像是個能說話的啞巴,能看清的瞎子,能聽見的聾子。


    他成為了一個太監這件事,他不覺得恨。


    謝氏被人陷害,被眾人唾棄踐踏時,他恨!


    訴說那些往事,就是將從未愈合的傷疤,扯得更大,流血流的更兇,更加抑製不住,更加隱忍不得,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樂祥垂著頭,他瞪大了眼睛,眼裏的淚狠狠砸在地麵上,與此同時,更是砸在他的心上。


    “我奉公子之命,安排在您身側。是公子希望,終有一日,能夠替謝氏平反。而隻憑借我們這些被稱為‘亂臣賊子’的人,無論多久,永遠在那些人口中,都是‘名不正,言不順’。而……如果未來的新帝,重新翻案,昭告天下,是截然不同的。”樂祥的雙手緊握,攥著地麵上的草。


    “七皇子!”樂祥猛的抬起頭,他的雙眼都紅了,“謝氏一案,絕對是被人陷害,是錯的!”


    齊溪靜默立在海棠樹下,他注視著樂祥。


    許久許久,樂祥聽得齊溪問:“為什麽,選擇我呢?我什麽都沒有,沒有背景,沒有能力,沒有依靠,更沒有本事。選擇我,不覺得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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