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夭掌門······”龔紅有氣無力的說著,他癱瘓在地,跪著前行想要抓住瀾夭的裙擺,卻被她硬生生躲開了。


    “你還要演嗎?”瀾夭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可那眼底的冷冽卻透『露』出笑不達底。


    “瀾夭掌門,若是我做錯什麽,您打我便是,求求你不要拋下我。”龔紅一個大老爺們,竟然硬生生的將淚珠子『逼』出了眼框,他的身影好似殘燭一般在風中搖晃。


    “那麽,要我解釋給你聽嗎?”瀾夭蹲下身子,濃密的睫『毛』半垂,將心緒掩蓋在瞳孔裏,額前的零碎發絲傾落,將大半的麵容遮掩起來。


    “你說,當夜就你一人守夜對嗎?”她的聲音娓娓道來。


    既然他想要死的清楚明白,她送他一程又如何呢?


    “是啊,因為我修為在所有人中是最低的,他們當夜歇息是為了保存體力,怕白日裏遇到其他門派······”


    “可是,在這秘境之中夜晚危機四伏,怕是比白日裏更危險幾分吧。我相信廣陵派的掌門比我更了解,怎麽會留你一人守夜?”瀾夭出聲打斷龔紅的辯白,似笑非笑的勾起起薄唇,眼底不經意劃過的陰森冷冽。


    “因為······”


    “你無需迴答了,我來幫你說吧。”瀾夭的指腹劃過那人的袖口,那裏本該有一雙鮮活有力的手。


    “你根本不是廣陵派的弟子!若是我所料沒錯的話,廣陵派加之那些小門派一行十幾人,統統都葬身於火山噴發了。當然,我最初並未懷疑你,我僅僅以為你不過是個逃兵,在門派危難之際將他們棄之。”


    瀾夭緩緩起身,她低頭好似看螻蟻一般盯著地上的那人。


    “既然瀾夭掌門覺得我是逃兵,為何又要我同行呢?”龔紅的淚水已經收起來了,他的神『色』鎮定,根本不似剛剛那副軟弱的模樣。


    “大抵是惻隱之心吧。”瀾夭歎了口氣,畢竟廣陵派掌門已死。雖然她僅僅幫她說了一句話,但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廣陵派隻餘下一人,她想幫她護住唯一的弟子。


    “那你又是如何懷疑上我的呢?”龔紅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寬大的雙袖『色』澤淡雅如水,長長的袖擺在微風中搖曳,他散垂的黑發被風吹得淩『亂』。


    “遇上輕靈洞一行人的時候。”瀾夭紅唇輕掀,那眼眸中盈入絲絲縷縷的精明。


    “此話怎講?”龔紅任由發絲淩『亂』,一邊漫不經心的手掌撫上了空『蕩』『蕩』的衣袖,所過之處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那修長的手臂從袖口裏緩緩鑽了出來,皮膚宛若新生般白皙,他的手臂竟然又長了出來!


    他抬了抬手臂,陽光透過指縫照亮他平凡的麵容。


    “你躲在我身後。”瀾夭轉過頭輕聲朝著醜說道,麵前這個“平庸”的龔紅,果然不簡單。


    “通過在入秘境前廣陵派掌門對輕靈洞洞主的態度,大抵可以猜得出你們門派上下對輕靈洞的種種行徑很是不恥。可當時你站在那裏,平靜的仿佛就是一個外人,你連抬眼看他們的興趣的沒有。”瀾夭再度說著,青衿渺渺的細眉輕挑,一雙盈水顧盼的杏眸光影流動。


    “果然聰明,我還是沒有選錯人呢~”龔紅在瀾夭說完的下一秒,聲音突變。


    不再是那般軟弱中年男子的聲音,而是帶著清脆的好似流水擊石,輕轉微揚的嗓音。他的身體漸漸被裹上一層濃霧,那濃霧越發濃密。


    在轉眼間,那濃霧散去,剛剛的龔紅好似換了一副模樣,他的身上披著一身黑『色』長袍,整個麵容被掩蓋住,那地上飄飄然地落下一層人皮,容顏和“龔紅”一模一樣。


    瀾夭看了一眼那張人皮,是被人活生生的剝下來的,看來那場火山噴發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為之。


    “什麽叫你沒選錯人?”瀾夭將冰琉璃綢帶擋在身前,那蓄勢待發的模樣在龔紅看來不過是孩童拿著樹枝在比劃。


    這上古神器依然是上古神器,可惜她如今無法發揮它的全部實力。


    龔紅垂眸,將思緒掩埋。


    “因為這裏,並非誰都能活著出去。而你,瀾夭,是被我選中的人,我一路護送你到此,就是想看看你的極限在哪裏,現在去麵對終極考驗吧。”龔紅的聲音從清脆轉為沙啞,他不待瀾夭反應之際,衝到她的麵前,冷光乍現,手掌不過隨意翻轉,她的指尖就被劃破,一滴血水滴入她腳下的土地。


    瀾夭想要捉住龔紅的手臂,可那人好似鬼魅一般,快的讓人看不清身影,便借著懸崖的石壁幾步跨躍,輕鬆站在了懸崖上,他的目光微微靈動,那嘴角滿是笑意。


    “祝瀾夭掌門一路順風。”他明明隔得那麽遠,瀾夭卻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口型,那嘴角的幸災樂禍很是刺眼。


    她剛想跨步追出去,然而腳下的石塊突然鬆動,一個碩大的坑赫然出現!


    瀾夭的身子便直接沒入大坑之中,醜惱怒的看了懸崖上那人一眼,借著力一躍朝著瀾夭追去。


    我們,還會再見的。


    龔紅看著那大坑隨著兩人的墜落而緩緩愈合,他的袍子開始抖動,好似在拚命憋住笑意一般,頭與身子都彎了起來。一陣風吹過,那頭上的帽子被吹落,一頭銀『色』的發絲放肆的飛舞著,光澤在發間上流動。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瀾夭。


    明明你將我拋下這麽久,我卻不遠萬裏來到此處尋你。


    這裏,是我母妃最愛的地方。


    我希望以後,也會是你最喜愛的地方。


    瀾夭不知道身體墜落了多久,從最開始的緊張到最後的從容,她任由身子不斷下降,四周昏暗一片又沒有一點聲音,她根本無法判斷此為何處。


    倒是沒過多久,那頭頂便上傳來醜的驚唿,讓瀾夭忍不住想要扶額。


    明明隻有她腳下的土地突然鬆動,醜會出現在此定然是追她而來。


    他來就算了!一直大唿小叫的真的讓人聽了厭煩!


    “瀾——夭——公——子——啊——”醜追了一路,他時不時用腳蹬了一下兩旁的石壁,總算借著一絲微光看到瀾夭的身影,他忍不住歡唿雀躍。


    “嗯。”瀾夭知曉,若是不應他,他必然還會繼續大吼大叫,她敷衍的迴應。


    然而她有時候低估了人的潛力。


    得到瀾夭的迴應,醜更加的鉚足勁的說著:“公——子——你——沒——事——吧——”


    “······”


    瀾夭選擇避而不答。


    “公——子——你——怎——麽——不——說——話——啊——”醜見瀾夭並不搭理他,以為出現了什麽意外。他連忙追問道,那急促而又嘹亮的聲音在這一處洞口中四處迴『蕩』。


    明明隻有一人的聲音,那醜竟然硬生生的演繹出千軍萬馬之感。


    瀾夭被這聲音弄得差點身形不穩,撞到一旁的石壁。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講話,你正常說,我也能聽到。”她根本沒有想到,平日裏看似十分聰穎的醜,此時此刻愚昧的就像一頭豬。


    “可——是——我——怕——黑——呀——這——樣——能——壯——膽——”醜誠實的迴答,在瀾夭身邊他學的最好的技能就是誠實。


    若是做錯事卻又不是大事,你承認錯誤,瀾公子一般不會懲罰,倘若為了逃避責罰而選擇撒謊,瀾公子必然不會手下留情。


    七十二君中有多人都因此受了罰,眾人也慢慢『摸』透了瀾夭的『性』情。


    瀾夭聽到醜這般直白的說出心聲,怔然了片刻。


    是了,連一本普通的言情小說都能騙取他的眼淚,這怕黑又算的了什麽呢?


    她垂下眼眉,下一秒,一道光穿過黑暗準確無誤的纏繞上了醜的腰肢。


    那冰冰涼涼的觸感讓他明了,是瀾公子的冰琉璃綢帶吧。


    在黑暗中,他的眼眸微微閃動,好似天邊的星月一般明亮。


    他很慶幸,今生隻有瀾夭這一個主人。


    他們七十二君的三觀,大多是瀾夭一手樹立的,她要讓他們學會辨別人間險惡,卻不得有害人之心。


    無知比無能更可怕,無知可作為萬般借口放縱自我去禍害他人,而無能不過僅僅禍害了自己的一生罷了。


    瀾夭見醜總算不再講話了,她舒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為了這難得的安靜而慶幸,還是因為醜不再恐懼黑暗而舒心。


    “你在心中默念十聲,十聲過後,準備落地。”瀾夭提醒道,專屬於她特有的氣息隨著陣陣輕風飄逸,好聞的似陳年的酒釀,令人欲罷不能。


    “好。”醜並不詢問為何,瀾公子的話一向都是對的,他乖順的在心裏開始默念。


    果然不出瀾夭所料,十聲過後,二人觸碰到了地麵。他們的身子不再是輕飄飄的無所依仗,醜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拿著。”一顆流光肆意的夜明珠在瀾夭手中安然的躺著,她將掌心放在醜的眼前,那夜明珠的光將整片黑暗侵蝕,他二人借著光看清了眼下的情況。


    一大塊黑『色』的布將整快地麵包裹住,瀾夭踩著黑布,裏麵傳來哢嚓哢嚓清脆的聲音。她用足尖輕輕撩開那一層黑布,眼前的景象讓她驚訝的話都說不出了。


    此處是真正的寶庫!這裏有成堆成堆的黃金珠寶,若不是上麵蓋了一層布,那寶藏的光亮根本無處可藏。


    這些寶藏好似無主之物,它們靜靜的躺在這裏,邀請著麵前的兩人將它們收入囊中。


    然而瀾夭和醜根本不為所動。


    “謝謝瀾公子。”醜接過那顆夜明珠,夜明珠裏麵傳來的絲絲感覺讓他愛不釋手。


    “送你了。”瀾夭說完,便先一步邁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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