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已死,這消息一旦發出,三軍必潰,難怪她一路上根本聽不到一點風聲。


    他怎麽會死?明明三天前她收到的消息,他還意氣風華、『逼』得叛軍節節敗退,怎麽一眨眼就死了呢?她還沒能見他最後一麵!


    “你在此等候,我去營地裏探探虛實。”瀾夭撇下馬車夫,便麵『色』凝重的朝著將軍府的方向而去,她必須親眼瞧見,不然不論如何她都不會相信,倉顏死了。


    瀾夭貓著身子躲在將軍府的樹上,她如今修煉已經達到化神階段,躲過尋常凡人的監控應當不在話下。她所在的位置處於將軍府的外圍,不算核心地帶。


    她從進來的那一瞬間,就覺得此地十分的怪異,按理說城內百姓哀嚎一片,城牆上守候的兵都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樣病懨懨的毫無精神。那麽這將軍府內氣壓應該更加的低才對,為何府內的眾人井然有序的做著本職工作,全然沒有失去主子的痛楚,他們的麵『色』如常,府內也並未懸掛任何的白綾。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來倉顏很有可能根本沒有死。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倉顏已死,為了『迷』『惑』叛軍探子,故弄玄虛,讓敵軍『摸』不透這倉顏究竟在耍什麽把戲。


    瀾夭心裏大約有了一個底,便想著要進一步靠近將軍府核心地帶。將軍府裏大多以空曠的土地為主,隻有幾顆相隔甚遠的樹木,根本不便於人匿藏。


    她還沒挪動幾步,就被人發現了。


    “什麽人?”一聲冷嗬,瀾夭向樹下那聲音望去,那人身披盔甲,麵『色』嚴峻,皮膚黝黑,氣勢剛健似驕陽,他的眼眸裏是煞氣『逼』人,見到瀾夭一聲女兒身的裝扮,眼底劃過一絲錯愕。


    他以為是叛軍派來的探子,可麵前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無論如何都不能與探子畫上等號。


    “倉顏安在?”瀾夭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她清麗的聲線悠悠的響起,她的眼裏閃過萬千光芒,神『色』淡漠卻掩不住的關切。


    “不在。”從麵前此人的穿著看來,他應該是個上等將領,大抵是個將軍,平日裏直來直去慣了。此刻他不過撒了個小謊,就眼神飄忽,讓人一眼望穿。


    “嗬。”瀾夭忍不住笑出了聲,從這將軍的反應看來,倉顏十有八九是安然無恙的,根本不似將軍府外傳的那般。


    “大膽,你擅闖將軍府居心何在!”將軍見瀾夭冷冷的扯開嘴角笑了起來,心中湧入一股惱怒。他貴為三軍副統率,何時何地會遭人嗤笑?他手下的兵對他,向來都隻有服從。


    “我是他的好友,我知道他安好。去通報一聲,說瀾夭來了。”瀾夭也不再像最初那般小心翼翼,她隨意的躺在樹幹上,清風吹拂著她鮮紅『色』的頭發,在空中飄『蕩』著。


    “這······”這邊將軍還在躊躇不前,那邊蘇公公親自從不遠處的廂房出來了。他遠遠的眺望,就看到在樹上那個像精靈一般的女子,心中一陣歡唿雀躍,連忙朝著樹的方向飛奔而去。


    “瀾夭姑娘,你來了呀!”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扶著樹幹氣喘籲籲的說道。


    “蘇公公?你怎麽也來了這裏?”瀾夭不明白,蘇公公在宮中地位超然,已然成了三把手了,為何要不遠萬裏親自來冀州服侍倉顏?如今戰事緊迫,他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倉顏必然會自責的。


    “瀾夭姑娘您放心,這天下沒有太······倉顏將軍打不了的勝仗!”蘇公公麵『色』紅潤,心情很是愉悅。


    瀾夭沒有想到,倉顏在外竟然以將軍自稱。


    也難怪,太子名諱在冀州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根本無人知曉。


    “快帶我去見他。”瀾夭懸空的心,終於安穩的落下了。


    她以為當真要與倉顏天人永隔,如今看蘇公公的模樣,倉顏何止活著,而且還活的穩穩當當!


    “嘖,瀾夭姑娘快快下來。”蘇公公見太子殿下這幾日很是消沉,縱然對待戰事沉著冷靜,勇於對敵。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便整夜整夜的分析時局,從來不肯歇息,除非累的實在不行,就趴在桌案上眯一會兒。


    他這是故意將自己忙碌成一隻騾子,不給一點想她的時間。


    這些,蘇公公看在眼裏,疼在心間。


    如今瀾夭姑娘來了,那麽一切問題定然可以迎刃而解的。


    “蘇公公這······”被蘇公公忽視的那個將軍出聲阻止,倉顏將軍假死,這是他們好不容易布下的局,倘若這姑娘是探子,那他們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李將軍,勿慌。瀾夭姑娘是自己人。”蘇公公朗聲開口,便恭敬的請著瀾夭朝倉顏所在的廂房而去。


    李忠天見蘇公公已經首肯了,他不好再阻止了,他又邁開步子四處巡查,生怕一點風吹草動。


    如今情況危急,他不得不防。


    “將軍!瀾夭姑娘來了。”瀾夭跟著蘇公公走過寬廣無垠的石子路,在一間不大不小的廂房前停住了腳步。


    “······”


    本以為會聽到太子殿下欣喜的聲音,然而等了良久都不見裏麵傳來太子殿下的聲音。


    瀾夭左等右等,終於耐不住『性』子,繞開蘇公公,跨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廂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大門正對著桌案上,坐著一個絕『色』男子,他黑袍加身,發絲隨意的飄散著,他看清來更加的清瘦了,整個麵容蒼白如紙,他湛藍『色』的眸子凝視著桌案前的書卷,對瀾夭的到來充耳不聞。


    倘若不是他根根分明的手指不握成一個拳頭,放在桌案一角的話,他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我作為你的好友,來了也不歡迎?”瀾夭睨向倉顏,放肆的笑著,她的眼裏藏著絲絲縷縷的光暈。


    她故意在激他,他怎麽會不知道?


    “倉顏,你說你是不是一個縮頭烏龜?”瀾夭見倉顏依舊紋絲不動,她進一步將矛盾激化,她偏偏就要讓倉顏正視這一切。


    “我是縮頭烏龜?”倉顏抬起眸子,那湛藍『色』好似天空的雙眸,情緒不明,他重複著瀾夭的話。


    下一刻,他的笑容化作了譏諷,是薄涼的味道:“瀾夭姑娘莫不是聽說我死了的消息,心煩意『亂』?明明被我趕出了宮殿,還要眼巴巴的過來尋我。怎麽,風國的國君滿足不了你嗎?”


    瀾夭的臉驀的一下白了,她的眼眉微微眯起,大踏步的走到倉顏麵前,蔥白如玉的手指撫上了他的麵容,似情人間的輕撫,“你這樣字字誅心,究竟是誅我的心,還是你的心?”


    她的指尖慢慢滑動,最後落在他左胸口的位置,那裏傳來不規律的跳動,她笑意愈發濃鬱,“這裏疼嗎?”


    瀾夭的每一句話,都戳破了倉顏的心,他收起笑容,大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停止了她餘下的動作,他的身子微微前傾,嘴角近乎夭貼上她的,他輕掀唇瓣:“很疼。”


    僅僅兩個字,讓瀾夭所有的心緒土崩瓦解,她直直的看著麵前這個男子。


    他如瀑布纏繞的長發,有一兩縷沒入鎖骨,雪白的肌膚,細長精致的眉『毛』,那雙深邃而帶著魅『惑』的藍『色』眸子波動著疼痛的光芒,他長長的睫羽好似蒲扇般半開半闔。


    “我······唔······”瀾夭話還未曾說完,那雙嬌豔欲滴好似玫瑰花瓣的唇瓣便堵了上來,屬於倉顏的味道霸道的鑽入她的口中,那舌尖的糾纏讓她眼眸裏泛起陣陣氤氳。


    本來他便命不久矣,為何還要來鬧脾氣?


    倒不如放縱自己,在死前擁有她一迴,也是好的。


    倉顏手臂用力,將瀾夭纖細的身子拽入懷中,大手一揮,大門應聲而閉攏。


    候在門外的蘇公公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遮住小臉偷偷的笑了起來,看來有戲!他退開了一段距離,去幫太子殿下把門咯!


    “倉顏,不要。”瀾夭偏過頭,阻止了倉顏的下一步動作,她不能沉淪,若是他們當真發生些什麽,那麽一切都迴不去了。


    倉顏不滿瀾夭的阻擾,他帶著特有的冰冷聲線響起,“我命不久矣。”


    明明冷淡的,好似冰雪。


    可那眼底藏著的楚楚可憐,讓瀾夭停下了阻止的動作。


    倉顏滿意的俯下身,吻了上去,眼底劃過一抹精光。


    ······


    太子殿下心情很好,蘇公公在送膳食的時候便發現了。平日裏麵上蒙著一層寒霜的太子殿下,難得對他『露』出一絲笑意,他陪伴太子殿下這麽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


    蘇公公甚感欣慰。


    “你是說,你目前出不了這間屋子?”瀾夭挑起一顆僅僅用水過了一遍的青菜,放入倉顏的碗內。


    “嗯,如今消息放出,隻需等魚兒上鉤了。”倉顏咬住瀾夭給他布的菜,眼底亮亮晶晶的,好似滿天的星河。


    原來,倉顏那日故意在城牆上『露』出破綻,接了敵軍的一箭,且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袍——沒錯,為了這場戲,他特意褪下他酷愛的黑『色』,換上了一身白袍。


    眾目睽睽下,倉顏被李天忠副將背下城牆,刹那間城內百姓在倉顏暗暗的推波助瀾下,知曉了將軍已死的消息,那城牆上駐守的兵為自己的失職暗暗懊惱。


    這戲必須演的足夠的真才行。


    而他故意不在將軍府掛白綾,正如瀾夭所想,他就是為了『迷』『惑』敵軍。


    叛軍那邊,他想要他們看到的應該都看完了吧。


    餘下的,就是他們上鉤了。


    成敗在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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