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棧,損友一路踢著石子兒,嘴裏念叨著:


    “這叫什麽事兒啊,昨晚沒睡好,這客棧鬧了耗子,老板還要給我們臉色看。”


    “身在他處,身不由己。既來之,則安之。”


    苟白嘴裏居然能吐出這麽一句看破紅塵的話語,他也是難得的看得開。


    想想,自己的錢沒了,狗找不到,還不知什麽時候能迴去,如今還要跟著這兩家夥浪跡天涯。


    也隻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


    三人在長安街上看了盛世繁華,晃蕩到了夜幕。暮夜之下,星辰隱在雲翳之後,繁華更甚,街頭華燈初上,攤販嚷嚷聲不斷,熱鬧非凡。


    小半總覺得有哪處不對勁。


    他瞅著這街上,絡繹不絕是不假,但怎麽越看,就覺得,越是瘮得慌。


    偶爾有那麽幾個人迴眸間,露出了真容。那真容就如小半在幽冥之地所見的,青麵獠牙,眼球突出,流著或猩紅或碧綠的濃稠血液。


    小半嚇得發抖,卻不敢驚唿,苟白和損友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他們看不到那鬼魅的真容。


    而後的又一黑影,讓驚魂未定的小半更是覺得生無可戀。


    不過這碩大的黑影,怎麽那麽像昨夜在他們窗上閃過的那抹呢?


    小半提起膽子,兩手分別拉著苟白和損友,追隨著那黑影而去。


    黑影逃竄的速度不快,但相較他們三人而言,算是極速了。


    隻見那黑影一溜煙,就躥到了忘憂酒肆內。


    見小半欲要進去,苟白和損友攔住了他。


    “你瘋了?忘了這忘憂酒肆的老板還要通緝我們呢,你還敢進去?”


    “那老板哪有這麽大權力,再說,若是當真要通緝我們,你們還能這麽大搖大擺的在街上走著?”


    小半一句,懟的苟白和損友頓時語塞。


    “我覺得,這長安,根本不太平。”


    小半說出了他這幾日的隱隱憂愁,見苟白和損友相覷一眼,根本不知小半所雲。


    小半搖搖頭,深深歎了一口氣,一揮手,“罷了,我自己來。”


    苟白和損友見他還是要執意進去,兩人合力攔在他跟前,“你想想,若是被那酒肆的老板抓到了,你坐牢不要緊,要是連累了我們可怎麽辦?”


    ???


    小半想要口吐芬芳,但還是憋住了。此時不是與這倆蠢貨在這耗時間的時候,若是耽誤了,那黑影怕是再也難尋了。


    他忽然心生一計,雙手捂著身下,跳腳道:“我.....我內急,想要找個地兒方便不行啊......”


    還沒等兩人迴應,小半趁著兩人躊躇的空隙,一溜煙跑了。


    苟白和損友遠遠瞅見小半到了那忘憂酒肆的後牆腳邊,牆身足有一尺高,牆上還豎直插著些許鋒利稀碎的瓷片。


    小半心中罵咧,他喵的,這忘憂酒肆的防盜意識也太好了罷。


    不過這小小的坎坷怎麽難得到他半人山道長呢?


    小半撩了一下自己耳鬢的碎發,半膝跪地,一手撐在膝側。目視前方,眸中帶著些許狠戾,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咬緊了他的後槽牙。


    一股熱流在丹田之處匯集,小半深吸輕吐出一口氣,那股熱流順著他全身血脈倒流到了頭頂,瞬而醍醐灌頂般,將那股力量重新倒灌全身。


    .........


    “他不是說內急麽?在那耍什麽帥呢?”


    “就是,在那擺了半個時辰了。”


    苟白和損友各自插著腰,冷眼打量著還在原處靜置不動的小半。


    苟白想過去,被損友一手攔下。


    “還是再等等罷,畢竟是半個仙師,別砸了他的場子。”


    損友順勢靠在那牆角,抬頭瞅了一眼這黑雲如織的天,歎了聲兒:“沒想到,剛來長安,就攤上了一大堆事兒。”


    苟白挺直腰背,睨他一眼:“既來之,則安之。”


    損友瞧他說的輕巧,看他麵上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敢情他是孤身一人,明白不了心有牽掛是什麽感覺。


    “不遠萬裏來這,你就沒有放不下的事兒嗎?”


    “有。”


    苟白半身倚著牆角,眸子裏半明半晦,似跳動的火苗,捉摸不定。


    他心中自有牽掛。


    自己那條二哈雖說在自己不在家的那些時日,已經養成了獨自洗澡的好習慣,可等他到家一看,那條蠢狗兩條鼻涕掛在鼻尖,不停地打著噴嚏。


    再聰明的狗還是一條狗,他不會自己吹幹呐。


    苟白一想到自己的那條狗子,嗤了抹笑,旋即,那笑中,又帶點澀澀的苦味兒。


    想它了。


    ........


    哎喲——


    倏然,一聲慘叫傳來,苟白和損友霎時迴頭望去,隻見那小半不知何時已經騰空,隻是落下來時,不巧將腚子一側蹭到了那牆頭上的瓷片。


    劃拉出一道血口子。


    血口子不深,倒是跌落在地的那一霎,腚子更是受了重傷,不知是不是開了兩半。


    小半心中哭唧唧,自己的一世英名啊.......


    他顧不得劇痛,張望四處,幸得此時無人,否則,若是此時哪怕來了一人,自己現下這副淒慘模樣,也是手無縛雞之力。


    他這一摔,恰巧摔在了那忘憂酒肆的茅廁旁。


    怪不得方才一陣風從他鼻尖過,一股酸爽的味兒飄來。


    小半胃中翻江倒海,此時又聽一人吹著小曲兒,哼著小調朝這處而來,他顧不得身後的陣痛,慌亂從地上爬起,連隨身攜帶的木牌掉落都渾然不知。


    他躲到了茅廁與牆角之間的空隙處,正巧容他一人之身。


    哼著小曲兒的人正是甄選,他來了茅廁這處解手,隻見這空蕩的地上怎麽平白無故多了一塊木牌。


    他拾起,反複看了幾眼,見四下無人,又收到了自己的袖中。


    莫非是來解手的客人掉落的?


    還是稍後去問問堂內的客人。


    甄選繼續吹著小曲兒,進了茅房。


    剛脫下褲子的他透著茅房的門縫,隻見一碩大的黑影躥過,嚇的他收不住,褲腿兒濕了一處。


    耗子?


    他第一反應便是這忘憂酒肆,進耗子了。


    可耗子,也沒那麽大的啊。


    甄選倒吸一口涼氣,隨手拿起一旁的掃帚,卻見眼前竄出一隻拳頭大小,拖著長尾的耗子。


    果然是耗子啊。


    旋即他又鬆了一口氣,這耗子不過一般大小,那方才,是他看花眼了?


    正欲迴頭,一雙赤目雙瞳離他的雙眸,不過半指距離。


    聽到甄選的驚唿,藏在茅房後的小半頓時感到不對勁,出來一看,隻見一足有常人般大小的黒耗子和一隻八尾紅狐的身影閃過,如疾風般。


    方才出來的第一眼,小半倒是將這倆妖物的模樣記得仔細,可它們速度實在太快了,再想追上時,已經不知所蹤。


    何況這地上還暈了一個人。


    小半湊身上去,見這人被嚇的口吐白沫,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一探鼻息,果然已經斷氣了。


    牆頭另一側,苟白和損友方才也見到一黑一紅倆影子從房頂躍過,沒看清楚什麽。但再聽小半的驚唿,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是出事兒了。


    兩人顧不得其他,靠到牆處,唿叫小半。


    不過半刻,小半從那牆的另一側一躍而出,神色慌張,麵色鐵青,還一個勁兒的哆嗦。


    “死人了....死人了.....”


    “什麽!”


    苟白和損友同時捂嘴驚唿。


    “你殺的?”


    損友問。


    苟白拍了一下損友的後腦勺,“一想就知道是那兩個妖孽做的。”


    小半哆嗦著,沒想到出師不利,還沒幹成什麽大事兒呢,就有一條鮮活的生命在他眼前逝去了。


    若是讓仙師知道,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容我緩緩......快,快點離開這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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