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11地麵的戰況遠遠超出了奧格的預計。
他們的目的地是整個星球戰場的圓心，最外層是試圖攻進去的聯盟軍，中間是混戰成一團的交戰雙方，最裏層是嚴嚴實實圍著工廠的克/隆軍。他們十一個人想要闖到工廠裏麵去，相當於要穿過整個克/隆人軍隊。
奧格剛剛落到地麵上就被卷進了混戰之中，頭頂盤旋著不知是敵是我一陣亂掃的戰鬥機，剛落地兩架機甲便迎頭砍過來，等到解決了手裏的敵人再轉頭，其餘的同伴全部被淹沒在了人潮裏麵。奧格抬起頭，目光在空中來迴搜尋，想捕捉一隻敵方的戰鬥機，耳機裏突然響起了總機的“往右”的命令，隻見不遠處的大氣層突然產生了劇烈的爆炸，正是工廠的方向。爆炸產生的火焰和能量朝著四周無差別發射，剛才骨頭所在的地方瞬間被燃燒的碎彈燒出了黑色的洞，剛才還盤旋在頭頂的戰鬥機遭到了嚴重波及，整個空中眨眼就隻剩下三五架孤零零的逡巡。
奧格目光掃到一架巡邏機被擊中，從空中唿嘯著掉下來，從人潮裏殺了一條血路朝著巡邏機跑過去。巡邏機駕駛員被流彈擊中死在了駕駛室裏，機身非常難得的沒有受到致命的損傷，最前麵還頂著大大的克/隆軍的旗幟。奧格把駕駛員拖出來，收起骨頭，把巡邏機重新開迴了天上。
光禿禿的天空裏麵頂著旗幟的巡邏機整個就像是活靶子，奧格許久沒開戰機技術有些生疏，剛上天就被自己隊伍裏的士兵一炮轟掉了半邊機翼，一下子落到了幾乎要撞到地麵的高度，又死命地把機身拔高，把速度調到最大，旋轉著擺脫窮追不舍的子彈，朝著工廠的方向直衝過去。
戰場中心的工廠一點一點地出現在了奧格的眼裏，在戰爭開始之前他曾經看過艾爾林繪的圖，現在看來出了整體棱廓之外再沒有神似的地方。整個工廠地麵的部分呈巨大的螺旋形狀，遠看就像科技館裏麵的巨型dna雕像，飛近了才感受到這個建築的龐大。如果拿a區的行政大樓來比的話，光是地麵的部分工廠便有五個行政大樓那麽大，巡邏機在它麵前瞬間變成了渺小的蒼蠅。而據艾爾林的情報，工廠的地下部分要比地上部分更加複雜，r-11所有的重要產業幾乎都被集中在了地下。
巨大的工廠被奇怪的能量罩整個罩了起來，與聯邦之戰中罩住c區的能量罩完全不同，乍一看就像一個巨大的泡泡，不停有戰鬥機從裏麵穿出穿進，看起來根本沒有隔絕保護的作用。奧格不費吹灰之力地進入到了能量罩之內，駕駛室裏麵突然響起了警報：
“你已進入權限外地區，你已進入權限外地區……”
奧格抬頭一看，一眼就掃到五台對準他的黑黝黝地炮口，他“操”了一聲，鬆開安全帶從駕駛室裏麵爬了出來，機身靜止在很高的地方，風很大，他張開雙臂讓自己在機背上保持平衡，低頭看見敵方戰機織布般的急速穿梭。風吹得他的留海翻飛，他把精神力全部集中在眼部，眼見一架戰鬥機從不遠處的工廠裏麵飛出來，掐好時間，一咬牙，從機身上縱身一躍……
巡邏機被大炮擊中，在高空中化成了一道煙花。奧格單手扣在戰鬥機的尾翼上，被帶的一路拔高，一直飛到了工廠的最頂層。來來迴迴的失重超重差點讓他從戰機上掉下去，手臂上青筋暴起，努力想翻到機背上去。就在這個時候，他無意中瞥了一眼頂層——
頂層外麵全部使用單向的玻璃，拐彎處卻有開著一扇很小的窗戶，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就站在窗口。奧格猛地睜大眼，想要大喊艾爾林的名字，戰機卻在這個時候開始俯衝，剛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被大風賭了迴去，眨眼的時候艾爾林就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幾秒之內從頂樓衝向了地麵。奧格火冒三丈，翻身攀上機身，一路爬到駕駛室，掏槍打碎玻璃，直接拿槍柄敲暈了駕駛員。
千算萬算，奧格沒算到駕駛員整個人都倒向了控製台，高速運轉中的戰機迅速失去了控製，來迴幾個急轉彎，唿嘯著，喝醉了一般，然後一頭撞碎玻璃衝進了工廠裏麵……
“把窗戶關上。”一隻手越過艾爾林的肩膀，伸手把窗戶緊緊地合了起來，“狙擊手總是喜歡盯著我們這樣的地方。”
艾爾林轉過身，尼恩已經迴到了他的位置上重新帶上了耳機。這個房間的四麵全是從戰場傳來的實時錄像，巨大的3d畫麵帶來了強烈的視覺衝擊，整體戰況一目了然。聯盟軍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已經迴過了神，迅速進入了全麵反擊的階段。克/隆軍在數量上占了很大的劣勢，這樣硬碰硬的對戰很快就落入了下風。短短一個小時之內戰線已經被一再推進，以工廠為中心收縮了幾乎一半的麵積。尼恩手指反複敲打著控製台，對著通訊器低沉地說：“開始第二輪進攻，啟用所有生物武器。”
工廠的地下湧出無數形態詭異的貊，五十樓以上沉睡中的巨型磁貊被喚醒，八十樓的秘密房間傳出奇怪的聲波，再往上，就是一百層的尼恩。艾爾林的瞳孔微微收縮，轉頭看向倒進了椅子裏麵的尼恩，手輕輕握成拳。
尼恩伸手又從冰凍箱裏麵取出了幾支未知藥物，他從兩天起一直在給自己注射這種藥物，臉色也越來越差，嘴唇上半絲血色都沒有，乍一看甚至不像活人。他一連給自己注射了三支，剛剛緩一口氣就聽見艾爾林的聲音。
“那些是什麽？”
尼恩示意艾爾林在自己身邊坐下。監控畫麵裏麵克/隆軍幾乎在片刻就扭轉了整個戰局，戰場瞬間變成了單方麵的屠殺。尼恩指著畫麵裏眼睛發紫、瘋狂廝殺的貊，道：“這是‘手’，是經過了基因提取的新型貊，是普通貊戰鬥力的五到十倍。”
然後，他又指了指巨型磁貊和八十樓至今沒有露麵的東西：“這個是‘嘴’，是進化到了極致的磁貊，能發射巨大的能量波。這個是‘耳’，是火貊的一種，可以切斷對方的通訊係統，把敵軍切成一盤散沙。還有這個，這個是‘眼’，這裏所有的畫麵都是‘眼’傳過來的，整個戰場和工廠都在他的監視之下，隻要‘眼’沒有閉起來，沒有任何人可以瞞過他闖進工廠裏麵。”
“如果有人闖進來了呢？”
“‘眼’可以調動‘嘴’，集中的能量波會瞬間把闖進來的敵人化成灰燼。”
艾爾林直直地望著他：“你是什麽？”
尼恩微微一笑：“我是‘腦’，專門用來在最後的時候和敵人同歸於盡。”
“什麽意思？”
尼恩指了指自己的大腦：“你還記得父親的精神力純度嗎，我隻繼承了他純度的二分之一，但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精神力，在自己身上做了一些試驗……”
艾爾林想起了第一次見麵時尼恩那可怕的精神力量，和奧格比起來竟然也毫不遜色，而記憶裏父親的純度隻有百分之六十。尼恩繼續道：“精神力就像我們每個人的靈魂之火，燃燒在我們看不到的更高的維度，就像銀河係的哨兵和向導們的量子獸一樣。我年輕的時候做事衝動，有一次探到了精神力的本質，不知死活地把自己的精神力提純到了百分之百。人類的身體沒法承受這樣的能量，我最本來的身體當場就沒了心跳，被助手換上了備用的身體，現在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尼恩臉色蒼白，神態倒是坦然，伸出自己的手，攤開：“能量過高的東西總是不穩定，過於純粹的精神力更是如此。如果我強行把所有的精神力都釋放出來，會在高維度引發精神力的爆炸。高維度沒有空間之分，我會成為那條□□，眨眼之間一整個小宇宙都會化為灰燼，我們這裏所有覺醒了精神力的人，包括我自己，都會徹底失去精神能量，至於還會不會有自我意識，我也無法肯定。”
似乎想到了什麽，尼恩笑了起來：“這樣一來，那些自詡高人一等的聯盟軍和克/隆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艾爾林臉色難看，沒有說話，起身走到了一邊。尼恩看了他一會，半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麽，捂著嘴咳嗽幾聲，轉過身去重新帶上了耳機。一段時間的寂靜，艾爾林輕輕迴過頭，看著尼恩的背影，手裏慢慢凝聚出一把精神力做的透明匕首……
阿瑞斯身上的軍裝已經差不多成為了爛布，渾身都是傷，從一樓直接衝上三樓，一把抓住艾倫的肩膀：“前鋒全軍覆滅！克/隆軍要跟我們死拚了，把軍隊撤迴來，讓殲星艦開到最前麵去，直接上隕石武器！”
艾倫永遠沒睡醒的臉上終於也嚴肅了起來，手背上青筋暴起，白虎在他身邊焦躁地走來走去：“我們的通訊被切斷了，所有在r-11內部的士兵全部失去了聯係……”
阿瑞斯臉色頓時變了：“奧格呢？！”
艾倫看了他一眼：“我最後一次接到奧格的信息，他已經進到了工廠內部。”
阿瑞斯一拳捶在了控製麵板上，讓阿喀琉斯去聯係骨頭。整整五分鍾，阿喀琉斯從黑曜石裏麵消失之後，帶迴了骨頭失聯的消息。阿瑞斯掉頭就往甲板上走，沒走幾步就撞到了一個熟人。
斯科特神色嚴肅地走到總控製台裏麵來，開門見山地問艾倫：“打算怎麽辦？”
艾倫看了看阿瑞斯和斯科特，突然拿起放在一邊的護甲穿上，道：“陛下留在這裏控製全局，我和阿瑞斯到工廠裏麵去，如果通訊係統再癱瘓下去，我們所有在r-11內部的士兵都必死無疑。”
“讓他留下，”斯科特不由分說地指著阿瑞斯，“布萊克家族有特殊的聯係彼此的方式，我可以找到奧格。”
艾倫顯然對到底和誰一起去沒有太大的興趣，眨眼的功夫已經走了出去。斯科特看了阿瑞斯一眼，在他能做出反應之前追了出去。一邊的通訊兵過來詢問指令，阿瑞斯追到門口，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吼道：“一定要找到奧格！”
兩人已經從甲板上跳了下去。
而這個時候，工廠內部的奧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詭異狀況之中，不管他走到哪裏都想被什麽活的東西監視著，隨時都可能憑空產生詭異的能量波，像粒子炮一樣朝著他開火。奧格闖進的是工廠的十三樓，他一路往上衝到了四十八樓，那股詭異的能量影響越來越嚴重，幾乎每幾十秒就會凝聚出能量波讓他疲於奔命。而到了五十樓，所有的能量波突然戛然而止，四周驀地陷入了一片寂靜。
那股熟悉的感覺又迴來了。
在聯邦之戰的時候，那些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發射能量波的東西和他之間似乎有微妙的聯係，讓他們都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存在。現在，站在空無一人的五十樓的走廊裏麵，奧格的胸腔裏麵又傳來了熟悉的、強烈得多的心跳，他把精神力釋放出去，越過那扇門，對上了三雙紅色的仇恨的眼睛。
奧格把手裏的槍上了膛，勾起了嘴角。那種東西可以遠程發射能量波，自己本身卻是沒有任何戰鬥力、甚至無法移動的廢物。他用精神力從裏麵把門打開，像狼一樣無聲無息地滑進了房間裏。幾乎是他踏入房間的同時，在三雙紅色的眼睛背後，一雙巨大的眼睛猛地睜開，直直地看向奧格的地方。奧格先下手為強，召喚出骨頭，用粒子炮瞬間殺死了一頭磁貊。那雙眼睛似乎發怒了，惡心地扭曲了起來，在奧格還來不及再一次舉起炮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能量球朝著他的地方射過來，離得太近了，速度也太快了，骨頭端著炮的左手臂瞬間被轟飛，和骨頭相連的奧格感到了一陣劇痛，他往後了連退幾步，怒火中燒，在第二個能量球產生之前拔出長劍，一劍刺進了第二個磁貊的心髒。
那雙巨大的眼睛裏的紅光變得暗淡了起來。奧格沒有給他喘氣的餘地，反手又是一劍，直接刺中了最後一隻磁貊的大腦。巨眼裏麵的紅光迅速消退，像是犯困一樣眼皮下垂。奧格越過死掉的磁貊，一直到這時候，藏在後麵的“巨眼”才現出了他的真身，竟然是一隻頭有十幾米高、身子卻和普通的貊無異的畸形。奧格心中泛起惡心，還滴著綠色血液的劍毫不留情地插/進了那具畸形的身體裏麵。“巨眼”狂眨了十幾秒，然後慢慢地閉了起來。
奧格剛要把劍拔/出來，突然整個意識都被漩渦一樣的東西拉了進去。他的靈魂好像和*脫離了，單獨浮在半空中，看到了手裏拿著劍的自己。緊接著畫麵又是一邊，許許多多場景像潮水一樣湧了進來：戰況一邊倒、如同地獄一般的主戰場；工廠底層來迴奔走的士兵；如同巨型迷宮一般的過道；二十樓一閃而過的那架熟悉的機甲；八十樓那間持續不斷釋放能量的房間；艾爾林右手藏著匕首，站在一個男人的身後……
意識再次彈迴腦裏，奧格大口大口地喘氣，迴想起自己剛剛看到的東西……剛才一直在監視著他的，竟然是他殺死的這隻貊嗎？！
奧格拔/出劍，在腦海裏麵一點一點地勾出了整個工廠的布局。這時候，他又突然想到，他剛才似乎在二十樓看到了卡戎？還有三樓剛剛闖進來的……艾倫和斯科特？奧格拔腿就跑，衝到了過道裏麵，聽見了一聲再熟悉不過的狼皋。
奧格心裏一喜，從骨頭裏跳下來，化身雪狼，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發出長嘯。不出五分鍾，一匹三米多高的雪狼衝進了過道裏麵，緊隨其後的是帶著白虎的艾倫。幾人也來不及再寒暄了，奧格一把抓住叔叔的手，道：“發能量波的貊和監視我們的貊都死了，最底層是貊的大本營，八十樓有什麽東西阻礙我們的信號，艾爾林和尼恩在最頂層……”
話音未落，又是一個身影躍到了五十樓來。艾倫眉頭一動，盯著來人：“你怎麽在這？”
卡戎避開了他的目光，奧格笑了起來：“剛好，我和卡戎去頂樓救艾爾林，艾倫和叔叔分別去八十樓和底樓，我們分開行動，還來得及。”
艾倫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就往樓下跑。斯科特拍了一下奧格的肩膀，化身雪狼躍上了樓梯。奧格和卡戎對視了一眼，奧格道：“戰爭結束了我再跟你算賬。”
該到聯盟軍反擊的時候了。
此時，在頂樓。
所有的畫麵在一瞬之間陷入了黑暗之中，尼恩臉色一變，不敢置信地從椅子裏站起來：“‘眼’怎麽可能會閉上……？！”
他十指在控製台上飛奔，戴著耳機迅速和其餘的將領進行聯係，全神貫注之中，他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下一秒，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到了他的脖子上。
“坐下。”艾爾林清冷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
尼恩渾身一僵，很快又放鬆了下來，重新坐迴了椅子裏。
冰涼的刀刃割開了他頸部的皮膚，細細的血流順著喉結流了下來，尼恩坦然地攤開自己的雙手，低聲道：“你要殺我了？”
艾爾林彎下腰來，冰冷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和他對視：“b計劃是什麽？”
“你想知道？”尼恩看著他，“‘眼’閉上了，那些人肯定已經潛到了工廠裏麵，你的那個便宜哥哥，還有你的那個小情人，必然會來這裏救你。逃離在即，b計劃是什麽對你來說很重要？”
“少廢話。”艾爾林的刀刃更近了一分，“b計劃是什麽？”
尼恩好像絲毫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刀，又開始咳嗽了起來。這一次咳得很厲害，臉頰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緋紅，唇角甚至滲出了血絲。艾爾林皺起眉，另一隻手貼在這人的額頭上，燙手的溫度告訴他這人竟然一直在高燒，起碼達到了四十度。
尼恩有些喘，伸出一隻手來，手指輕輕地點在了艾爾林鎖骨間的藍鑽上。
“我死了之後，你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銅錢星球的死海下麵埋了數萬克/隆人的人。”尼恩氣息有些微弱，“藍鑽是鑰匙，你就是b計劃。”
艾爾林手一顫，在尼恩的脖子上又劃出了一道細長的口子。他的手腳迅速變得一片冰涼，緊緊地咬住嘴唇。一陣漫長的、難耐的沉默，艾爾林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一個嘲諷地冷笑：“我殺了你，你的計劃，和我還有什麽關係？”
尼恩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是嗎？”
尼恩輕輕地撫摸藍鑽，手慢慢往上，火熱的掌心貼在了艾爾林的臉頰上：“你是他親手製造、親手養大的，你是所有他的□□人裏麵最成功、最像他的一個，雖然我知道你一直想否認這一點……我遠比你那個便宜哥哥更了解你，你不必要在我麵前裝出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
艾爾林臉上的笑收了起來：“你一開始就帶我去看□□人，就已經在打這個主意？”
“你忘了，我最開始做的事情，是給你動了個手術，”尼恩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和你在一起，這種*早就刻到我們基因裏去了。”
艾爾林抬起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尼恩邊咳嗽邊笑，放在他臉頰上的手有些無力的垂了下來。這時候，房間裏麵突然想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尼恩放在一邊的耳機裏傳來連連不斷地唿叫。尼恩臉色如灰，四肢攤開躺在椅子裏，眼睛的焦距開始擴散，透過艾爾林看著窗外被戰火蒙蔽的灰色的天空。
“他們殺死了‘耳’，”尼恩低聲道，“大勢已去。”
他的手輕輕地推開了艾爾林放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步伐有些虛浮地走到巨大落地窗邊。他花了二十幾年建造了這個也許可以把克/隆人帶向真正幸福的王國，此刻正憤怒又無奈的燃燒著，把好的東西壞的東西統統點著，想要一把火就燒得幹幹淨淨。他的身體早就不行了，瞳孔甚至蒙上了一層將死之人才會有的渾濁，模糊之間似乎又看到了一張讓他恨了一輩子的臉。那張臉很快變成了現實，他看見艾爾林的倒影出現在玻璃上，像幻想中的一樣溫柔地把他摟住。他扭過頭去想要看他的臉，突然從腹部傳來一陣劇痛，艾爾林的唇貼著他的耳朵，輕聲道：
“抱歉，我不能讓你引爆你的精神力量。”
尼恩眼前綻起一片絢爛的煙花，這一個刹那他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現實，身體卻還是憑著本能動了起來，翻身把艾爾林整個護在自己懷裏。下一秒，熾熱的能量在玻璃上爆炸，可怕的衝擊把兩人都卷了起來，艾爾林腦袋裏麵有了一瞬間的空白，隻能感覺到尼恩死死抱著他的雙臂和滾燙的熱浪，緊接著背就狠狠地撞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眼前一黑，有了幾秒鍾短暫的失明。
尼恩渾身是血的臉慢慢在他的視網膜裏麵清晰了起來，他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但嘴唇一動就會湧出一股股鮮血。他的背上像刺蝟一樣紮滿了碎片，渾濁的瞳孔努力想要開清楚艾爾林的臉，滴著血手一點一點的挪上來，食指和拇指輕輕一動，輕輕地捏住了那顆小小的藍鑽。
艾爾林渾身發著抖，看著尼恩的瞳孔一點一點地擴散，臉上露出了一個奇異的迷醉的表情，嘴裏含含糊糊地說：“……別……怕……”
整個頂樓已經化成了廢墟，尼恩開始變涼的身體倒在艾爾林的身上。外麵傳來了奧格和卡戎焦急的唿喚聲。艾爾林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猛地迴過神來。他手抖得不像樣子，推開尼恩的身體從地上爬起來，左手緊緊地攥著滿是血的藍鑽，把尼恩的身體擺正，眼框裏麵水汽彌漫，卻凝聚在眼角始終不肯流下來。
奧格和卡戎越來越近，艾爾林使勁眨眨眼睛，聽著外麵兩人努力搬開一塊大石頭，轉身朝著樓梯所在的地方跑了過去。
………………
r-11的恆星從地平線的地方升了起來，悠閑又自在，溫柔地照亮了滿地的瘡痍。短短幾夜的時間，晨風裏麵的血腥味已經被時間稀釋，清清爽爽幹幹淨淨地拂過人的、草木的、動物的臉龐。阿瑞斯找到奧格和卡戎的時候，他們並肩坐在工廠的廢墟頂端，被晨光裁出兩個黑色的剪影。
阿瑞斯什麽也沒說，走過去把奧格摟了起來。奧格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聽不清楚的聲音。阿瑞斯半摟半抱地把他帶離了這片還殘留著輻射的廢墟，小聲地安慰道：“也許他找到了很重要的東西……”
奧格眼睛通紅，怎麽都不願意離開這片廢墟。阿瑞斯隻好蹲下身把他背起來，而一邊帶著白虎的艾倫走到了卡戎的身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卡戎沉默地站起來，走到一邊的飛船邊上，迎著晨光迴過頭，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然後頭也不迴地鑽進了飛船中，消失在了灰蒙蒙地天空裏。
他們的目的地是整個星球戰場的圓心，最外層是試圖攻進去的聯盟軍，中間是混戰成一團的交戰雙方，最裏層是嚴嚴實實圍著工廠的克/隆軍。他們十一個人想要闖到工廠裏麵去，相當於要穿過整個克/隆人軍隊。
奧格剛剛落到地麵上就被卷進了混戰之中，頭頂盤旋著不知是敵是我一陣亂掃的戰鬥機，剛落地兩架機甲便迎頭砍過來，等到解決了手裏的敵人再轉頭，其餘的同伴全部被淹沒在了人潮裏麵。奧格抬起頭，目光在空中來迴搜尋，想捕捉一隻敵方的戰鬥機，耳機裏突然響起了總機的“往右”的命令，隻見不遠處的大氣層突然產生了劇烈的爆炸，正是工廠的方向。爆炸產生的火焰和能量朝著四周無差別發射，剛才骨頭所在的地方瞬間被燃燒的碎彈燒出了黑色的洞，剛才還盤旋在頭頂的戰鬥機遭到了嚴重波及，整個空中眨眼就隻剩下三五架孤零零的逡巡。
奧格目光掃到一架巡邏機被擊中，從空中唿嘯著掉下來，從人潮裏殺了一條血路朝著巡邏機跑過去。巡邏機駕駛員被流彈擊中死在了駕駛室裏，機身非常難得的沒有受到致命的損傷，最前麵還頂著大大的克/隆軍的旗幟。奧格把駕駛員拖出來，收起骨頭，把巡邏機重新開迴了天上。
光禿禿的天空裏麵頂著旗幟的巡邏機整個就像是活靶子，奧格許久沒開戰機技術有些生疏，剛上天就被自己隊伍裏的士兵一炮轟掉了半邊機翼，一下子落到了幾乎要撞到地麵的高度，又死命地把機身拔高，把速度調到最大，旋轉著擺脫窮追不舍的子彈，朝著工廠的方向直衝過去。
戰場中心的工廠一點一點地出現在了奧格的眼裏，在戰爭開始之前他曾經看過艾爾林繪的圖，現在看來出了整體棱廓之外再沒有神似的地方。整個工廠地麵的部分呈巨大的螺旋形狀，遠看就像科技館裏麵的巨型dna雕像，飛近了才感受到這個建築的龐大。如果拿a區的行政大樓來比的話，光是地麵的部分工廠便有五個行政大樓那麽大，巡邏機在它麵前瞬間變成了渺小的蒼蠅。而據艾爾林的情報，工廠的地下部分要比地上部分更加複雜，r-11所有的重要產業幾乎都被集中在了地下。
巨大的工廠被奇怪的能量罩整個罩了起來，與聯邦之戰中罩住c區的能量罩完全不同，乍一看就像一個巨大的泡泡，不停有戰鬥機從裏麵穿出穿進，看起來根本沒有隔絕保護的作用。奧格不費吹灰之力地進入到了能量罩之內，駕駛室裏麵突然響起了警報：
“你已進入權限外地區，你已進入權限外地區……”
奧格抬頭一看，一眼就掃到五台對準他的黑黝黝地炮口，他“操”了一聲，鬆開安全帶從駕駛室裏麵爬了出來，機身靜止在很高的地方，風很大，他張開雙臂讓自己在機背上保持平衡，低頭看見敵方戰機織布般的急速穿梭。風吹得他的留海翻飛，他把精神力全部集中在眼部，眼見一架戰鬥機從不遠處的工廠裏麵飛出來，掐好時間，一咬牙，從機身上縱身一躍……
巡邏機被大炮擊中，在高空中化成了一道煙花。奧格單手扣在戰鬥機的尾翼上，被帶的一路拔高，一直飛到了工廠的最頂層。來來迴迴的失重超重差點讓他從戰機上掉下去，手臂上青筋暴起，努力想翻到機背上去。就在這個時候，他無意中瞥了一眼頂層——
頂層外麵全部使用單向的玻璃，拐彎處卻有開著一扇很小的窗戶，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就站在窗口。奧格猛地睜大眼，想要大喊艾爾林的名字，戰機卻在這個時候開始俯衝，剛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被大風賭了迴去，眨眼的時候艾爾林就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幾秒之內從頂樓衝向了地麵。奧格火冒三丈，翻身攀上機身，一路爬到駕駛室，掏槍打碎玻璃，直接拿槍柄敲暈了駕駛員。
千算萬算，奧格沒算到駕駛員整個人都倒向了控製台，高速運轉中的戰機迅速失去了控製，來迴幾個急轉彎，唿嘯著，喝醉了一般，然後一頭撞碎玻璃衝進了工廠裏麵……
“把窗戶關上。”一隻手越過艾爾林的肩膀，伸手把窗戶緊緊地合了起來，“狙擊手總是喜歡盯著我們這樣的地方。”
艾爾林轉過身，尼恩已經迴到了他的位置上重新帶上了耳機。這個房間的四麵全是從戰場傳來的實時錄像，巨大的3d畫麵帶來了強烈的視覺衝擊，整體戰況一目了然。聯盟軍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已經迴過了神，迅速進入了全麵反擊的階段。克/隆軍在數量上占了很大的劣勢，這樣硬碰硬的對戰很快就落入了下風。短短一個小時之內戰線已經被一再推進，以工廠為中心收縮了幾乎一半的麵積。尼恩手指反複敲打著控製台，對著通訊器低沉地說：“開始第二輪進攻，啟用所有生物武器。”
工廠的地下湧出無數形態詭異的貊，五十樓以上沉睡中的巨型磁貊被喚醒，八十樓的秘密房間傳出奇怪的聲波，再往上，就是一百層的尼恩。艾爾林的瞳孔微微收縮，轉頭看向倒進了椅子裏麵的尼恩，手輕輕握成拳。
尼恩伸手又從冰凍箱裏麵取出了幾支未知藥物，他從兩天起一直在給自己注射這種藥物，臉色也越來越差，嘴唇上半絲血色都沒有，乍一看甚至不像活人。他一連給自己注射了三支，剛剛緩一口氣就聽見艾爾林的聲音。
“那些是什麽？”
尼恩示意艾爾林在自己身邊坐下。監控畫麵裏麵克/隆軍幾乎在片刻就扭轉了整個戰局，戰場瞬間變成了單方麵的屠殺。尼恩指著畫麵裏眼睛發紫、瘋狂廝殺的貊，道：“這是‘手’，是經過了基因提取的新型貊，是普通貊戰鬥力的五到十倍。”
然後，他又指了指巨型磁貊和八十樓至今沒有露麵的東西：“這個是‘嘴’，是進化到了極致的磁貊，能發射巨大的能量波。這個是‘耳’，是火貊的一種，可以切斷對方的通訊係統，把敵軍切成一盤散沙。還有這個，這個是‘眼’，這裏所有的畫麵都是‘眼’傳過來的，整個戰場和工廠都在他的監視之下，隻要‘眼’沒有閉起來，沒有任何人可以瞞過他闖進工廠裏麵。”
“如果有人闖進來了呢？”
“‘眼’可以調動‘嘴’，集中的能量波會瞬間把闖進來的敵人化成灰燼。”
艾爾林直直地望著他：“你是什麽？”
尼恩微微一笑：“我是‘腦’，專門用來在最後的時候和敵人同歸於盡。”
“什麽意思？”
尼恩指了指自己的大腦：“你還記得父親的精神力純度嗎，我隻繼承了他純度的二分之一，但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精神力，在自己身上做了一些試驗……”
艾爾林想起了第一次見麵時尼恩那可怕的精神力量，和奧格比起來竟然也毫不遜色，而記憶裏父親的純度隻有百分之六十。尼恩繼續道：“精神力就像我們每個人的靈魂之火，燃燒在我們看不到的更高的維度，就像銀河係的哨兵和向導們的量子獸一樣。我年輕的時候做事衝動，有一次探到了精神力的本質，不知死活地把自己的精神力提純到了百分之百。人類的身體沒法承受這樣的能量，我最本來的身體當場就沒了心跳，被助手換上了備用的身體，現在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尼恩臉色蒼白，神態倒是坦然，伸出自己的手，攤開：“能量過高的東西總是不穩定，過於純粹的精神力更是如此。如果我強行把所有的精神力都釋放出來，會在高維度引發精神力的爆炸。高維度沒有空間之分，我會成為那條□□，眨眼之間一整個小宇宙都會化為灰燼，我們這裏所有覺醒了精神力的人，包括我自己，都會徹底失去精神能量，至於還會不會有自我意識，我也無法肯定。”
似乎想到了什麽，尼恩笑了起來：“這樣一來，那些自詡高人一等的聯盟軍和克/隆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艾爾林臉色難看，沒有說話，起身走到了一邊。尼恩看了他一會，半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麽，捂著嘴咳嗽幾聲，轉過身去重新帶上了耳機。一段時間的寂靜，艾爾林輕輕迴過頭，看著尼恩的背影，手裏慢慢凝聚出一把精神力做的透明匕首……
阿瑞斯身上的軍裝已經差不多成為了爛布，渾身都是傷，從一樓直接衝上三樓，一把抓住艾倫的肩膀：“前鋒全軍覆滅！克/隆軍要跟我們死拚了，把軍隊撤迴來，讓殲星艦開到最前麵去，直接上隕石武器！”
艾倫永遠沒睡醒的臉上終於也嚴肅了起來，手背上青筋暴起，白虎在他身邊焦躁地走來走去：“我們的通訊被切斷了，所有在r-11內部的士兵全部失去了聯係……”
阿瑞斯臉色頓時變了：“奧格呢？！”
艾倫看了他一眼：“我最後一次接到奧格的信息，他已經進到了工廠內部。”
阿瑞斯一拳捶在了控製麵板上，讓阿喀琉斯去聯係骨頭。整整五分鍾，阿喀琉斯從黑曜石裏麵消失之後，帶迴了骨頭失聯的消息。阿瑞斯掉頭就往甲板上走，沒走幾步就撞到了一個熟人。
斯科特神色嚴肅地走到總控製台裏麵來，開門見山地問艾倫：“打算怎麽辦？”
艾倫看了看阿瑞斯和斯科特，突然拿起放在一邊的護甲穿上，道：“陛下留在這裏控製全局，我和阿瑞斯到工廠裏麵去，如果通訊係統再癱瘓下去，我們所有在r-11內部的士兵都必死無疑。”
“讓他留下，”斯科特不由分說地指著阿瑞斯，“布萊克家族有特殊的聯係彼此的方式，我可以找到奧格。”
艾倫顯然對到底和誰一起去沒有太大的興趣，眨眼的功夫已經走了出去。斯科特看了阿瑞斯一眼，在他能做出反應之前追了出去。一邊的通訊兵過來詢問指令，阿瑞斯追到門口，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吼道：“一定要找到奧格！”
兩人已經從甲板上跳了下去。
而這個時候，工廠內部的奧格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詭異狀況之中，不管他走到哪裏都想被什麽活的東西監視著，隨時都可能憑空產生詭異的能量波，像粒子炮一樣朝著他開火。奧格闖進的是工廠的十三樓，他一路往上衝到了四十八樓，那股詭異的能量影響越來越嚴重，幾乎每幾十秒就會凝聚出能量波讓他疲於奔命。而到了五十樓，所有的能量波突然戛然而止，四周驀地陷入了一片寂靜。
那股熟悉的感覺又迴來了。
在聯邦之戰的時候，那些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發射能量波的東西和他之間似乎有微妙的聯係，讓他們都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存在。現在，站在空無一人的五十樓的走廊裏麵，奧格的胸腔裏麵又傳來了熟悉的、強烈得多的心跳，他把精神力釋放出去，越過那扇門，對上了三雙紅色的仇恨的眼睛。
奧格把手裏的槍上了膛，勾起了嘴角。那種東西可以遠程發射能量波，自己本身卻是沒有任何戰鬥力、甚至無法移動的廢物。他用精神力從裏麵把門打開，像狼一樣無聲無息地滑進了房間裏。幾乎是他踏入房間的同時，在三雙紅色的眼睛背後，一雙巨大的眼睛猛地睜開，直直地看向奧格的地方。奧格先下手為強，召喚出骨頭，用粒子炮瞬間殺死了一頭磁貊。那雙眼睛似乎發怒了，惡心地扭曲了起來，在奧格還來不及再一次舉起炮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能量球朝著他的地方射過來，離得太近了，速度也太快了，骨頭端著炮的左手臂瞬間被轟飛，和骨頭相連的奧格感到了一陣劇痛，他往後了連退幾步，怒火中燒，在第二個能量球產生之前拔出長劍，一劍刺進了第二個磁貊的心髒。
那雙巨大的眼睛裏的紅光變得暗淡了起來。奧格沒有給他喘氣的餘地，反手又是一劍，直接刺中了最後一隻磁貊的大腦。巨眼裏麵的紅光迅速消退，像是犯困一樣眼皮下垂。奧格越過死掉的磁貊，一直到這時候，藏在後麵的“巨眼”才現出了他的真身，竟然是一隻頭有十幾米高、身子卻和普通的貊無異的畸形。奧格心中泛起惡心，還滴著綠色血液的劍毫不留情地插/進了那具畸形的身體裏麵。“巨眼”狂眨了十幾秒，然後慢慢地閉了起來。
奧格剛要把劍拔/出來，突然整個意識都被漩渦一樣的東西拉了進去。他的靈魂好像和*脫離了，單獨浮在半空中，看到了手裏拿著劍的自己。緊接著畫麵又是一邊，許許多多場景像潮水一樣湧了進來：戰況一邊倒、如同地獄一般的主戰場；工廠底層來迴奔走的士兵；如同巨型迷宮一般的過道；二十樓一閃而過的那架熟悉的機甲；八十樓那間持續不斷釋放能量的房間；艾爾林右手藏著匕首，站在一個男人的身後……
意識再次彈迴腦裏，奧格大口大口地喘氣，迴想起自己剛剛看到的東西……剛才一直在監視著他的，竟然是他殺死的這隻貊嗎？！
奧格拔/出劍，在腦海裏麵一點一點地勾出了整個工廠的布局。這時候，他又突然想到，他剛才似乎在二十樓看到了卡戎？還有三樓剛剛闖進來的……艾倫和斯科特？奧格拔腿就跑，衝到了過道裏麵，聽見了一聲再熟悉不過的狼皋。
奧格心裏一喜，從骨頭裏跳下來，化身雪狼，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發出長嘯。不出五分鍾，一匹三米多高的雪狼衝進了過道裏麵，緊隨其後的是帶著白虎的艾倫。幾人也來不及再寒暄了，奧格一把抓住叔叔的手，道：“發能量波的貊和監視我們的貊都死了，最底層是貊的大本營，八十樓有什麽東西阻礙我們的信號，艾爾林和尼恩在最頂層……”
話音未落，又是一個身影躍到了五十樓來。艾倫眉頭一動，盯著來人：“你怎麽在這？”
卡戎避開了他的目光，奧格笑了起來：“剛好，我和卡戎去頂樓救艾爾林，艾倫和叔叔分別去八十樓和底樓，我們分開行動，還來得及。”
艾倫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就往樓下跑。斯科特拍了一下奧格的肩膀，化身雪狼躍上了樓梯。奧格和卡戎對視了一眼，奧格道：“戰爭結束了我再跟你算賬。”
該到聯盟軍反擊的時候了。
此時，在頂樓。
所有的畫麵在一瞬之間陷入了黑暗之中，尼恩臉色一變，不敢置信地從椅子裏站起來：“‘眼’怎麽可能會閉上……？！”
他十指在控製台上飛奔，戴著耳機迅速和其餘的將領進行聯係，全神貫注之中，他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下一秒，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到了他的脖子上。
“坐下。”艾爾林清冷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
尼恩渾身一僵，很快又放鬆了下來，重新坐迴了椅子裏。
冰涼的刀刃割開了他頸部的皮膚，細細的血流順著喉結流了下來，尼恩坦然地攤開自己的雙手，低聲道：“你要殺我了？”
艾爾林彎下腰來，冰冷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和他對視：“b計劃是什麽？”
“你想知道？”尼恩看著他，“‘眼’閉上了，那些人肯定已經潛到了工廠裏麵，你的那個便宜哥哥，還有你的那個小情人，必然會來這裏救你。逃離在即，b計劃是什麽對你來說很重要？”
“少廢話。”艾爾林的刀刃更近了一分，“b計劃是什麽？”
尼恩好像絲毫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刀，又開始咳嗽了起來。這一次咳得很厲害，臉頰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緋紅，唇角甚至滲出了血絲。艾爾林皺起眉，另一隻手貼在這人的額頭上，燙手的溫度告訴他這人竟然一直在高燒，起碼達到了四十度。
尼恩有些喘，伸出一隻手來，手指輕輕地點在了艾爾林鎖骨間的藍鑽上。
“我死了之後，你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銅錢星球的死海下麵埋了數萬克/隆人的人。”尼恩氣息有些微弱，“藍鑽是鑰匙，你就是b計劃。”
艾爾林手一顫，在尼恩的脖子上又劃出了一道細長的口子。他的手腳迅速變得一片冰涼，緊緊地咬住嘴唇。一陣漫長的、難耐的沉默，艾爾林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一個嘲諷地冷笑：“我殺了你，你的計劃，和我還有什麽關係？”
尼恩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是嗎？”
尼恩輕輕地撫摸藍鑽，手慢慢往上，火熱的掌心貼在了艾爾林的臉頰上：“你是他親手製造、親手養大的，你是所有他的□□人裏麵最成功、最像他的一個，雖然我知道你一直想否認這一點……我遠比你那個便宜哥哥更了解你，你不必要在我麵前裝出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
艾爾林臉上的笑收了起來：“你一開始就帶我去看□□人，就已經在打這個主意？”
“你忘了，我最開始做的事情，是給你動了個手術，”尼恩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和你在一起，這種*早就刻到我們基因裏去了。”
艾爾林抬起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尼恩邊咳嗽邊笑，放在他臉頰上的手有些無力的垂了下來。這時候，房間裏麵突然想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尼恩放在一邊的耳機裏傳來連連不斷地唿叫。尼恩臉色如灰，四肢攤開躺在椅子裏，眼睛的焦距開始擴散，透過艾爾林看著窗外被戰火蒙蔽的灰色的天空。
“他們殺死了‘耳’，”尼恩低聲道，“大勢已去。”
他的手輕輕地推開了艾爾林放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步伐有些虛浮地走到巨大落地窗邊。他花了二十幾年建造了這個也許可以把克/隆人帶向真正幸福的王國，此刻正憤怒又無奈的燃燒著，把好的東西壞的東西統統點著，想要一把火就燒得幹幹淨淨。他的身體早就不行了，瞳孔甚至蒙上了一層將死之人才會有的渾濁，模糊之間似乎又看到了一張讓他恨了一輩子的臉。那張臉很快變成了現實，他看見艾爾林的倒影出現在玻璃上，像幻想中的一樣溫柔地把他摟住。他扭過頭去想要看他的臉，突然從腹部傳來一陣劇痛，艾爾林的唇貼著他的耳朵，輕聲道：
“抱歉，我不能讓你引爆你的精神力量。”
尼恩眼前綻起一片絢爛的煙花，這一個刹那他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現實，身體卻還是憑著本能動了起來，翻身把艾爾林整個護在自己懷裏。下一秒，熾熱的能量在玻璃上爆炸，可怕的衝擊把兩人都卷了起來，艾爾林腦袋裏麵有了一瞬間的空白，隻能感覺到尼恩死死抱著他的雙臂和滾燙的熱浪，緊接著背就狠狠地撞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眼前一黑，有了幾秒鍾短暫的失明。
尼恩渾身是血的臉慢慢在他的視網膜裏麵清晰了起來，他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但嘴唇一動就會湧出一股股鮮血。他的背上像刺蝟一樣紮滿了碎片，渾濁的瞳孔努力想要開清楚艾爾林的臉，滴著血手一點一點的挪上來，食指和拇指輕輕一動，輕輕地捏住了那顆小小的藍鑽。
艾爾林渾身發著抖，看著尼恩的瞳孔一點一點地擴散，臉上露出了一個奇異的迷醉的表情，嘴裏含含糊糊地說：“……別……怕……”
整個頂樓已經化成了廢墟，尼恩開始變涼的身體倒在艾爾林的身上。外麵傳來了奧格和卡戎焦急的唿喚聲。艾爾林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猛地迴過神來。他手抖得不像樣子，推開尼恩的身體從地上爬起來，左手緊緊地攥著滿是血的藍鑽，把尼恩的身體擺正，眼框裏麵水汽彌漫，卻凝聚在眼角始終不肯流下來。
奧格和卡戎越來越近，艾爾林使勁眨眨眼睛，聽著外麵兩人努力搬開一塊大石頭，轉身朝著樓梯所在的地方跑了過去。
………………
r-11的恆星從地平線的地方升了起來，悠閑又自在，溫柔地照亮了滿地的瘡痍。短短幾夜的時間，晨風裏麵的血腥味已經被時間稀釋，清清爽爽幹幹淨淨地拂過人的、草木的、動物的臉龐。阿瑞斯找到奧格和卡戎的時候，他們並肩坐在工廠的廢墟頂端，被晨光裁出兩個黑色的剪影。
阿瑞斯什麽也沒說，走過去把奧格摟了起來。奧格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聽不清楚的聲音。阿瑞斯半摟半抱地把他帶離了這片還殘留著輻射的廢墟，小聲地安慰道：“也許他找到了很重要的東西……”
奧格眼睛通紅，怎麽都不願意離開這片廢墟。阿瑞斯隻好蹲下身把他背起來，而一邊帶著白虎的艾倫走到了卡戎的身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卡戎沉默地站起來，走到一邊的飛船邊上，迎著晨光迴過頭，眯著眼睛看了一會，然後頭也不迴地鑽進了飛船中，消失在了灰蒙蒙地天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