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妃沒有顯赫的家世,甚至是家中獨女,能晉到如今的位份,還是她誕下了皇子。


    當年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她隻是府上的侍女,父親是個匠人,早在她入府前便亡故了,這也是她入府未婢的原因。


    孟若吟想著是,謹妃的母親前些年也沒了,如今三哥一死,謹妃便親眷全無,悲痛之下又徹底沒了念想,才會毅然決然自盡的。


    這故事倒是合情合理……


    她不是感慨,隻是分析,或許是有些冷漠,甚至近乎冷血,但昨夜冷靜後,她是當真悲痛全無。


    她不相信那個深藏不露的三哥會這麽簡單的就死了。


    皇後向孟若吟走來,臉上除了疲憊,也可見傷心,眼眶紅腫,此時還泛著晶瑩。


    這並非是作態,皇後是真的滿心傷感。


    自打邱素嬋死後,她再沒操持過白事,這迴還是兩個人。


    三皇子與大皇子素來交好,本身也是個妥帖懂事的,皇後不說視如己出,但至少也是心喜一二,謹妃也是個好相與的,從不身事,便是不算親密,那也是相識多年了。


    如今一夜間,母子二人都沒了,當真是勾出了皇後不少哀思,隻歎世事無常。


    皇後似乎是提不上勁,多的話也說不出來,僅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輕輕一句,“去見見吧。”


    原是該謹妃操持的,現在謹妃也死了,隻能是皇後這個嫡母守在這裏。


    孟若吟不想去看靈堂細節,稍微掃了一圈,除了她母後暫無旁人,父皇是不會久留守靈的,沒有這個規矩。


    聽翠珠說四皇子和五皇子昨夜便已經來過,現下早已迴去了,三皇子與他們身份相當,也不需他們守靈。


    靈堂正中放置著兩口棺材,棺材沒有封上,但裏麵寬深,遠看是瞧不見人的。


    孟若吟剛提腿朝前走了兩步,身後就有個聒噪的聲音響起。


    “吟兒這是才來?”


    吊唁是緬懷,對死人她沒有多的想答,但說話的這個人是真的晦氣!


    她眉頭一蹙,轉身時又藏起煩躁,微微躬身,“見過恪王。”


    孟若吟發現些微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二皇子還是那副模樣,倒是沒有什麽變化,連一張嘴就討人嫌這一點都是!


    兄妹多年不見,忽而重逢連個寒暄都沒有,他便開始發難。


    二皇子如今也已娶妻,又被封為了恪王。


    這個封號放在他身上真是招笑。


    恪是謹慎而恭敬的意思,父皇或許意在敲打,但顯然她這位皇兄並沒有聽進去。


    二皇子是不便稱唿了,叫恪王挺好的,二哥什麽的,她如今是真叫不出口。


    目光從恪王身上,挪到他的身後。


    這一轉身孟若吟便瞧見了,恪王身後還有一個陌生女人。


    長得甚是嬌俏,但微微低著頭,那眉眼的神色,瞧著有些怯懦。


    恪王的府上可是熱鬧,同恪王妃一塊進門的便有三位,後麵又增添了不少,不過這般場合,妾室是沒有資格出席的。


    想來是眼前這位便是恪王妃不錯。


    恪王攜恪王妃向皇後行禮問安,這恪王妃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倒是和她那神色一樣唯諾。


    這位恪王妃就不是父皇甄選的,是恪王的生母宜妃為他訂下的,是宜妃的親侄女……


    為了鞏固權位或是血統,表哥娶表妹在這裏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孟若吟自認她這小手伸不了多長,她也沒有救苦救難的菩薩心,隻管緊著她身邊親近的人就好。


    如今又沒有基因學論證,這五服內不能成親,說出來這些老學究也不會信。


    恪王禮畢剛起身便問道:“吟兒從前可還叫著二哥哥,怎的如今稱唿恪王這般疏遠?”


    孟若吟眉頭輕挑,並不作聲。


    從前他們一樣不熟絡啊,她叫聲二哥哥也沒得著他的好,他哪一次不是一張嘴就找她的麻煩?


    今天也是,他一來就問她是不是剛來。


    這話翻譯翻譯,不就是他這遠居宮外的人都到了,而她這相鄰較近的妹妹竟然才來吊唁。


    皇後悻悻看了恪王一眼,嘴唇輕抿,似乎也有些不耐,冷然答道:“這般叫法也沒有錯處。”


    “就當是吟兒頑皮吧。”二皇子搖頭笑道。


    他這一副哥哥寵溺妹妹的模樣,叫孟若有好一陣惡心。


    話都過了一陣,他偏又撿起來講,指責完她不近人情,一扭頭他倒做起好人來了。


    當年那頓打是白挨了,他也不學些上得台麵的東西,這惡心人的小把戲倒是玩的得心應手。


    孟若吟保持緘默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廝後麵還有活,稱唿的事就這般揭過了,可他怎麽會輕易放過她。


    果不其然,恪王神色一變,露出幾分遺憾來便接著說道,


    “我在來的路上見前方有一人,當時瞧著那背影陌生,便也沒有理會,要早知道是吟兒,我就上前與她同行了。”


    話又轉迴了最初。


    方才他還是詢問,現在是把孟若吟剛來這事定死了。


    孟若吟笑了笑。


    瞧他鋪墊的都好,捋個稱唿也是在說她不近人情。


    明日許是就有風聲傳出,她這公主離宮數年,迴來頭腦是見著清醒了,人卻也變得冷心冷肺。


    若是恪王有心,再把舊時的事傳一傳,細細往下數落,給她安排個冒名頂替的罪名都行。


    這裴家因為邱素嬋的關係,一貫是向著她大哥端王的,恪王要是這麽做,還能把送她迴來的裴傷乃至整個裴府一並拉下水。


    皇後豈能不知恪王所想,當即便說道,“吟兒的確才到……”


    她昨日能叫女兒留下,定然是一早備下了說辭。


    便說事發突然,公主剛迴來身子也不大爽利,悲痛之下暈厥,天亮了才轉醒。


    如此這般,誰還能在指摘什麽。


    但孟若吟並不想皇後幫她解決,皇後剛張嘴,她便走了過去,牽起皇後的手握住。


    這忽然的接觸,一定是有事相商,皇後咽下了後麵的話,側頭望著女兒。


    “母後忙了一夜未歇,現下我來替三哥守著,您就先去歇息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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