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醫生後,肖瑞鳳迴到給男人暫時安排的客居,此時,男人斜靠在床頭上,露出的仍舊是那客氣疏離的笑容。


    這種笑容,最讓肖瑞鳳記憶猶新,明明知道他的笑容,她從來看不透,可是她卻一如既往的沉迷。


    見肖瑞鳳來了,男人微微起身,笑道:“有勞郡主替我請了醫生,醫生想必也說,我這是舊疾了,不必麻煩郡主勞心。”


    “舊疾歸舊疾,但這病到底算是我們的車牽扯出來的,所以,你安心在這裏養病吧。”肖瑞鳳見男人準備起身,忙走了過去,阻攔道。


    “郡主倒是心善。”男人歎了一聲,又道,“不過這府中,郡主當屬女眷,留客之事郡主做不了主。”


    “這你就別擔心了,家裏做主的是我大哥,他一向聽我的,隻要我要招唿客人留下,他才不會說什麽呢。對了,你叫什麽?”


    聽到肖瑞鳳問起自己的名字,男人短暫的神色一滯,不過轉眼即逝得肖瑞鳳根本沒有察覺。


    “陸…光忠。”


    話音一落,肖瑞鳳怔了怔,有些驚訝地望著陸光忠。


    並非這個名字有什麽問題,而是太過普通了,肖瑞鳳總覺著他不應當叫這個名字,他應當有個更配他的名字。


    可惜,這個名字到底成為了她一生的執念,而到後來的後來,她才明白,她執念一生的名字卻從來都不是他的真名,甚至連他的姓氏都不是真的。


    “那你表字是什麽,我總覺得叫你名字很奇怪,我還是叫你表字吧。”肖瑞鳳還是糾結著這個名字跟陸光忠不配,於是,不放棄的追問到。


    “在下並沒有表字,表字是貴族才有的。”陸光忠莞爾,視線卻平等地正對著肖瑞鳳。


    這一瞬,肖瑞鳳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臉頰從未有過的發燙,熱氣騰騰,心髒怦怦直跳。


    她慌忙別開了臉,吞吐道:“那…那我叫肖瑞鳳,表字言卿,你就叫我言卿吧。”


    說著,肖瑞鳳調整著情緒,轉迴頭,卻看到陸光忠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反而讓她的臉更紅了。


    “郡主,說笑了。”陸光忠抑起下頜,道,“郡主就是郡主,何來其他稱唿?”


    顯然,陸光忠的迴應明白著拒人於千裏之外,而且肖瑞鳳能感覺到陸光忠每每跟她說話時,字裏行間裏總有一種對於貴族的偏見。


    這種偏見不是嫉妒,更不是羨慕,而是輕蔑。


    隻是他一笑帶過,讓作為貴族的自己壓根沒辦法與他生氣。


    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隱隱感覺到,陸光忠的這種輕蔑也並不是那種作為寒門平民,對於得而不到的東西的嫉恨,更像是他仿佛站在了更高的位置,在俯視著貴族階級。


    因此,肖瑞鳳突然產生了一種羞恥的感覺,在他麵前,她顯得十分狼狽,麵紅耳赤的分辨起來:“不,不是的,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就不用那樣的稱唿了。”


    “是嗎?郡主覺得你能跟一介布衣成為彼此無差的朋友?”


    陸光忠的話問得很輕,一點也聽不出他話中的情緒,但是卻能輕而易舉的激起肖瑞鳳的情緒,仿佛是像個耳光一樣扇在她的臉上。


    一視同仁?這個時代不存在的。


    王室和貴族的存在,與平民和工人的存在,是永遠不可能彼此無差相對的。


    縱使她平易近人,對下人也溫柔,可是她也做不到跟一個下人真心相交,沒有任何階級嫌隙。


    那時a國階級之間的不平等已經到了臨界點了。


    肖瑞鳳就讀當時的女校,也偶爾聽說過外界,零星工人罷工、學生遊行、農民起義的事,隻不過這樣的矛盾還沒有徹底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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