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來連降大雨,河床上的水位日益高漲。

    這天中午,水位已經漲到了曆史最高點,蔻林寨村民的生命財產麵臨著百年不遇的威脅。穿著綠色軍用雨衣的誌願者行動小組成員和身著各種雨具的村幹部,站在河岸上憂心地觀望著奔湍的洪流。

    “河的上遊有沒有水庫?”林白樺問村長。

    “有,距這裏二百多公裏的地方,有一個水庫。”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村長答道。

    “這個水庫是什麽時候建的?”

    “上世紀六十年代建的,當時我也參加了投勞,那個時候我還沒患這種病,身強力壯,是鄉裏抽調去的青年突擊隊的隊員。如果沒記錯的話,具體年份應該是1965年。”

    “那也有三十八年了。以前有沒有出現過滲漏現象?”

    “前幾年也泛過一次比較大的洪水,聽說堤壩上有幾處滲漏,但都被防訊指揮部派去的隊伍及時處理了。”

    “這樣看來,不排除水庫存在著滲漏甚至崩堤的隱患。”林白樺分析地說:“我們山寨的地勢雖然高一些,但是萬一水庫決堤或因壓力而人為開閘泄洪,那麽這裏將是一片汪洋。”

    “是啊。”村長附和著說。

    “根據電台的預告,明天這一地區仍然有雨。”林白樺說:“這裏山高黃帝遠,又不通電訊,即使有險情也不能在第一時間裏接到通知。為防萬一,我看咱們還是組織群眾撤離寨子,往高處轉移。您看如何?”

    “行,就這樣辦。”村長毫不猶豫地答道。

    “那咱們現在就分頭到各家各戶去動員。”

    “好。”

    大家剛轉身。就聽到李愛霞的驚叫聲:“組長,快來看呀!那邊的水突然拱的好高啊!”

    林白樺急忙轉過身去,看見上遊有一輪高出水麵的洪波正在往下遊滾來。

    “沒想到來得如此快,”林白樺說:“馬上組織群眾轉移。”話音剛落,林白樺又覺得這樣挨家挨戶去動員群眾撤離,速度太慢,於是問:“村裏有沒有警報信號?”

    “有,敲鍾,急敲,一直敲。”村長一邊答一邊拖著一支瘸腿向教堂門前的那棵樹走去。

    林白樺見狀衝過去:“村長,我來敲鍾。您去組織群眾轉移。”他一邊向掛在樹上的那個鍾跑去,一邊發布命令:“中華、張玲、愛霞,快,快協助村長帶領群眾向山頂轉移,快!”

    “組長,讓我來敲鍾,你去指揮。”劉中華覺得林白樺應該充當組織群眾撤退的總指揮。

    “不行,這裏危險,快走。快,快去協助村長。”林白樺抄起鍾錘“噹噹噹噹噹噹噹……”地敲響了急促的警鍾信號。

    “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張玲跑到林白樺身邊。

    “現在群眾的生命已危在旦夕,沒有時間爭執了。時間就是生命,快,快去!這是命令!”林白樺邊急促地敲鍾邊高聲說。

    劉中華、張玲、李愛英向林白樺投去無奈、難舍的目光,然後轉身迅速向寨民的住宅區衝去。

    這時,聽到警報聲後,寨民們攜老帶幼地陸陸續續的跑出了家門。而水已經衝向蔻林寨附近的植被林漫了上來。由於寨民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因病留下了腿腳不便的後遺症,所以行動比較緩慢。劉中華和村裏的一些健全人背起那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就往山坡上跑去,村長、張玲,李愛霞和那些家長們將那些較小的兒童背的背、抱的抱,拖的拖,也跟著人流向山坡上奔去。

    教堂距離寨民們的住宅區約一百多米,地勢比寨民的住宅區要低的多,這時來勢兇猛的洪水衝了過來拍打在掛鍾的大樹上。要走已經來不及了,情急之中,林白樺爬上了這棵掛著鐵鍾的百年大樹。這是一棵非常牢固堅韌的酸豆樹,其樹圍的直徑約有一米寬,樹腰以下的分支主幹有四五十厘米粗,樹腰以上的支杆也有二三十厘米粗。

    在樹上,看著寨民們向高處奔跑,看著洪水向那些低矮的茅舍衝去。林白樺的心陣陣發緊。

    這時他看見一個小女孩甩開她母親的手突然轉身往迴跑。林白樺認出了她——春妮?天啊!她要做什麽?

    等春妮的母親反應過來時,春妮已經跑出了一段路了,她母親一瘸一瘸地邊喊邊追她,張玲轉過頭來見狀立即放下背上的一個孩子也跟著追了過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洪峰將春妮席卷而去。林白樺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春妮——”春妮母親聲斯力竭地唿喊著赴過去,卻被張玲強行拖住。

    湍急的洪水在繼續上漲。張玲拖著哭得死去活來的春妮的母親向山坡上奔去,途中又背起那個剛才放下的兩歲孩童。

    林白樺睜開眼睛,兩行淚水從眼眶中滴落了下來。春妮啊!你不該啊!這是為什麽啊!春妮!林白樺為春妮的突然失去而悲痛不已。

    寨民們安全了,可是林白樺的處境卻越來越危險。

    水勢越漲越高,林白樺也越爬越高。

    站在遠處山崗上的劉中華、張玲和李愛霞一個勁地衝著林白樺大聲喊“組長!堅持!一定要堅持啊!”

    張玲邊喊邊哭,淚流滿麵。

    到了傍晚,雨停了,水勢也基本穩定了。

    由於出走時十分倉促,沒有一個人想到帶上手電筒。晚上八九點鍾,天黑得已看不見彼此的臉。黑夜中,雖然看不到彼此的麵孔,但是卻聽到各種聲音--水聲、人聲,蛙聲、蟋蟀聲,除此之外,有一種讓人聽了會跟著流淚的聲音,那就是空闊的山野上飄蕩著的春妮母親悲涼的哭泣聲。還有一種隻有心才能聽到的聲音,那就是人們為他們的恩人林白樺祈禱的心聲。

    這天晚上,樹上的林白樺沒敢合眼,他怕一不小心打個盹就會掉到洪水裏去。為了預防萬一,他把身旁數條柔韌的樹枝拉至腰間與樹杆圍成一圈,將樹枝的末稍縛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洪峰過去了,水流也不那麽急了。

    林白樺想,如果他會遊泳,這個時候遊上岸應該不成問題。可是誰叫他是個旱鴨子呢。關於旱鴨子之事,現在想來還得要怪母親。小時候,有一天鄰家的小夥伴邀他到泳池去遊泳,他說不會遊,小夥伴說他們會教他的。於是就去了,沒想到那天由於泳池管理人員的瀆職,一小夥伴因溺水得不到及時的救援而死亡。母親知道此事後,十分生氣,生平第一次打了他,說:量山不量水,山高可以爬,水深則無轍。然後叫他寫下保證書,保證以後無論是泳池、江河還是大海,都不下水遊泳。否則就是要媽的命。從此,他便循規蹈矩地做一個讓媽媽放心的兒子,再也沒下過水學遊泳了。現在想來,如果那時偶爾犯一下規,說不定現在就可以遊上岸,而不必困在這棵樹上不知後事如何。

    就在他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張玲從山崗上向距離水邊約五十米的下坡走去,而且是向上遊的方向走去。

    “張玲!你要做什麽?”劉中華和李愛霞異口同聲地問。

    “沒事,我下去看看。”

    張玲走著斜線下坡,到了水邊,她向處於下遊的林白樺招手:“組長,水不急了,遊過來。”她做著遊泳的動作。

    林白樺雖然聽不到她說什麽,但是從她所做的動作中領會了她的意思。於是向她招招手,然後指著自己,然後舉起手左右擺動了一下,說:“不會。”

    張玲並沒有領會他的意思,以為他說,我沒事,不要擔心。怎麽會不擔心呢?從昨天到現在,她的心一直係著他的安危,每時每刻都在為他默默地祈禱。現在,她的心已經被煎熬得受不了了。於是,她要到他的身邊去,是死是活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卟咚”一聲,張玲跳入了水中,向著她心中愛的那個男人遊去。

    樹上的林白樺被她的舉動驚住了。他知道她在做什麽,於是他的心酸酸的好難過。

    不用多久,張玲就遊到了林白樺那裏,林白樺一邊伸手拉她一邊說:“你不該來。”

    張玲沒迴答她,一爬上樹,就攔腰抱住林白樺哽咽著說:“組長!你知道嗎?人家的心已經為你碎了!”

    林白樺沒有動,他靜靜地讓她抱著,倒不是他接受了她的愛,而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在還沒有排除險情的狀況下,她敢於冒著生命危險遊到他的身邊,可見她的心是多麽的真,多麽的癡,對於這樣的女孩,他怎麽能夠在這種境況下拒絕她的擁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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