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在一邊看得心驚膽顫,他以為一場高手對決在所難免,他以為這裏一定會有人流血,會有人丟掉性命。


    然而,一觸即發的一場角鬥,竟就這樣被化解。沒有人動手,沒有人流血,沒有人丟掉性命。


    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又免不了生出一絲可惜。高手過招,絕對是難得一見的精彩對決,不能親眼看見,實在是有些遺憾。


    跟在張青身後的田秀書和劉慶見他的臉色忽明忽暗的變化,他們也忍不住跟著一陣緊張,不敢吱個聲。


    那白衣人攝人的氣勢也震驚了他們,幾乎壓得他們說不出話來。


    原本一個金狐就已經令他們感到害怕,後來再加上那麽危險的一個人,此時他們隻覺得渾身冷汗淌流,腳下虛軟。


    金狐喝完酒,就起身上樓,迴屋休息。


    劉慶望著金狐的背影,低聲問張青道:“大哥,那穿白衣服的人是誰?”


    張青沉默一陣,歎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一個厲害的殺手。”


    劉慶看了看門外那一片氤氳的水氣,問道:“大哥怎麽知道那人就是殺手?”


    張青眯著眼睛道:“你看見他握劍的手嗎?”


    劉慶奇怪道:“他的手怎麽了?”


    張青沉吟一聲,低沉道:“那隻手的指甲裏全是血。”


    劉慶啞然道:“怎麽可能?”


    張青苦笑一聲,“我也希望是我推斷錯了,可我很肯定那些泥垢一樣的東西都是人血。隻有長年殺人沾血的手,指甲裏才會積澱出烏黑的血垢。”


    劉慶的臉色已變得有些僵硬,就連向來觀察細致的田秀書也忍不住渾身僵硬起來。他實在是沒有發現那個人的手指甲,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那一把劍吸引著。


    “那穿黑衣服的人又是誰?”劉慶小聲問道,他還沒有看出那個人的身份。


    “你看見他腰間掛的腰牌了嗎?”張青道,“那是一枚金色五尾狐腰牌。”


    劉慶奇怪道:“五尾狐腰牌是什麽?”


    田秀書臉色僵硬的看著他,道:“五狐山莊你總聽過了吧?”


    此言一出,同行的人盡皆驚出一身汗。


    劉慶更是跳了起來,驚訝道:“你是說那人是五狐山莊的人?”


    “沒錯。”田秀書道,“若是猜得沒錯,那人正是排行老三的金狐。”


    劉慶這麽一聽,也心中一凜,後怕的吸了一口冷氣,接著後背一陣發寒。


    田秀書一臉凝重的道:“五狐莊曆代有五個莊主,分為火、藍、金、黑、白五個分部,傳說每一個分部的莊主各佩一塊刻‘狐’字的腰牌,顏色分別是赤、藍、金、黑、白。看這個人的腰牌,一定就是排行第三的金狐。”


    劉慶搶著道:“據傳言所說,這五狐為人刁蠻陰戾,陰險無恥,冷血殘忍,平素行事詭異,又多造殺孽,五狐山莊可說是極其歹毒的邪派。正所謂正邪不兩立,王爺怎麽會用上這樣的人?”


    在所謂的名門正派眼裏,像五狐山莊這樣的門派自然是為人所不齒的“外道”。


    劉慶想了一下,問:“那個穿白衣服的人難道也沒有看出金狐的身份?”


    田秀書緩緩搖頭,道:“或許他正是知道金狐的身份才會前來向他挑戰。”


    劉慶一聽,更加驚訝的叫了一聲,道:“既然知道他的身份還要上前挑戰,莫非那白衣人比金狐還要厲害?”


    田秀書又是一陣沉默,這個問題他也沒法迴答。


    劉慶差見田秀書不答話,也便不再繼續追問,因為他知道像自己這樣身份的人跟那樣的江湖人是相距十分遙遠的,若不是為了追拿白落裳,他這輩子估計都見不著這些走在刀尖上的江湖人。


    “我想不明白,大哥剛才為何要那樣打直腦子?”劉慶又不解的問道。


    張青呸地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老子打他,是為了救他的小命。”


    “這話怎麽說?”


    張青狠狠的握著拳頭,卻沒有解釋。


    田秀書早已看出張青的想法,這時隻得替他迴答: “大哥要是不先揍人,等到那金狐動手,你以為我們還有命活嗎?大哥先動手,就是告訴那個人我們是櫟王爺的人,既然他也是櫟王爺派出來的人,看在王爺的麵子上,自然是不好再為難我們。更何況,我們還有黑旗令在手。”


    “既然這樣,大哥直接告訴他不就好了,為何還要下這麽重的手?”劉慶看著路一平臃腫的臉,忍不住落井下石的打趣道:“這家夥的臉都腫成什麽樣子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他的臉有這麽圓過。”


    張青呸了一下,罵道:“蠢貨,你懂啥!這叫‘先下手為強’,我這邊搶先動手,就是給那人一個台階下,我既然已經動了手,他便不好再動手,麵子上也過得去。”


    說著,他又很鄙夷的冷笑一聲,“如今這江湖上凡是有點名聲的人,都自視甚高,傲得很。他為了自己的麵子,就算顧及櫟王爺,也決不會輕易放人一馬。我要不給他出出氣,等他動手,路一平就是死路一條。”


    這話聽起來多少帶著一點自以為是的聰明,滑稽又可笑。


    先前丟骰子的兩個人突然笑出聲來。


    張青等人不由朝他二人看了過去。


    瘦個子眨著眼睛笑道:“我以為我耳朵一定有毛病。”


    胖老頭也笑著,“你耳朵沒有毛病,是有人的腦子有毛病。”


    瘦個子斜著眼睛看向張青等人,吃吃笑道:“我看這些人不是腦子有毛病,而是根本就沒有腦子。”


    胖老頭附聲道:“一般而言,在衙門做事的人,基本上都不會有腦子。”


    瘦個子揭開倒扣的碗,那顆木雕骰子顯示的是紅點,他眯著眼睛笑道:“你也開,看看是你贏還是我贏。”


    胖老頭打開碗,玉雕骰子是黑點。


    瘦個子惋惜道:“看來我們不輸不贏。”


    胖老頭也惋惜道:“也可以說是我們都贏也都輸。”


    瘦個子掃了一眼張青等人,咧嘴笑道:“其實我們都輸了,因為那兩個人既沒有手廢,也沒有臉廢。可是我始終不能明白,就是這麽沒有腦子的人,居然也能拿到黑旗令,也真是奇事一件。”


    張青聲音宏大的朝二人喊道:“敢問二位閣下高姓?”


    瘦個子冷笑道:“你不用問我們姓名,我隻問你,這黑旗令當真是櫟王爺親手交到你們手裏的?”


    張青立刻瞪起眼睛,厲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說你們都是笨蛋呀。”


    一陣輕快的聲音響起,接著就看見一個打著雨傘走進來的垂鬢小童。


    小童裹著一身棉衣,腳下卻隻著一雙草鞋,鞋子上裹著一層厚厚的淤泥,看來是走了不少的路。隻見他收起雨傘,然後走到瘦個子旁邊,語氣重重的道:“姑奶奶讓你把骰子交給我。”


    瘦個子一臉不甘心的交出了那顆木頭雕成的骰子,不高興的說道:“我沒有用它殺人。”


    一邊,胖老頭也幫著說話道:“他隻不過是用來賭錢而已。”


    聽胖老頭這麽一說,垂鬢小童立刻板起臉,十分嚴肅的說道:“就算是用來賭錢也不可以,姑奶奶說了,必須收迴。”


    胖老頭聽得不明白,“你說的那個姑奶奶是誰?”


    小童板著臉解釋道:“就是他爹的姑姑,他爺的妹妹。”


    胖老頭一臉驚訝的看向瘦個子,“你居然這麽聽你姑奶奶的話。”


    瘦個子無奈的搖搖頭:“我向來隻聽錢的話,姑奶奶有錢,我當然也得聽她的話。”


    胖老頭笑著問小童:“那你們姑奶奶在什麽地方?”


    小童板著臉迴答道:“在滎都。”


    胖老頭奇怪道:“那你是怎麽來的?我和這瘦子一路走來,也沒看見你跟在他左右。”


    小童不滿道:“我又不是跟在他左右的,我是跟在他後頭的,你們當然看不到我。”


    “你是怎麽來的?”


    “走著來的。”


    胖老頭不得不驚訝,他們是騎著馬來的,這小童居然敢說自己是走著來的,難道他走路的速度會和馬一樣快?


    小童從兜裏掏出一張帕子交到瘦個子手上。


    帕子裏裹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兩個字:涼州。


    瘦個子看著兩個字,緩緩道:“姑奶奶是打算讓我去涼州?”


    小童隻說:“姑奶奶就讓我把東西交給你,別的什麽都沒有說。”


    瘦個子將帕子用來替小童擦掉頭發上的水汽,歎了一口氣,然後朝胖老頭苦笑道:“看來我們有一段時間不能賭錢了。”


    胖老頭拍了拍胸口,笑道:“還好我這裏還有一個。”


    話音剛落,小童馬上就朝胖老頭攤開手道:“姑奶奶說了,你的也要交出來。”


    胖老頭不滿的瞪起眼睛,“我的為什麽要給你?”


    小童板著臉道:“姑奶奶說你也不能賭錢。”


    胖老頭也板起臉,“我的骰子不是用來賭錢的,而是用來殺人的。”


    小童道:“殺人也不行。”


    胖老頭簡直快被小童的態度氣得跳起來,憤憤道:“你姑奶奶是什麽人?我憑什麽要聽她的話!”


    小童一板一眼道:“因為她是你孫子的姑奶奶,你兒子的親姑姑。”


    胖老頭瞪著眼睛,突然臉紅了起來,他雖然是哥哥,卻不能不聽自己親妹妹的話,因為他也和瘦個子一樣,隻聽錢的話。妹妹掌管著錢糧,他要吃飯也要用錢,就不得不聽妹妹的話。因此,他隻能拿出那枚玉雕骰子,隻能哭笑著歎氣道:“看來在沒有拿到賞錢之前,我們爺孫倆隻好暫時戒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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