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沒有聽到他的話,當然聽到了也不會理。


    她白皙的麵龐飛快地變紅,額頭甚至沁出了汗珠,眉頭也微蹙,仿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胡東泉也皺起眉頭看著她:“這症狀是……”


    他想了想,去拿了一床薄被蓋在沈青竹的身上,然後就靜靜地守在一旁。


    春天了,但還是會著涼啊。


    沈青竹悠悠醒來時日方過午,她一睜眼就看到守在一旁的胡東泉。


    “抱歉。”她連忙坐起身來。


    “抱歉倒不必,不妨可以把這條粘了塵土的被子洗一洗。”胡東泉板著臉說道。


    沈青竹哈哈笑了


    她忽然暈倒當然無力自保,結果就在昏迷之前闖進胡東泉家裏,這豈非是給這個本就雙腿殘疾的人惹麻煩?


    所以沈青竹覺得很抱歉。


    但是胡東泉並不需要她的歉意。


    她來,就意味著信任。


    而信任,本就是最難得的。


    “你年紀這麽小,武功這麽高,怎麽會得了血噬之症?”胡東泉疑惑地問道。


    “你識得這種病?”沈青竹驚訝。


    “我也隻是在書上看過,但並不懂得怎麽醫治。”胡東泉的語氣充滿了遺憾。


    “沒關係啊,我四歲就有這個毛病,之前一直是師父幫我壓著,可惜……”沈青竹話隻說了一半,忽然停下來,搖了搖頭道:“算了,反正每次時間都不長。”


    “那你師父肯定是很厲害的人。”胡東泉道,“要壓製血噬之症,是需要非常高深的功力的。”


    “是啊,我師父很厲害的。”沈青竹悠悠地重複道。


    胡東泉沒有問她剛剛說可惜什麽,有些事不需要問個清楚明白的。


    但有些事必須說明白。


    “這些日子,你是不是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胡東泉皺眉問道。


    “是,原本一年一次甚至兩年一次,而今年,已經三次了。”沈青竹沒有隱瞞。


    今年已經三次了嗎?今年才剛剛開春而已。


    胡東泉臉上憂色更重:“書上說,血噬之症會發作得越來越頻繁,到了日日發作,就告不治了……”


    “我知道。”沈青竹眼神依舊很平靜。


    “可你知道你可能隻有兩三年的壽命了嗎?”胡東泉急道。


    沈青竹遲疑了一下,道:“這倒是不知道……其實我總以為自己明天也許就死了,不過也一直都沒死。”


    胡東泉說不出話來。


    她隻是個小姑娘啊!


    一個小姑娘,總以為自己沒有明天,她的心上,要背著多重的一座山?


    難怪她總是冷冰冰的。


    難怪她對許多事都不太關心。


    “可惜我的醫術還不大行。”他忽然有些懊惱。


    他學醫本來是為了治自己的腿,然而終究醫人者不能自醫,他漸漸就不喜歡學醫了。


    他學的東西一向都很有用,比如機關之術,比如用毒。


    但現在他很後悔自己沒有把醫術學得更好一點兒。


    “既然你說我還有兩三年可活,那我就放心了。”沈青竹忽然笑道,“這兩年可以做的事就不用那麽急了。”


    胡東泉於是也笑了。


    他怎麽竟然不如這小姑娘看得開了?若說慘,他也很慘啊!若說難,這世上,誰活著不是很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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