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芸兒麵前,袁崇武向來都是以“我”相稱,從未自稱過“朕”,姚芸兒抿唇一笑,讓人拿過披風為孩子圍在身上,剛走出玉芙宮的大門,便是一陣寒風夾雜著雪粒撲麵而來,內侍連忙舉過傘,擋在帝妃的身前,鸞車早已等候了多時,待袁崇武與姚芸兒母女上車後,一路向著合歡殿駛去。


    在鸞車上,袁崇武握緊了姚芸兒的手,對著她道;“芸兒,待會的除夕宴,你和溪兒坐在我身旁,哪裏也不要去,知道嗎?”


    姚芸兒聽了這話,心頭有些不解,隻問道;“相公,怎麽了?”


    袁崇武沒有說話,大手一勾,將她和孩子盡數攬在懷裏,他的目光深邃如墨,對著懷中的女子溫聲道了句;“沒什麽,你隻要記住我的話,這就夠了。”


    姚芸兒美眸中滿是不解,可終究還是在男人的懷裏點了點頭,輕聲說了一句好。


    袁崇武微微一笑,用自己的前額抵上她的,他的麵色沉著,雙拳卻是漸漸握緊,他知道,今晚,會是一場鴻門宴。


    待袁崇武與姚芸兒母女踏進合歡殿的大門時,就見滿朝文武俱已到齊,其中不少都是前朝的遺官,此時見到袁崇武後,無不是恭敬行禮,口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袁崇武聲音沉穩,讓諸人免禮後,遂是領著姚芸兒一道在主位坐下。


    慕七坐在袁崇武左首,瞧著這一幕,唇角浮起一絲淡淡的嘲諷,而安氏則是坐於右首,袁傑與袁宇分別坐在母親身旁。


    袁傑經過這些日子在軍隊中的磨礪,整個人更是長高了,長壯了,原先的稚氣盡數從臉龐褪下,整個人英氣勃勃,頗有幾分統帥三軍的少將風采。更為難得的,則是袁傑的眉宇間變得平穩,舉手投足中,更是持重有禮,與之前判若兩人。


    安氏心下十分寬慰,她早已聽聞長子在軍中腳踏實地,絲毫不以身份壓人,平日裏刻苦操練,與士兵同吃同住,此時又瞧著孩子果真是長大了,一瞬間眼睛湧來一股滾熱,竟是抑製不住的想要落下淚來。


    想起今兒是除夕,宮中規矩眾多,這一天是萬萬不能落淚的,安氏趕忙收斂了心神,將眼淚給逼了迴去。


    母子兩剛說了幾句體己話,就見袁崇武與姚芸兒母女攜手走來,袁傑麵色如常,唯有眸心卻是一沉,在看見父親讓姚芸兒坐在自己身邊後,臉龐上雖不曾表露出分毫,但那一雙手,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悄悄握緊,攥成了拳頭。


    除夕宴上觸光交錯,慕成天與慕成義皆是坐在下首,二人對視一眼,舉起酒杯,向著袁崇武遙遙而敬。


    袁崇武亦是端起杯盞,一飲而盡。


    酒過半酣,宮中的歌姬舞姬則是姍姍而來,載歌載舞,為王侯將相助興。


    一曲畢,就聽有人道;“這些女子不過是庸脂俗粉,入不得皇上聖眼,本將倒是聽說溫丞相有一位女兒,號稱咱大梁第一美人,倒不知丞相可否將溫小姐喚來,讓咱們開開眼界?”


    一語言畢,溫丞相便是擱下酒杯,拱手道;“王將軍此言差矣,小女相貌平平,這大梁第一美人的名頭,可是愧不敢當。不說有皇貴妃這等天香國色在,就連安娘娘與姚娘娘,她也是比不得的。”


    “既是除夕之筵,又是君臣同樂,溫丞相也別藏著寶了,趕緊兒讓你的千金小姐進殿來為皇上與皇貴妃請一個安,倒也算是沾了皇上與貴妃的福氣。”慕成天手握杯盞,對著溫丞相笑道。


    溫丞相麵露為難之色,剛要對著袁崇武開口,就見男人唇角微勾,沉聲道;“既如此,便宣溫小姐覲見。”


    “相公...”姚芸兒坐在男人身旁,溪兒被乳娘抱在懷裏,手中拿著果子,吃的正香。


    聽到姚芸兒的聲音,袁崇武在案桌下撫上姚芸兒的小手,輕輕的拍了拍,示意她安心。


    “宣,溫小姐覲見!”隨著內侍尖細的聲音響過,諸人隻見一抹窈窕娉婷的身影款款而來,待她踏進合歡殿,諸人看清她的容色後,都是情不自禁的“呀”了一聲。


    姚芸兒在看清此女的容色後,隻覺得心跳頓時停止了似得,整個人呆若木雞般的坐在那裏,幾乎連喘氣兒都忘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輕移蓮步,對著帝妃盈盈拜倒,聲音也是宛如鶯啼,說不出的動聽:“小女溫珍珍,拜見皇上,貴妃,給皇上,貴妃請安。”


    “抬起頭來。”男人威嚴的聲音響起,竟是含了幾分迫切。


    那女子微微抬眸,眸光流轉,宛如清柔的湖水,每個人與她的眼兒一碰,心頭便好似浸在了溫水裏一般,說不出的溫軟。


    這個女人實在太美,竟都是不約而同的想起一個詞來,美若天仙。天仙誰都沒見過,可見到這溫珍珍後,眾人都是煥然大悟,若這世間真有天仙,必然便是此女的模樣。


    原本籌光交錯的席間,在此女出現後頓時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是清晰可聞,未幾,就聽一些武將的唿吸逐漸粗重了起來,那一雙雙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的盯在溫珍珍身上,有幾個忍耐不住,更是吞咽了一大口饞涎。


    至於一些言官,除卻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其他年歲稍輕的,無不是臉龐通紅,一個個慌亂的移開的眸光,似是不敢再看,可那眼珠子骨碌骨碌的,未過多久又是轉了迴來,黏在溫珍珍的身上。


    安氏在看清此女的容貌後,先是驚,再是震,她本以為以姚芸兒的容貌,在這世間便是極為出挑的人才了,可再看見溫珍珍後,再去瞧姚芸兒,輕易就可看出後者頗有不如。


    她的心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見袁崇武的眸子也是如席間其他男子那般落在溫珍珍身上,那心頭便更是酸楚,隻轉過身子,不想再看去。


    這一迴頭,就見袁傑雙眸圓睜,似是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的盯著那位美到極致的女子。


    袁宇年紀尚小,並無多少反常,而袁傑過年後便是十六歲了,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般美貌的女子,就連那些身經百戰的猛將也都被此女的美色所迷,更甭說他這個毛頭小子。


    “打了一輩子的仗,這等國色,還真是沒見過。”驀然,就聽主位上傳來一道低啞的男聲響起,正是袁崇武。


    慕成天見袁崇武已被美色所迷,與慕成義對了個眼色,手中的杯盞“啪”的一聲摔在地板上,發出一聲脆響,零星的碎末隻飛濺的到處都是。


    瞬間,便有數位黑衣人自房梁上一躍而下,當先一人黑衣黑麵,手握長刀,不管不顧的向著袁崇武刺去。


    眼見著袁崇武目眩神迷,沉浸在美色中不可自拔,可沒人看清他是何時出的手,大手一撈,便將姚芸兒的腰肢箍在懷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向後退去。


    殿堂中亂成一團,原先被美色所迷的言官武將亦是紛紛迴過神來,那些武將尚能鎮定,一些言官則是駭破了膽,圍在一起簌簌發抖。


    黑衣人人數眾多,與趕來護駕的宮中侍衛廝殺在一起,慕七眉頭一皺,見那些黑衣人出手中隱含著關外的刀法,一雙眸子森寒如刀,向著自己的兄長望去。


    慕成天站於一旁,對妹妹的眸光視而不見,銀牙卻是緊咬,隻不知緊要關頭,袁崇武怎會反應如此迅速,委實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慕成義隻觀望著黑衣人與袁崇武的交手,越看下去,眉心便是皺的更緊,那黑衣人已是被侍從圍住,向著大殿中心退去,他剛欲開口,豈料那黑衣人竟是一個轉身,猝不及防的將手中的長刀向著自己的頸項劈下。慕成義大驚失色,避讓卻是來不及了,剛側過身子,黑衣人的長刀已至,將他攔腰一劈,鮮血頓時湧出。


    慕成天見親弟死在自己麵前,那臉色瞬時變了,他一手指向麵前的黑衣人,隻道了一句;“你!”


    黑衣人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手握長刀向著他殺了過來,慕成天身上並未佩戴任何兵刃,在男人的攻勢下,隻得屢屢後退。


    “你瘋了!”他雙眸血紅,對著黑衣人道。


    那黑衣人眼眸漆黑如夜,森冷的讓人不寒而栗,他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話來;“你們慕家本是大周的臣,卻與農民軍勾結,袁崇武雖然可恨,但你們慕家,才是最該死的人。”


    男人話音剛落,手中長刀不停,幾招畢,慕成天險象環生,不住的後退,耳旁廝殺聲不絕,慌亂中,他隻見慕七欲像自己奔來,卻被侍從攔住,而薛湛手中長刀已近,慕成天凝神聚力,卻驚覺手腳酸軟,那一瞬間冷汗淋淋,轉眸,就見袁崇武站在主位,黑眸猶如月下深潭,筆直的看著自己。


    “酒裏有毒.....”他的話並未說完,頸間便是一涼,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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