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如今六部中皆由慕玉堂的人操縱,咱們的人處處受其打壓,為今之計,皇上不妨盡快將王妃冊為皇後,以此安撫慕家。”


    溫天陽話音剛落,當即便有數位言官出聲附和,就連一路追隨袁崇武,此時已官拜尚書的孟餘亦是道;“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不可一日無後,立後之事,實在不宜再拖下去。”


    袁崇武坐於主位,黑瞳中深不見底,他以手扣桌,發出“篤篤”的聲響,待諸人說完後,方才沉著聲音,淡淡道了句;“前朝時慕家便被稱為‘後族’,皇後之位對慕家來說,向來都是易如反掌。慕玉堂若為了女兒的後位,又何須大費周章,他將女兒嫁給周景泰,也一樣會是皇後。”


    男人說完,諸人便都是沉默了下去,一動不動的站的筆直,袁崇武的眼睛在諸人身上劃過,又是言道;“若說一個後位,便能安撫住慕家,”說到這裏,男人頓了頓,勾了勾唇角,吐出了一句話來;“這話實在可笑。“


    溫天陽老臉一紅,俯身道;“是微臣失言,然慕玉堂野心勃勃,皇上初登大寶,凡事不得不隱讓三分,將他的女兒立為皇後,雖然不能遏製其野心,但多多少少,也能為皇上爭取時機,對大梁亦是有利無害,以促進我大梁江山穩固。”


    “皇上,溫丞相所言極是,慕玉堂雖然蠻橫,可慕家軍如今亦是在休養生息,短期內也絕不會與咱們嶺南軍發起衝突,皇上將慕家的小姐立為皇後,亦可讓慕玉堂掉以輕心,趁其玩弄權術,皇上大可暗度陳倉,將重心放至軍隊,隻等日後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袁崇武雙眸暗沉,聽了這話亦是不言不語,隔了許久方才道;“朕與你們說過多次,如今咱們的實力無法與慕家相比,定是要萬事小心,不可展露風頭,更不可露出蛛絲馬跡,戒驕戒躁,一切都要從長計議。”


    “微臣明白。”孟餘俯身稱是。


    “再有,”袁崇武又是道;“明日傳旨下去,就以慕家小姐膝下無子為由,將她冊為皇貴妃,隻等日後誕下麟兒,即刻為後。”


    諸臣一怔,聽了這話都是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溫天陽走了出來,言道;“皇上所言甚是,自古以來,母以子貴,若皇上身邊諸妃皆是膝下無子那也罷了,偏生無論是安妃還是姚妃,都誕有子女,慕家小姐雖然家世顯赫,但一來伴駕最晚,二來沒有所出,皇上以皇貴妃之位相贈,想必慕玉堂也說不出什麽。”


    說完,溫天陽躊躇片刻,又是道;“隻不過安妃與姚妃,不知皇上要賜以何位?”


    袁崇武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了片刻,方才緩緩道了句;“她們二人,便已妃位賜之。”


    “是。”


    翌日,冊封的詔書便是昭告了天下,慕七雖為皇貴妃,卻居住於鳳儀宮中,鳳儀宮向來為皇後的居所,曆代皆由慕家女子居住,慕七雖然未有皇後之名,但袁崇武的詔書清清楚楚,隻等她誕下皇子,便當即封後,是以她如今以皇貴妃之位入主中宮,就連那些最苛刻的言官,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不覺絲毫不妥。


    安氏則是領著幼子居住在玉茗宮中,與姚芸兒所居的玉芙宮相去甚遠,就算坐上鸞車,也要大半個時辰方才能到。


    袁傑今年已是一十五歲,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實在不宜住在後宮,便住在了距上書房極其相近的風雅軒,風雅軒在前朝亦是留作皇子居住讀書的地方,袁崇武將長子安置於此,亦是包含了不為人知的期許,望子悉心讀書,修身養性,將那浮躁的性子得以收上一收。


    建國初起,就有言官上奏,欲為袁崇武納妃充實後宮,隻道袁崇武子息單薄,委實不是大梁之福。曆朝曆代,無不是對子嗣看的比天還大,君王的子嗣直接關係著王朝的哀榮,是以袁崇武登基不久,前朝遺留的言官,與嶺南軍的將領俱是紛紛進言,諫章雪片般的湧入了元儀殿。


    而袁崇武卻是不置可否,將那些奏章盡數駁迴,最終隻以一句初登大寶,國庫空虛為由,將納妃一事拋在一旁,不許人再提起。


    晚間,玉芙宮。


    姚芸兒將溪兒哄睡,在女兒粉嘟嘟的小臉上印上一吻,而後則是去了廚房,親自做了一碗藕丁竹筍瘦肉湯,給男人送了過去。


    袁崇武正在偏殿看著折子,聽到那道輕淺的腳步聲,男人頭也未抬,便知道是姚芸兒。


    他抬起眸子,就見眼前的女子一襲素色宮裝,清柔白皙的小臉,水盈盈的眸子,四目相對時,對著自己嫣然一笑。


    建國初期諸事不穩,政務如山,光是那些折子,袁崇武每日都要批到深夜,此時見到她,心頭便是一軟,將折子放了下去。


    “又做了什麽?”瞧著她手中的食盒,袁崇武捏了捏眉心,對著姚芸兒含笑道。


    “你嚐嚐就知道了。”姚芸兒從食盒裏將湯罐取出,倒在玉碗裏,遞到男人麵前。


    袁崇武見那湯汁清清爽爽的,藕丁鮮嫩,竹筍碧綠,上頭還浮著些許的肉丁,讓人一瞧便覺得餓了。


    袁崇武瞧著那幾塊肉丁,卻是不禁想起之前在清河村時的日子,不過短短三年的光景,卻是恍如隔世。


    見他不說話,姚芸兒輕聲道;“相公,你怎麽了?”


    袁崇武迴過神來,淡淡笑道;“沒什麽,隻是有些乏了。”


    姚芸兒聽他這樣一說,不免更是心疼,脫口而出了一句話來;“那怎麽辦?”


    袁崇武見她著急,便是微微一哂,道了句;“批了一天的折子,胳膊也是酸的厲害,怕是連這湯,也端不起來了。”


    姚芸兒信以為真,隻道:“那我喂你。”


    說完,便伸出纖柔的小手將玉碗端起,舀起一勺湯汁送到男人唇邊,清淩淩的眼睛裏滿是關切與擔心。


    袁崇武忍住笑,捏了捏她的小臉,而後則是將那碗湯汁端過,一飲而盡。


    姚芸兒瞧著他好端端的樣子,才知自己又是上了他的當,不由得也是一笑,輕聲嗔了句;“你又騙我。”


    袁崇武將碗擱下,大手一勾,便將她抱在了懷裏,溫香軟玉在懷,隻讓男人身心一鬆,說不出的舒適。


    姚芸兒依偎在他的懷裏,伸出胳膊環住他的頸脖,輕聲細語的言了一句;“相公,我有件事想問你。”


    袁崇武正閉目養神,聽到她開口,隻點了點頭,溫聲道;“你問。”


    “你為什麽,沒有將慕家的小姐立為皇後?”姚芸兒昂著小腦袋,滿是不解的瞧著他,自入宮後,幾乎所有人都以為皇後之位非慕七莫屬,甚至就連安氏母子進宮後,自己曾在禦花園無意間見過袁傑一麵,少年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言下之意便也是說這皇後之位定是會落在慕七的頭上,即便不是慕七,也會是安氏,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她去。


    姚芸兒倒是從未想過要當皇後,她也心知以慕七的家世,就算袁崇武將她立為皇後也是理所當然的,卻不知男人為何隻將她立為皇貴妃。


    聽了這句話,男人睜開眼睛,望著懷中的小人兒,他的眉宇間是淡淡的寵溺,語氣裏卻是無奈的,隻低語道;“傻不傻,這種問題也要問?”


    姚芸兒眼瞳中仍是迷茫,她望著男人的眼睛,終是慢慢明白了過來,錯愕道;“難道相公是要立我為後?”


    袁崇武攬緊了她的身子,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唇角噙著淺笑,一字一句道;“若不能將你立為皇後,我要這天下又有何用?”


    姚芸兒頓時怔在了那裏,她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似是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般的話來,她唇角輕顫著,隻喚了一句;“相公....”便是再也發不出聲。


    袁崇武見她眼睛裏有水光閃過,心下便是湧來一陣疼惜,他攬過她的身子,將她整個的抱在懷裏,渾厚悅耳的聲音,低緩著道;“芸兒,我曾在心頭立誓,若有一天成就霸業,我的開國皇後,隻會是你。”


    姚芸兒鼻尖酸脹的厲害,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心頭更是澀然的難受,她在男人的懷裏搖了搖頭,輕聲開口;“我不稀罕什麽皇後,我隻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夠了。”


    姚芸兒說著,從男人懷裏抽出身子,一雙杏眸婉婉,溫溫潤潤的看著自己的夫君,小聲說著;“相公,朝堂上的事我雖然不明白,可我知道慕家的人不好惹,若是相公不將他們的女兒立為皇後,他們一定不會善擺甘休的,如果相公真的為了我,才不讓慕家小姐當皇後,那我....”


    不等她說完,便被男人出聲打斷,袁崇武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撫上了姚芸兒的小臉,道了句;“好了,這些事你都不用管,你隻需將自己與溪兒照顧好,至於其他,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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