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武愣在了那裏。


    “孩子?”他低語出聲。


    姚芸兒唇角噙著笑渦,輕輕點了點頭,道;“咱們的孩子迴來了,他現在在我的肚子裏,已經一個多月了。”


    袁崇武瞳孔大震,他微微支起身子,望著懷中的女子,粗糲的大手卻是情不自禁的撫上了她的小腹,啞聲道;“你有了身孕?”


    姚芸兒瞧著他怔怔的樣子,心頭便是一軟,伸出小手撫上他的麵容,這一路風餐露宿,男人的眉宇間早已是風塵仆仆,隻讓姚芸兒看著心疼起來。


    “相公曾說過,咱們的孩子會迴來的,如今,咱們終於等到了。”姚芸兒的小手柔若無骨,輕輕撫摸著丈夫的麵龐,手勢間亦是滿滿的柔情,袁崇武迴過神來,心頭頓時湧來一股激蕩,喉間卻是艱澀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見他不出聲,姚芸兒有些不安,搖了搖他的衣袖,小聲道;“相公,你怎麽了?是不是.....這個孩兒來的不是時候?”


    袁崇武倏然抬起眸子,見姚芸兒的眼睛裏浮起淺淺的驚惶,他心頭一疼,隻道;“我盼這個孩子已經盼了太久,又怎麽會不是時候?”


    姚芸兒眼眶一熱,輕聲道;“那你,怎麽一直都不說話。”


    袁崇武瞧見她的委屈,隻小心翼翼的將她攬在懷裏,另一隻手仍然落在她平坦而柔軟的小腹上,沙啞著嗓子,道出了一句話來;“我是高興傻了,說不出話了。”


    姚芸兒見他深深的看著自己,一顆心更是溫溫軟軟的,忍不住向著他的懷裏依偎過去。


    男人大手一勾,將她攔腰穩穩當當的抱了起來,姚芸兒一驚,趕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失聲道;“別傷到咱們的孩子....”


    袁崇武微微一笑,自己坐在床沿,將她整個的攬在懷裏,並用被子把她捂得嚴嚴實實。


    姚芸兒露出一張小臉,腮邊已是浮起一抹紅雲,袁崇武緊了緊她的身子,低聲道;“讓我好好抱抱你和孩子。”


    姚芸兒不在動彈,將腦袋靠在男人的胸口,聲音亦是清清甜甜的;“相公,你說,這個孩子是小袁武,還是小芸兒?”


    袁崇武握住她的小手,他的聲音溫和,卻又透出不容轉圜的堅決;“一定是兒子。”


    姚芸兒抿唇一笑,不依起來;“誰說是兒子,我偏偏想要閨女。”


    袁崇武聽了這話,烏黑的眸子便是微微一滯,又不忍拂了她的心思,隻得低聲道;“女兒自然也好,若是像你一樣,我不知會有多疼她。”


    姚芸兒心頭甜絲絲的,隻昂起頭,柔聲道;“不論這個孩子是兒是女,我都還會再為相公生孩子的。”


    袁崇武聞言,一記淺笑,為她將額前的碎發捋好,緩緩道;“芸兒,咱們隻要這一個孩子,就已經夠了。”


    “為什麽?”姚芸兒不解。


    袁崇武一笑置之,道了句;“哪有什麽為什麽,總之這個孩子,一定是兒子。”


    姚芸兒聽著他斬釘截鐵的語氣,想起他畢竟是行伍出身,雖然膝下已經有了二子,但還是想要兒子的吧。


    想起袁傑與袁宇,姚芸兒心頭說不清是何滋味,有些害怕,又有些擔心,對著男人道;“相公,你這次什麽時候走?”


    袁崇武瞥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我才剛來,你就盼著我走?”


    姚芸兒在他的懷裏蹭了蹭身子,小聲道;“聽周嬤嬤說,你再過不久就要領兵橫渡溪水,去和朝廷打仗了。”


    袁崇武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一仗,慕玉堂也會出兵。”


    “那,慕家的小姐,也會和你一道去嗎?”姚芸兒輕柔的嗓音響起,透著淡淡的淒楚。


    袁崇武默了默,環住了她的身子,道;“她也會去。”


    姚芸兒心頭一酸,隻垂下眸子,不再說話了。


    袁崇武將她的小手放在唇邊一吻,見她那一張白淨的瓜子小臉上滿是明淨的憂傷,遂是捧過她的臉蛋,要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芸兒,慕七是戰場上的勇士,她對我來說,既是我的盟友,也是我的戰友,僅此而已。你懂了嗎?”


    姚芸兒心裏難過,睜著眼睛望著自己的丈夫,輕語呢喃道;“相公,若是她喜歡上你,該怎麽辦?”


    袁崇武先是一怔,繼而便是啞然,望著姚芸兒酸盈盈的眸子,他知道她是吃醋了,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傻瓜,你當別人都和你一樣,稀罕一個武夫?”


    袁崇武神色溫和,烏黑的眼瞳中漾著的也全都是溫柔的笑意,姚芸兒被他說的赧然起來,微微側開小臉,蚊子哼似得道了一句;“我才沒稀罕你。”


    袁崇武微微笑起,眸光一轉,見床頭擱著一個針線籃子,裏麵整整齊齊的擱著好幾雙棉墊子,那細密的針腳一瞧便是出自姚芸兒之手。


    袁崇武將鞋墊拿在手裏,對著懷裏的小人道;“又是給我做的?”


    “嗯,我想多做幾雙,留著你換腳。”姚芸兒聲音柔和,清麗如畫的臉龐上亦是溫婉如初,儼然還是那個清河村的小媳婦。


    袁崇武攬著她的腰肢,親了親她的長發,望著手中舒適而輕軟的鞋墊子,男人眸心的暖意更是深了一層,情不自禁的將她攬的更緊。


    袁崇武在渝州隻待了三日,便是匆匆返迴了燁陽。姚芸兒雖是不舍,可也知道大戰在即,他實在沒法子留下來陪伴自己。而她如今懷著身孕,前三個月胎象還不穩定,最怕顛簸,如此,隻得一個人留了下來,縱使府裏的人將她服侍的滴水不露,可對袁崇武的思念還是抑製不住,時不時的竄出來,咬上她一口。


    還好,她還有腹中的孩兒,若是沒這個孩子,她真不知是要如何支撐下去。


    燁陽,元帥府。


    翌日,便是袁崇武領兵,橫渡溪水的日子。


    袁宇坐在桌前,正捧著一卷古書,聚精會神的讀著,安氏陪在一旁,瞧著孩子好學,心裏也是極為欣慰。


    長子尚武,次子聰慧,縱使自己的日子再不濟,可瞧見這兩個孩子,她的心裏卻也是知足了,往後的日子,多多少少也有個盼頭。


    見袁宇擱下書本,安氏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繡花活計,對著兒子溫聲道;“我兒怎麽了?”


    袁宇垂著腦袋,清秀的臉龐上有著淡淡的失落,隔了好一會,才對母親道;“娘,爹爹明日裏就要去打仗了,可他....都沒有來看過孩兒。”


    安氏心頭一酸,瞧著年幼的兒子,便是如鯁在喉,跟喝了一碗黃連水似得,滿滿的不是滋味。


    “你爹爹身為統帥,又再加上眼前大戰在即,他自是忙得分身乏術,沒空過來,也是尋常。”


    許是見兒子仍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安氏又是安慰道;“雖然他沒來,可你瞧這些書,都是你父親親自讓人送來的,就連你如今的師傅也是他親自選的,你父親雖忙,心頭還是有宇兒的。”


    袁宇聽母親這樣說來,心裏才稍稍好受了些,他捧起書,剛要繼續看下去,不料餘光處卻是瞅見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形從院子裏走了過來。


    “爹爹!”


    瞧見袁崇武,袁宇頓時站起了身子,眉清目秀的小臉上喜形於色,也不等母親開口,便是向著袁崇武飛奔了過去。


    袁宇高興的不知要如何是好,他與母親居住在元帥府,不似袁傑那般身在軍中,可以追隨父親左右,袁崇武平日裏忙於戰事,迴府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細細算來,袁宇已是有好些天沒有見到父親了。


    見袁崇武與兒子一道走進屋子,安氏眼瞳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哀切,她什麽也沒有說,隻默默站在一旁,看著袁崇武與兒子一道坐在主位。


    望著桌上擱著的書卷,袁崇武拿起一本,對著兒子出聲相問了幾句,年幼的稚子對答如流,口齒清晰,條理亦是分明,不僅將師傅教的用心記牢了,更為難得的在其中摻雜了自己的見解,小小年紀,實在難得。


    袁崇武微微頷首,眸中微露讚許之色,隻拍了拍孩子的頭頂。恰在此時,卻聽一陣壓抑的咳嗽聲響起,袁崇武抬眸,便見安氏正以手掩嘴,發出陣陣咳喘。


    “怎麽了?”袁崇武問道。


    不待安氏開口,袁宇已是搶先一步,童聲朗朗;“爹爹,母親著了風寒,已經好一陣了。”


    袁崇武聞言,遂是對著安氏道;“大夫怎麽說?”


    安氏搖了搖頭,秀氣的臉龐上滿是溫和,一麵輕咳,一麵道;“王爺不必擔心,妾身吃上幾味藥,過幾日便沒事了。”


    袁崇武收迴眸光,隻對著門口道了句;“來人。”


    頓時有侍從畢恭畢敬的走了過來,行了一禮道;“王爺有何吩咐?”


    “命人去軍營,要孫軍醫速來帥府一趟。”


    “是。”


    待侍從領命而去後,袁崇武站起身子,對著安氏言道;“孫軍醫最擅傷寒,要他給你診上一脈。”


    安氏點了點頭,緩緩道了句;“多謝王爺。”


    袁崇武不再多言,剛起身欲走,孰料袁宇卻是攥住了他的衣襟,對著他道;“爹爹,您明日就要去打仗了,孩兒舍不得您走。”


    望著孩子純稚清澈的目光,袁崇武拍了拍兒子的發頂,對著他道;“等父親戰事一了,便會迴來看你。”


    “父親,孩兒這些日子一直想去軍中看您,可母親總是會攔住兒子,若等父親迴來,孩兒可以去軍中找您嗎?”


    袁崇武點了點頭,道;“可以。”


    袁宇聞言,便是咧嘴一笑,袁崇武拍了拍孩子的小臉,對著他道;“聽你母親的話,照顧好自己。”


    說完這一句,袁崇武沒有再多待下去,轉身離開了元帥府。迴到了軍營後,袁崇武也不曾休息,而是連夜整頓三軍,率著嶺慕大軍向著溪水進逼。


    淩家軍與大赫兵馬死守溪水渡口,溪水,便是北方朝廷最為重要的一道屏障,若是能攻下溪水,距離大周京師,已然不遠。


    朝廷調動了多方兵馬,雙方拉開了持久戰。


    待大軍駐紮後,袁崇武便是命人趕至渝州,將姚芸兒接了過來。


    姚芸兒如今已是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胎象早已穩固,又加上袁崇武早已將燁陽城中最擅千金的名醫送到了渝州,與自己手下的親兵一道,一路雖是艱辛,但總算是將她按著男人的吩咐,毫發無損的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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