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姚家二老得知女兒已被送到祠堂後,遂是跌跌撞撞的被人攙扶著趕了過來,剛到祠堂,就見姚金蘭的屍首躺在地上,身上蓋著一塊白布,姚母不管不顧的上前,一把將那白布掀開,待看見女兒那張慘無生氣的臉後,頓時撕心裂肺的幹嚎了起來,村子裏的街坊也是圍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慘劇皆是嘖嘖咂嘴,隻覺不忍。


    姚芸兒也是哭的不能自抑,怎麽也想不到大姐居然會出了這種事,早上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祠堂裏亂糟糟的,她剛要上前想將母親扶起來,就覺得有人一個用力,將她拉到了自己懷裏。


    “相公,這到底是怎麽了,大姐好端端的,怎麽會撞死在王家門口?”瞧見自家男人,姚芸兒淚眼婆娑,隻搖著袁武的衣袖,哽咽道。


    袁武望著眼前哭成淚人兒般的嬌妻,自然十分心疼,眼見著祠堂裏的人太多,袁武遂是攬著姚芸兒避開人群,道;“等我趕到王家村,你大姐就已經不在了。”


    “怎麽會這樣?”姚芸兒想起大姐過的那些苦日子,又想起大妞和二妞,那心裏更是難受的緊,淚水越發控製不住。


    袁武麵色深沉,隻伸出手為她將淚珠拭去,低聲開口;“我去了才知道,今天是王大春娶妻的日子。”


    姚芸兒愕然,大姐本就有失心瘋,若在被她瞧見王大春迎娶新婦,肯定是承受不住的,可又是怎樣的絕望,才能讓她連孩子都不要了,一頭撞死在王家門口。姚芸兒念及此,隻覺得悲戚到了極點,將腦袋埋在夫君的懷裏,哭個不住。


    而姚家二老驟然失女,都是瞬間的蒼老了下去,姚父先讓人攙走了,姚母則是一直守著姚金蘭的屍首,無論旁人怎麽勸,就是不願意離開女兒一步,一直哭到了半夜,才讓人給抬了迴去。


    需要料理的瑣事極多,姚家家貧,在清河村裏向來都是人輕言微,若是出了啥事,家中也是連個擋浪的人都沒有的,如今家裏出了這天大的事,便隻能仰仗了女婿。


    袁武讓姚芸兒迴家,自己則是留在祠堂裏,他不是本地人,對清河村的喪葬習俗不甚明了,裏正隻說,姚金蘭雖是姚家的閨女,但到底是嫁過人了,村子裏的墳地是不能埋的,言下之意,便是讓姚家想法子從後山上覓一塊荒地出來,將姚金蘭葬在那裏。


    裏正的話音剛落,周圍的街坊們皆是出聲附和,清河村地處偏僻,村民們極是迷信,這嫁過人的女子,是萬萬不可葬在本家墓地的,似姚金蘭這般又沒有夫家可葬的,便隻能在荒山上尋一處地方埋了,不然,說不準可是會被她壞了風水,連帶著一個村子都交上黴運的。


    袁武聽著,倒也沒吭聲,裏裏外外,出錢出力,一切瑣事全都交給他打點,他雖是外鄉人,卻也是將姚金蘭的身後事辦的十分體麵,無一不妥。


    送葬的那一天,姚母隻哭嚎著要去和王家人拚命,好歹讓街坊們勸住了,熙熙攘攘了一天,姚金蘭總算是入土為安,隻不過可憐了大妞和二妞,自母親走後,這兩個孩子可真真成了孤兒,往後隻得寄人籬下的過日子了。


    姚家這幾日自然也是一片的愁雲慘淡,姚母自金蘭下葬後,便是一病不起,整日裏下不了床,連飯也吃不下去,姚老漢比其她也是好不了多少,整日裏的連一個字也不說,從早到晚,都是一聲不響的蹲在門檻上抽旱煙。


    娘家這種情形,姚芸兒也是放心不下,這些日子便一直待在娘家服侍著母親,已經是好幾天沒迴家了。


    這一日,姚母稍稍恢複了些力氣,隻倚著金梅的身子坐了起來,姚芸兒端了米粥,剛要喂母親吃,就見姚母搖了搖頭,將米粥一把揮開,對著女兒道;“芸丫頭,你迴去和姑爺說一聲,你大姐的事,咱們姚家多虧了他費心,我和你爹都很承他的情。”


    聽母親這樣說來,姚芸兒趕忙搖了搖頭;“娘,您別這樣說,他是姚家的女婿,幫襯著您和爹爹,也是應該的。”


    “得了這麽個姑爺,也是咱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姚母氣若遊絲,緩緩道;“芸兒,咱們家如今垮了,你爹的身子大不如前,小山還沒長成,往後怕是少不了要女婿多多幫襯了。”姚母聲音微弱,還沒說個幾句,便是微喘了起來。


    姚芸兒趕忙為母親順著後背,姚母歇了一會兒,又是言道;“咱家還有些銀子,你待會兒拿迴去,告訴女婿,就說勞他去官府裏走一趟,為你大姐伸冤。”


    姚芸兒聞言,眸子裏頓時一驚,隻道;“伸冤?”


    “咱家雖窮,可也不能讓你大姐死的不明不白。”姚母眼眸淒厲,一口咬定姚金蘭是被那王家母子害死的,非要去告官不可。


    “娘,王家村的村民也全都看見了,說是大姐見王大春娶妻,才會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那麽多人瞧著,咱們去告官,隻怕也告不成啊。”姚芸兒知道母親難過,便是柔聲寬慰著,這些天姚金蘭的事在兩個村子裏都是鬧得沸沸揚揚,那日裏姚金蘭跑迴王家,恰逢王大春迎娶新婦,家裏家外都是站滿了人,無數雙眼睛眼睜睜的瞧著姚金蘭一頭撞死在王家的大門上,血濺三尺,硬生生的將一場喜事攪成了喪事,若要告王家母子謀害大姐性命,肯定也是不成的。


    王家母子在村子裏也差點被人給罵死,風言風語的,絡繹不絕,有的人甚至說晚上瞧見了姚金蘭的鬼魂在王家外麵徘徊,正好還趕著姚金蘭頭七那天,簡直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落進王大春新娶的媳婦耳裏,也是嚇得不輕,當天便生了場大病,到現在都沒下床。


    女兒說的話,姚母壓根聽不進去,見母親堅持,姚芸兒便是說等迴家和夫君商議一下,聽聽他怎麽說。


    如今的袁武便好似一家人的頂梁柱似得,姚母聞言,便是催促著女兒趕快迴去,姚芸兒念著已經好幾日沒有迴去了,心裏也實在惦記的緊,當下收拾了些東西,看著大妞和二妞,便想著一道將她們帶迴去。


    姚母瞧出了女兒的心思,隻喚住了她,言道;“大妞和二妞先留在娘這裏,你這麽久沒迴家,家裏的事也多,先迴去把家裏的事兒忙好,啊?”


    姚芸兒應著,又和大妞二妞說了幾句話,方才離開了娘家,匆匆往家裏趕。


    好幾日沒迴家,姚芸兒心裏著實牽念的厲害,她不在的這幾日,也不知袁武一人在家過的怎樣,平日裏吃的好不好,晚上睡得好不好,衣裳夠不夠穿,有沒有凍著.....


    姚芸兒一路上都在想著這些,快到家時,遠遠的瞧著家裏的鋪子,那心頭便是一安,腳下隻走的越發快了。


    這幾日姚芸兒不在家,袁武一個人的確是過的不舒坦,聽到小娘子的腳步聲,袁武頓時一震,連忙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剛出門,就見姚芸兒站在院子裏,幾日沒見,姚芸兒纖瘦了不少,卻更顯得楚楚動人。


    “相公。”姚芸兒剛看見他,眼圈便是一紅,隻提起裙擺,向著他跑了過去,伸出小手剛環住他的腰,聲音裏便是酸澀起來;“我很想你。”


    袁武也是摟住了她,聲音沉緩道;“我也是。”


    兩人依偎良久,姚芸兒從男人懷裏抽出身子,不放心的將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見袁武比起自己走時沒什麽變化,那心裏方才微微踏實了些,隻溫聲道;“相公,這幾天家裏的事太多,真的委屈你了,你這幾天是怎麽吃的,自己做飯,能吃飽嗎?”


    男人聽著便是笑了,隻撫上她的小臉,溫聲道;“傻話,哪有什麽委屈。我這麽大的人了,難道還會餓著不成?”


    姚芸兒依然是心疼,握住了他的大手,柔聲道;“那相公今天想吃什麽,我現在就去給你做。”


    袁武瞧見她眸底的心疼,心中也是一軟,隻伸出大手複又將她攬入懷中,沉聲道;“不急,先讓我抱抱你。”


    姚芸兒這幾日在娘家白日裏要做家務,晚上還要照看母親,也實在是累的很了,此時蜷縮在袁武的懷裏,隻覺得他的懷抱是那樣溫暖,舒適的讓她連動都不想動,就想這樣倚著他,倚一輩子才好。


    “相公。”姚芸兒輕聲喚他。


    “嗯?”


    “娘要我迴來和你說,讓你去官府走一趟。”


    “官府?”袁武眉頭微皺,道;“去那裏做什麽?”


    姚芸兒依然是倚在他的懷裏,隻將姚母的話和他說了,她垂著腦袋,卻是沒有瞧見袁武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你明日裏迴去告訴嶽母,大姐的事就算去了官府,也隻是白花銀子,沒什麽用。”袁武說著,大手扣在姚芸兒的腰際,眉宇間的神色卻是越發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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