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野老師,我是銘光電視台的記者,請問下一部作品……”“十野老師,對於《白鴿與伯爵》的結局……”“請問十野老師有興趣參加……”在火車上,十野隻覺得煩不勝煩沒有一條是想看的信息。春河的頭像安安靜靜,沒有一點要和他講話的征兆。早上那家夥也是一言不發地就出門了。春河不是該一直不停地找他說話嗎?像那隻燈泡一樣……不知道他在車上很無趣嗎?明明說要做很好的安眠藥的……果然不在那家夥身邊就會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嗎?還是對漫畫家的喜歡本就因為帶著太強的仰慕而不會長久?“我想和十野醬結婚。”即使是這種話也好。即使是冒失的,沒有意義的話也好。手機又是一震,十野幾乎緊張起來,他把手蓋在屏幕上,等了幾秒才抬起手掌看了一眼結果又是來自記者的郵件。他忽然煩躁起來,毫不猶豫地拆下電話卡,對折後丟進了垃圾桶。其實在那一刻,他幾乎是懷著惡意的,他隱隱想要看到春河滿世界找他的樣子,想要看春河驚慌的樣子,被擾亂的樣子,以此來找迴自己的期待。手機終於安靜下來。過了幾秒,十野才覺出自己的荒謬和無理取鬧。春河應該在努力工作吧。那家夥認真工作的時候神情嚴肅,會緊緊盯著屏幕,甚至有點愁眉苦臉的,像個寫作業的小學生。十野靠著車窗,忽然笑起來。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舉著手機,收發消息,看視頻,聽廣播。車廂輕微地晃動著,距離明西還有一個小時,這趟車速度不快,但信息正以極快的速度流過每個人,而在那信息的洪流裏,十野想起春河,忽然發現他向世界要求的那點安定是有著落的。“對不起……對不起。不會再做這麽惡劣的事了。”十野把春河抱得更緊。春河忽然抬頭看他,帶著淚痕的眼睛一片驚訝。他吸吸鼻子:“我沒想過十野老師會承認自己很惡劣。”十野重新把他的腦袋按在懷裏:“這次確實是很惡劣。”春河搖頭,他埋在十野懷裏,腦袋蹭著十野的心口。十野想,如果是別人,他一定可以遊刃有餘地說出安慰的話來,可麵對春河,他隻覺出心口一陣酸軟的難過。他上下撫摸春河的肩膀,想把春河濕漉漉的衣服弄得溫暖起來。“沒事了,我們迴家吧。”十野說。春河點點頭,手臂卻依舊貪戀著他,不願意放開。十野帶點認輸的意思說:“我買了妻濃的寫真集。”春河一愣,十野緊接著伸手蒙住他眼睛:“不許在我麵前看。”--------------------十野:老婆不找我,這手機卡要了有何用。春河:老公不接電話一定是死了嗚嗚嗚。十野:……………………完結倒計時中……抱歉我咕了好久,最近三次太忙了。感謝願意繼續看的小可愛!第57章 57 母親========================雪下個不停,真似鵝毛一般紛紛揚揚。春河好久沒見過這麽大的雪。雨雪天人待在外麵總有客居之感。走進公寓樓,春河按了電梯就去握十野的手。他跺跺腳抖落鞋子上的雪,問道:“東京也這麽冷嗎?”“比這裏還要冷。”“你買的寫真集,是今年十月新發布的那個嗎?”十野在他手掌上捏了一下。“這個問題再問我真的要生氣了。”真的會生氣嗎?春河並不擔心,反而覺得心中一陣隱秘的雀躍。“其實我也沒有很喜歡妻濃。”春河故意說。“真的生氣了。”十野佯裝要甩開他的手。春河笑著,忙拉住他。四樓到了,燈亮起來。春河還想再討論下聖誕假期的安排,忽然感覺到十野握著他的手收緊了。走廊上有個猶疑的人影。是忘帶鑰匙的鄰居嗎?春河剛有些疑惑,就見十野神色不對,這才發覺那個身影有些熟悉。是音像店的那個女人,是十野的母親。看見他們兩人,女人憔悴的臉上顯出如釋重負的神色,但緊接著就又顯出無措,好像公寓走廊忽然變得狹窄異常,叫她無處容身。“阿采……”她輕聲喊著十野。十野皺眉看向春河:“是你叫她過來的?”“不是……”女人慢慢走過來兩步,她彎著腰,似乎被十野的態度壓得抬不起頭來。“是阿采的朋友落下的包嗎?我在店裏看到的。 ”她手裏提著春河的公文包。“哦,這個是我的……謝謝您……”春河早已經把這個手提包忘到九霄雲外了。他忙走上前,雙手要去接。十野撥開他,攔在兩人之間,自己把包接了下來,隨後直接快走兩步打開房門,把春河往裏推。“阿采……”女人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瘦骨嶙峋的手顯得很可憐。“還有別的事嗎?”十野迴身冷漠地問。女人臉上露出擔憂:“阿采是去了東京嗎?同事告訴我……你朋友聽到東京的火車出事的消息就跑了出去……”十野頓了頓,冷笑道:“所以媽媽很失望嗎?我死在東京,對你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吧?”“十野……”春河伸手去拉十野的衣袖,卻被他甩開了。“你先進去,和你沒關係。”十野對他說。女人神色有些呆滯,好像遭受巨大打擊的茫然。“阿采怎麽能這麽想……”十野手指有些發顫,似乎在爆發的邊緣。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我要怎麽想?你覺得阿井如果智力正常,會怎麽看待拋棄她的人?“我從來沒有拋棄阿井……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她!哪怕你看過一點……”女人艱難地說下去,“哪怕你看過一點關於尋找孩子的新聞……你都該知道我在找她!”“那麽我也是走丟的嗎?這麽多年你有找過我嗎?”女人一愣,臉瞬間變得蒼白。十野心中升起殘忍的快意。“現在又是在做什麽?是迴來驗證你的預測嗎?看我有沒有也變成那個男人的樣子?還是你希望他做過的事報應到我身上?”十野眼眶泛紅,他忽然拉過春河的手腕。春河踉蹌了一步,被他拉到身側。“春河君是我的交往對象。你追過來想看到什麽?看我有沒有也變成那種爛人,看我有沒有虐待他嗎?”女人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然後捂著心口,緊閉雙眼地哭泣著。“阿采,我從來……從來沒有那樣想過……”十野的母親已經不再年輕了,這個年紀的人經不起這麽強烈的悲傷。春河怕事情變得更糟,趕緊抱住十野,把他推進房間。十野抗拒著,要把他從身上拉開。“我說了和你無關。”他臉色很冷,力道卻是出奇得輕。春河關上門,直接吻了過來。十野似乎被那個吻馴服了。他抓住春河的手臂慢慢放了下來。“先交給我,好嗎?”春河懇切地望著他。十野垂手站著,沒有表態。春河於是把他留在房間裏,自己站在了走廊上。“您不要太傷心了,十野他……隻是需要更多時間……”女人有一會兒說不出話來,隻是兀自哭泣,好像痛苦已經把她完全抓住了,讓她根本無暇顧及現實世界。春河渾身一頓亂翻也沒找到紙巾,隻能伸手握住女人的肩膀,卻又實在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過去像一團亂麻擺在他們麵前。為什麽是這樣呢?春河也覺得難過。母親和十野才是受到傷害的人,為什麽如今還是他們在承受這一切呢?“您保重身體,不要傷心了……十野真的……我發誓他不是這樣想的!”女人仍舊緊閉雙眼。好像除了自己的悲傷以外,她什麽也看不見了。“我知道阿采不想見到我……”“不是,他沒有……”春河急切地說。“我有什麽資格傷心呢……來的路上我明明想著隻要那孩子沒事就好了,如今卻又奢望他原諒我嗎……”“我先送您迴去吧。請您再給十野一點時間……”春河無力地勸道。十野的母親看起來太脆弱了,好像她的靈魂已經被彎折成一種極限的形狀。春河真怕她會支撐不住,他上前扶住女人,讓她慢慢坐在走廊上,自己也坐在一邊。得說點什麽……再說點什麽……哪怕轉移一下話題呢?如果有可能,他真想迴到過去,改換掉所有的事情……可是如今,當過去找上門來,他隻剩下無能為力的挫敗。身體有了支撐,女人似乎找迴一點對自己的控製力,她無聲地流著淚。過了一會兒,她說:“抱歉給你們添麻煩……我知道我才是那個不配活下去的人……”“不,不是這樣的!”春河抓了把頭發,“那個……我其實很想拜托您一件事!”密集的悲傷過後,女人臉上顯出疲態。聽到春河這麽說,她微垂的眼更加灰敗。“阿采說你們在交往。我知道你也不希望我繼續打擾他……”春河慌忙擺手。“不不,完全和十野無關,我想要林冶的新專輯!”“哎?”女人一愣。“就是……呃……您工作的店裏海報上那個人!那個很有名的歌手!”春河說,“發售那天是聖誕節,那個專輯對我來說很重要,我真的很擔心到時候買不到。您可以幫我留一份專輯嗎?我可以現在就付款!”他話題轉得太快,女人有點無措地擦了擦眼淚。“哦……我想應該沒問題。”就是這樣……果然就是這樣。春河鬆了一口氣。世界上沒有嚴絲合縫的悲傷。麵對再大的打擊,隻要還活著,人還是會渴會餓,會被轉移注意力。這一點他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