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充滿了是非,而是非的結果往往以死亡來告終。於是,紛亂的年代裏,猙獰的歲月中,無情的江湖被人傳成是赤紅血腥的代名詞。江湖中的門派如天界繁星一樣多,江湖中的鐵漢都夢想著出人頭地,叱吒一方,但真正成功的有多少?有幾許身負絕技的能人在一次次爭鬥裏掙紮徘徊,在人頭如潮的底層苦苦往上爬,但最後依然被滔天的江湖巨浪淹沒,消失在人們短暫的記憶中。


    事實上在幻變的江湖中,很少有門派像疑雲樓那麽持續百年而不衰的,也很少有人像疑雲樓主李飛白那麽保持不敗金身,屹立於洶湧江湖威名巍然不倒的。從一百二十年前,李氏先人李談於戰火紛爭中創下救世疑雲樓以來,曆經了百年傳到了曾孫李飛白的手中。而這個武學天才更將前人的產業繼續發揚光大,成為了江湖中肅然起敬的天下第一樓。


    李飛白自從十年前擊敗了名震天下的無情小刀葉楓後,便沒人再敢輕惹其虎須。加上他出手無情,雖號繾綣劍客,但出招卻利落殘忍。十數年來,找他麻煩的江湖名家無一能生還而歸,據言,凡看過他繾綣劍真身的都成了墓中棄軀。於是,疑雲樓被蒙上了恐怖的煙雲,而其主人也因這名頭享了十年的唿風喚雨卻安然太平的幸福時光。


    天下沒有絕對的權力,也沒有絕對的震懾。在疑雲樓強勢的威嚴前,在高峨入雲令人潰震的主殿前,屹然站著一個年輕人,一個粗衣麻布,斜背短刀,神情木然的年輕人。


    但凡武林中人都有拜師入門的經曆,師門即是劍者行走天下的依靠,也是出身立命的根本。可在這絕對規則外,也有不盡相同的偶然,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迥異的偶然。自從十歲遁世入山後,他便沒了塵俗的感情和眷戀。每天麵對的隻有這把刀,這把斷了一半的斷刀。刀身原長二尺,通體墨黑,無光無澤,醜如棄物,自從斷了一半後,這刀更小得似匕首一般。而他就對著這把醜刀,每天練刀十個時辰,終日都在與野獸的搏擊中享受著死亡即臨的快感。終於,他和刀一樣,成了樣貌醜陋卻異常淩厲的兇器。


    十年後,出山的第一戰,他選擇的竟是四川青城劍派。以幼犢無畏的姿態,他將刀對準的不屑而粲的青城高手。江湖中每天都上演著年輕人妄想一戰成名的鬧劇,也每天都造就著淒慘身亡的悲劇結果。但,這次的悲劇主角似乎該換人了。


    在看似遲鈍的出手間,黯淡無光的斷刀竟瞬間閃出了奪目的光彩,那是赤色的腥光!他拔出刀的那刻幾乎緊連著收刀的時刻,遲緩的出手竟將所有招式完成於電光火石間。巨大的落差帶走了露著蔑視神色的青城掌門的性命,也將青城眾人的臉色定格在莫名震恐的瞬間。


    拎著一招輕易取得的頭顱,他大踏步地離開了巍峨的青城大殿。所有人都入墜夢魘般不知所措,直到他們目送著殺師仇人安然離開了這雄踞一方的青城道觀。


    沒人敢攔如野獸般迅猛兇殘的他,也沒人再願意接受他帶來死亡的挑戰。


    但事實往往違背人們善良的意願,這就是江湖的殘忍。他出四川後又馬不停蹄地連續挑戰了七八個門派,無一不是如今震徹寰宇的名門望族,無一不是有著悠遠曆史的豪門大家。但,有著出色業藝的他們依然沒能阻止他堅定前進的步伐。所有對決都隻有一招,所有挑戰都隻換來了被挑戰者性命的終結。


    連續決鬥的勝利給這從山上下來的年輕人披上了神秘恐怖的外衣,連續決鬥的斬盡殺絕為他贏得了無情殺手的名位,從此江湖中人無人不知無情斷刀的可怕。


    江湖就是這樣,每段平靜時期後總會出一兩個出類拔萃的人才,他們擾亂了江湖沉悶的規則,打破了一個個既定的舊俗。他們中有的會成為名震天下的宗師,如李飛白。有的卻會淹沒在迅速的崛起中,如無情小刀。


    他的命運將如何,在今天便會有所決定。從四川殺到了京城,他現在唯一的障礙就是疑雲樓的樓主,號稱天下第一的李飛白。


    年過三旬,身形俊逸,精神鑠鑠的李飛白親迎出樓,微笑著將他接進了自己堂皇的大殿。在李飛白和藹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威震世人的嚴肅和可怖,這的確大出了他的所料。


    “先生最近威震江湖,所到之處可謂人神共退啊。果然後生可畏,佩服。”李飛白的開場白平淡,不見深淺。


    “天下無配試刀,隻剩閣下了。”他悠然開口,殺氣遽然而起。


    “先生抬舉在下末才了。”李飛白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品著茶微笑著道。


    “何時決鬥,請給個時間。”他從來就是見麵就戰,這次算是令人費解的意外了。


    “先生可否告之尊名,在下至少也得知道什麽人與某決戰吧。”李飛白坦然道。


    他出道一年來,殺了幾十個名家,但從未透露過自己真實的姓名,人們隻知道他是一個沒有表情的斷刀高手。無情刀是人們對那位曾經曠世高手的懷念,也是對他最合適的稱唿。


    “你可以叫我無情刀。”他顯然接受了這殘忍的外號。


    “一月後。”李飛白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道。


    “你想多活一月?”他的迴答毫不留情。


    “一月的時間,對於一個人來說足夠準備後事了。”李飛白依然那麽定然,但所言卻那麽灰心喪氣。堂堂的疑雲樓主,天下第一高手竟怕了眼前這個初顯光芒的年輕人?用一月的時間準備後事,這就是真實的李飛白?


    “好,給你一月,體驗死亡前的侵襲!”


    不知道為什麽,他似乎對疑雲樓主頗有恨意,而且他的神情更像恨著世上每一個人。他留給他一個月,不隻是要他準備後事,更是要他體驗等死的痛苦!


    一個月的時間,他選擇寄居在城外的破廟中。在山野中習慣了孤獨和艱辛,一個人在陋居的日子他將時間都用在了刀上。沒有什麽別的嗜好,似乎練武是他唯一的樂趣。


    潛居破廟的第三天,來了一個人,一個不速之客。


    自他入江湖以來,向來是其主動找別人麻煩,但這次卻竟有人登門造訪,而且時間是在深夜。


    “你的劍法很好,但可惜仍無法擋住我的一刀。”冷冷瞥著眼前的黑衣蒙麵刺客,他撫著心愛的斷刀淡然道。


    “我知道。”開口聲音脆嫩柔媚,對方竟然是個女子!


    “你是女人?我更不會和女人動手。”他完全沒了興趣,枕著刀躺了下去。


    “你不會和女人動手,但你要和疑雲樓主決戰。”對方摘下了麵紗,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張美得令人窒息的絕世容顏。晰白的肌膚,精致的五官,加上眉宇間若媚若貴的氣質。年輕的他不覺感到了一陣心跳的加速,這是他下山後從未有過的感覺。


    “是,但這好象和你沒關係吧。”他馬上恢複了冷漠。


    “我隻是不希望你死在他的手下。疑雲樓主出手從不容情。所以這十年來你還是第一個向他挑戰的人。”對方幹脆坐到了他的身邊。


    “我出手也不會容情!”他將身體略向外移了點。


    “可你比不上他!”她斬釘截鐵道。


    “你沒見過我的刀。所以你才這麽說。”他非常自信自己的刀法。


    “這是因為你沒見過他的劍法。”她從懷中取出了一包用帆布包裹的東西遞給了他。


    “這是?”


    “疑雲劍法,我從李飛白那拿的!”


    他從來認為天下的劍法武功盡是不中用的花招,真正的功夫完全在出招那刻就能決定生死。所以,他隻鍾愛使用這純出自然的刀法,並且所向無敵。可現在看到了疑雲劍法,他才感到什麽是真正的深奧難了,什麽是變化驚人!


    “你為什麽要幫我?”他合上了劍譜,冷冷道。


    “隻因為我恨他!”她目視著遠方,緊咬著嘴唇恨恨道。


    “你和疑雲樓主有仇?”他盯著她誘人的雙眸,似乎是想看透什麽。


    “是!”恨是無法掩飾的,她仇視中透著淒然的表情告訴他其中必定隱藏著什麽故事。


    “但你能偷到他疑雲世家的寶物。”他舉著那本劍譜道。


    “疑雲樓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是幽深不可觸,但我要從中拿什麽東西卻易如反掌。”


    “為什麽?”


    “隻因我是疑雲樓主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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