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青冥山,顯得無比沉寂。


    聽得秦川將這青冥山的異狀一一道來,柳沉煙的麵色不由沉了下來。那沙昂她也略有耳聞,乃是聖巫教中的核心人物之一。而若是那沙昂出了問題,那豈不是說,此刻的秦川,正處於他人的監視……


    甚至是危險之中?


    “你懷疑,那個叫沙昂的,叛變了?”


    “不。”


    聞言,秦川心中一沉,卻是答道,“阿羅從西疆帶來的人,不太可能會被暗黑門所蠱惑,如此,怕是被人給利用了。”


    “利用?”


    隨即,柳沉煙反問一聲,略有思索。


    既是阿羅葉親手培養的親信,倒也的確不太可能被暗黑門一言一語所蠱惑。不過暗黑門若想控製於人,卻也不一定非要用言語誘惑,那邪門秘術中,能夠控製他人心智舉止的法門,也是五花八門,隨手可用。


    ……忽而,柳沉煙麵色微微一變。


    “可還記得那次阿羅葉遭了暗黑門的利用?”


    柳沉煙沉聲一問,似是想起什麽重要的線索。結合眼下暗黑門的部署,那難得出現的暗黑門六鬼,她一下便想起了當初的一個人。


    “怨怒鬼!”


    柳沉煙說道。


    “……”


    聞言,秦川麵色瞬間一變,浮上幾分可怕的猙獰之色。


    怨怒鬼,暗黑門六鬼其一。


    據說本是修真一界一個不知名的盜竊之徒,早年偶然誤入鬼穀,盜了鬼穀修行秘術,其私自鑽研之下,背離了鬼術修習之道,卻修得不人不鬼,成了一具怨怒之魂。因其精於奪舍秘術,便被當年的老怪物收納,編入了六鬼。


    多年來,行兇無數,罪孽滔天。


    當初阿羅葉被玉虛子擊殺一案,背後真相被披露了出來,秦川也才知曉,原來一切便是這怨怒鬼暗中作祟,利用了阿羅葉。


    甚至,更利用了自己。


    若非此案,阿羅葉定不會經曆那般生死之劫,而秦川,也不會與伏羲門撕破臉皮,主導了那一次如今仍有抱憾的落雁峰征討之舉。


    頓時,秦川輕咬唇齒,眸中閃過了殘戾的殺意。


    “他既然再敢出現,這一次,便永遠做鬼去吧!”


    ……


    青冥山,大殿之外。


    那威嚴的巫神石像,屹立在廣場中央,背靠西疆大地,遙望著遼闊的中原。月色之下,一道漆黑的倒影,直直映入身後的九黎大殿之中。


    神像下,幾個值守的巫衛正在閑聊。


    明日乃有尊主秦川吩咐的大計,羅狼也未敢怠慢,故此眼下也在人群之中,與那同為西疆族民的巫衛們聊些家鄉之事。


    聊以打發閑暇時光。


    “明日有大事要做,卻不知尊主要閉關到何時?”


    沙昂靠在神像下的石欄之上,仿佛自言自語道。平日難得言語的他,今日居然也與一眾巫衛侃侃而談,倒是讓不少人感到稀奇。


    “尊主自有分寸,何需你來多事。”


    羅狼微微叱道,倒也沒有真正的發怒。畢竟,在那家鄉,大家都是侍奉同一個祖先,對於沙昂突然的轉變,他也沒有過多懷疑。


    “我自不想多事。”


    沙昂嘟囔道,“但明日之行你總以機密為由隻字不說,我又怎知計劃為何,怎知尊主閉關會不會影響了明日的計劃。”


    “你隻管遵守教令便是。”


    “是了。”


    又嘟囔了一句,沙昂微微仰起頭來看了看青冥山山巔,忽然主動提道,“要不我上去瞧一瞧,大計前夕,也得護好尊主安危才是。”


    “去吧。”


    羅狼道了一聲,隨即看著沙昂離去的身影,不覺笑道:


    “你若早這般開竅,便不會總被教主罵了。”


    “哈哈……”


    別的一眾巫衛,隨後也敞聲笑了起來。


    ……


    山間小徑。


    沙昂一路緩步上山,手中斷山巨斧,竟不顯得絲毫沉重。


    當年,來自西疆偏遠部族的這個小子,還是那般的弱不禁風,不知受了多少旁人的嘲笑。一次受盡欺淩之下,他終於爆發了性子,以羸弱不堪的拳頭,竟生生打死了一個欺辱於他的族人。其後,便被送至仙雲嶺,接受刑罰。


    族人相殘,乃判百蠱噬體之刑。


    然而,也是這一次,讓他的命運就此而改變。


    當時,教主阿羅葉親自施了刑罰,卻在刑罰之後,又不惜資源生生將他的性命挽救了迴來。還以巫典之中的鍛體之術,為他鍛出了一副蠻力無窮、並且強韌得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的身軀,再也不會受人欺淩。


    不止如此,還破格將他納入九黎神殿的近衛,巫衛組織之中。


    一年不到,便功績滿滿,被升為了巫衛副頭領。整個西疆,除了羅狼以及各族長老聖使還有巫神陵,已是享有無比崇高的地位。


    更是,教主的親信之一。


    “哼。”


    忽而,沙昂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邪笑,幾分莫名的意味。


    仿佛,是第一次得到這副身軀,發出的那般滿足與驕傲之笑。又仿佛,是一種得來不費功夫的戲謔之笑。總之,有著幾分怪異。


    “嗯?”


    突然,沙昂麵色一變,瞬即昂起頭來。


    隻見得他的前方,竟是秦川不知何時現出了身形。就站在他的前方,雙眸淩厲地直視著他,當然,這也是秦川一貫的神色。


    “尊主。”


    “你不值守崗位,來此作甚?”


    “屬下想到明日有大計施行,打算去離恨天看一看尊主的情況。雖然未必會有歹人潛入,但如今教主西歸,尊主的安危,屬下們也不得不顧。”


    沙昂躬身迴道,倒是句句在理。


    “嗯。”


    聞言,秦川竟也沒有別的神情。


    隨即,垂著頭的沙昂又莫名笑了一笑,終又正了神色,昂起頭來,與秦川平等直視著。隻見他的眸中似乎有些斟酌之意,卻不知是在打算著什麽,以二人站位來看,倒是有極大的機會對眼前的秦川出手一擊斃命。


    當然,秦川是主,沙昂是仆。


    這般違逆之事,不會發生在這青冥山上。


    “早間我遇得你,倒是有一事忘了。”


    秦川看著沙昂,瞥了瞥對方手中的斷山巨斧,又直視著對方的雙眸,卻是麵色平靜,說道,“阿羅之前交待,巫蠱鍛體術需要的藥丸,托我轉交給你。你可莫要忘了服用,否則體格逆轉,便永無恢複之時了。”


    說罷,秦川一掌遞出了一禮黑色的藥丸。


    一對淩厲的雙眸,仍然直直地盯在沙昂的身上。


    沉默。


    猛然間,沙昂的神色,似有微微的遲鈍。竟也盯著秦川的雙眸,滯了半刻的時間,終於,才緩緩地,伸出手來,作勢接下那粒藥丸。


    “……多謝尊主。”


    沙昂應道。


    一手伸出,接下來卻是沒有了動作。


    二人四目相對,各自透著古怪的神情。卻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緩緩侵入了整片林間,冷風適時拂起,吹得一林鬆木沙沙作響。


    “哢!”


    猛然之間,隻見沙昂身形疾動,竟是以手中的斷山斧,生生向秦川毫不留情地劈砍而來,直刮得狂風唿唿而起。然而巨斧落處,卻是被一個憑空凝出的太極圖,生生阻截了住,如舉千鈞,巨斧再也絲毫不得進。


    一聲悶響,傳遍鬆林。


    此刻,秦川的雙眸,終於閃出了一抹殺意。


    “?”


    沙昂麵色大變,得知行為早已敗露,頃刻間猛收身形,竟是轉身便跑。不,此刻,應該說是那奪了沙昂身軀的,暗黑門怨怒鬼。


    若是秦川不知情,也許還真能一舉將秦川擊斃,就算不能斃命,也必會讓秦川大受重傷。然而秦川已經知曉,憑怨怒鬼本就不能與人正麵相鬥的實力,早已無法與秦川抗衡,眼下之計,唯有迅速出逃。


    “哪裏去?!”


    “鐺!”


    眨眼之間,一句嬌聲厲叱,伴隨著劍兵破空之響,柳沉煙赫然出現在沙昂逃去的方向之上,裂天破地閃著真元厲光,猛然閃現而出。


    “找死!”


    瞬即,怨怒鬼悶哼一聲,卻是絲毫不避鋒芒。


    “轟……”


    隻聽一聲巨響,一陣激烈的碰撞,竟是見得柳沉煙被一把斷山巨斧生生逼退數尺,直震得雙手發麻。誰能想到,以血肉之軀,居然能夠與蘊含的裂天破地聖器之威的真元之術所抗衡?


    那巫典之妙,簡直恐怖!


    “咻!”


    柳沉煙一擊不防,卻是被怨怒鬼抓住了機會,一副壯碩的身軀,猛然躍上樹梢,欲朝遠方逃奔而去。


    此刻,秦川冷笑了一聲。


    卻哪裏,會讓這怨怒鬼毫發無損地逃將出去?


    “什麽?”


    霎時,怨怒鬼再度大驚。隻見一條幾乎化為了遊龍之狀的囚龍索,似是早已蓄謀好了一般,在他逃去的方向之上,一下自虛空飛馳而出,恰好死死纏住了他。沙昂被奪舍的身軀,因為失力,猛然墜落了下來。


    “嘭!”


    一聲巨響,撲起塵埃彌漫。


    深山之中,亦是鳥獸驚飛,徹底打破了夜的寧靜。


    “……”


    秦川立於原地,看了柳沉煙一眼,得知她並未受傷之後,便繼續凝視著那驚動之地。然而緊接著,便是雙目凝神,抬頭看向了遠方的深山之中,同時元神擴散而出,跟隨著一條無形的軌跡,不斷窺察下去。


    顯然,真正的怨怒鬼,已經放棄了沙昂的身軀。


    不過,這其實才是秦川真正的目的。


    “跟上他。”


    秦川說道,末了,又沉聲一句:


    “我青冥山,豈是你半月肆意妄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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