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


    蒼茫的天際,繁星點點,煙火絢爛,似如遍地繁花。


    靜靜地,在那青冥山巔的雪鬆之下,秦川與阿羅葉相互倚靠著,驅走了身旁的侍衛,遠離了那喧鬧的神殿中央,隻享受著兩個人的靜謐。


    安寧。


    “你看,我說還是京州的煙花最大最美吧。”


    秦川淺笑道,一手指著遠方,對懷中的阿羅葉說道。


    “哪呢哪呢?”


    聞言,阿羅葉立起身來,踮著腳奮力地望去,不過沒有秦川那般眼力,相隔千裏之遠,除了茫茫夜色,又哪裏能夠瞧得見。隨即,白了秦川一眼,又坐了迴來,嘴裏嘟囔道:“我又瞧不見。”


    “嘿嘿。”


    秦川輕笑一聲,不覺之間,攬上了阿羅葉的肩膀。


    卻是瞧向了天空,那盡情揮泄的月光,灑在天地之間,映著遍地的積雪,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美景……不,以前,是自己從未留意過。


    自己一心求道,是為了什麽呢?


    所謂無上之道,是天地獨尊也好,是四海逍遙也罷,此刻自己卻是覺得,都比不上這一刻的安寧,及不上,此刻的溫馨。


    道,究竟是什麽呢?


    一開始,是自己錯了麽?是自己,迷失了麽?


    倏爾,秦川眉目一凝,掠過幾分堅定。


    隻待……


    ……


    舊年的大雪,在除夕之後,開始漸漸消融。


    在青冥山上停留了三日,秦川終是決定起行去尋找那相思澗了。不管是不是自己一開始選錯了路、卷入了這紛亂的修真世界,如今也不可能再給自己選一次的機會。迷途知返,總比倉皇失措的好。


    上官瑤,還在等著自己呢。


    “那什麽相思澗既在中州的話,便好辦了。”


    青冥山山門之前,葉秋奇搭著秦川的肩膀,說道,“中州東、北兩域,是為中原富饒繁華之地,依上官瑤的脾性不太可能在那兒;而西麵山多水少,溪澗之類的總共就幾處;最有可能的,便是靠近幽州的那一帶。”


    說著,迴頭看了秦川一眼,“我分析的可對?”


    秦川點了點頭。


    說起來,葉秋奇也是與上官瑤同門修煉數年的人,這般分析,也正與自己心中所想一般無二。


    “不過……”


    忽而,葉秋奇又道,“我想了許久,中州也無相思澗這個地名,大概便與你這離恨天差不多。就算確定了大致的位置,想要找到也有難度。”


    聞言,秦川抿了抿唇。


    葉秋奇話中的意思,自己如何不知。自己當初無奈之下與天下為敵,背離了心中念想之人,便給一個不知名的山洞賦名為“離恨”;那上官瑤,自然也可能給一條不知名的山澗賦名為“相思”。


    相思……


    “走吧,我們隻有十餘日的時間。”


    歎了一聲,秦川便祭出龍脊,禦劍朝著東南方向飛去。


    “我就不明白,你如何確定上官瑤真在那所謂的相思澗。”


    葉秋奇嘟囔了一句,也緊隨而去。也不知,是否對那日傳話的小姑娘產生了懷疑。畢竟,這般莫名其妙的地名,怎麽看也像是陷阱。


    當然,自己二人同行,多少也安全些。


    如此,葉秋奇便也隨著秦川了。


    “……”


    前方,秦川似乎對葉秋奇的言語如若未聞,卻是不敢迴頭來看上一眼。因為他知道,此時的阿羅葉,正在家裏遠遠看著自己的背影。


    那裏,家。


    ……


    中州南部。


    鄰近幽州之境,群山屹立,而且不同於常州的貧瘠,此處更可以說是窮山惡水,險境繁雜。消融的雪水順著山間流下,潺潺不絕。


    當然,對於修真之士來說,倒是極佳的隱居之地。


    一座不知名的城池,坐落於群山間難得的一處平地,正月時節,也未顯得過多熱鬧的氣氛,沉寂在時不時驚起的鳥獸嘶鳴之中。


    天地寂靜。


    一路搜尋而來,已是過了七日。


    秦川與葉秋奇連日奔波在中州的土地上,依然未得絲毫訊息,數日來也未進水米,此時遇得一座城池,便決定先歇息一番。而且更緊要的是,二人已經察覺了有暗黑門暗中跟隨,若是這般狀態交鋒起來,也不是辦法。


    城中一座酒樓,二人對麵而席。


    “再往南去,可就是幽州了。”


    拾起筷箸夾了口菜送進嘴裏,葉秋奇口齒不清地歎道。


    秦川沒有言語,卻也沒有抱怨,此刻隻是散出元靈窺視著四周,總覺有幾股氣息一直在鎖定著自己二人。其中,應該還有一個修為極高之人。


    “你說,是跟蹤你的還是我的?”


    想著,秦川沉聲問道。


    從離開常州以後,便已有人在暗中一直跟隨了,但也一直並未出手,隻是隨著時間人數越來越多,完全猜不透對方的目的。


    “管他呢,若戰便戰!”


    葉秋奇應道,看上去倒也不怎麽在意。


    想來也是,自從玄天玉簡的秘密暴露給暗黑門之後,他就沒少經曆如眼下這般狀況。玄天玉簡對魔道壓製極大,沒有青龍白虎那般的人在,對方也不敢貿然出手。更何況,此時,還多了一個秦川。


    魔道上上之乘,心魔之道。


    “哼。”


    倏爾,秦川輕笑了一聲,也舉起杯來,飲了一口。


    對!若戰,便戰!


    僅此而已。


    “呀!這辣椒怎地這麽辣!”


    突然,隻聽葉秋奇啐了一聲,臉上瞬間通紅起來,急忙放下手中的筷箸,又迅速拾起水壺倒了一杯清水,牛飲一般灌進肚中。


    “……”


    秦川無語。


    不過一旁的酒樓夥計見狀,倒是迎了上來,麵上幾分歉疚也有幾分嘲笑之意地朝著二人行了一禮,替二人換上了一壺茶。


    “二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我們這裏的辣椒就是出名的辣。若是二位覺得不適,我讓廚房重新給二位做一份。”


    “不用……不用。”


    隨即,葉秋奇不住唿著氣,卻是阻止了下來。想必,依他的心性,也覺刺激萬分。更何況,修真之人,若刻意防備,這點辣,也根本算不得什麽。


    “不用了。”


    秦川擺了擺手,戲謔道,“我這位朋友,正想挑戰挑戰呢。”


    “嗬嗬,前幾日一位外地來的女客官,也是這般說的。”


    那夥計笑道,“我聽二位的口音,應該是北方來的吧?我們這裏很少有外地人來,所以菜肴的口味也不多,而且都偏辣,若是……”


    “等等!”


    突然,秦川眉目一凝。


    這城池並未建在官道之上,平常的通商之人也鮮少會來這裏,可以說是與世隔絕之地。“外地來的女客官”,莫非……


    “客官有何吩咐?”


    “你說前幾日的女客官,往何處去了?”


    秦川問道,與葉秋奇對視了一眼,似乎抓住了什麽線索。


    得了秦川的眼神,葉秋奇也是神色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對那夥計解釋道:“我二人來此便是找一個人,沒準,前幾日來過你們這兒。”


    “哦,那位女客官後來往東麵去了。”


    此地民風淳樸,那夥計也未有什麽懷疑,“對了,她還在店裏遺失了一物,我且去拿來與二位瞧瞧,是與不是,一看便知。”


    “多謝。”


    秦川道了聲謝,幾日來陰鬱的心情,似乎一下好了許多。


    很快,那夥計自櫃台取出了一物,又走至桌旁,將那東西遞給了秦川:“假若真是二位相識之人,那也好替小店轉交正主,這東西價值應該不菲。”


    “……”


    秦川麵容一怔。


    隻看著手中的那個玉瓶,許久也沒有說話。


    此時,葉秋奇目不轉睛地看著秦川,又望了望秦川手中的東西,鼻間一動,倒是有些不解。依他看來,上官瑤不太可能用這東西,而且,他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上官瑤會到這店裏來吃辣……


    不過,對上官瑤的了解,他自認不會比秦川多。


    “是她麽?”


    想著,葉秋奇便對著秦川問道。


    ……


    微風徐徐。


    積雪消融後的山間,一片清明,還漸漸有了幾分暖意。


    從那城中出來,秦川一路禦劍疾飛,果然便發現了一條山澗。從兩峰之間傾瀉而下,一幕水簾如通天際。又積成一條清幽的溪流,緩緩流淌在靜謐的山間。周圍鬆林茂盛,靈猴攀岩、白鶴戲水,竟是一處天然的勝境。


    沒有天地造化的感悟,絕不可能找到這般靈秀的地方。


    “……”


    此時,秦川負手立於一處岩石之上,看著眼前一塊碑銘,久久不動。


    “咻!”


    忽而,一道疾光落至身旁。


    卻是葉秋奇麵含笑意,攀上了秦川的肩膀。隨即迅速感知到此處天地靈氣的濃鬱,竟也是神色一動,幾分驚喜之色。


    “解決了?”


    秦川問道。


    “你說呢?”


    葉秋奇反問道,輕笑了一聲。之前二人商議,自是要他前去將那些跟蹤而來的暗黑門斥候引開。依秦川的脾性,知曉了上官瑤在此處,自然不能將那些人也帶過來,否則,無疑會給上官瑤帶來危險。


    所幸,並未遇到麻煩。


    “那是什麽字?”


    倏爾,葉秋奇也順著秦川的目光瞧去,落在那碑銘之上。


    卻見一塊不大不小的石碑,時間久遠,飽經了風雨,但其上銘刻的兩個古篆文字,卻是依然沒有半點殘缺。弄不好,乃是修真之人所刻。


    “唿……”


    聽得葉秋奇相問,秦川莫名舒了口氣,那倆字,自己自是認得。


    隨即,緩緩應道: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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