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桌子上的字跡消失,秦川將老道所說的武道修行境界的劃分了然於心,若是與他人對敵之時,聽到對方說自己是聚靈、啟元之上的武者,秦川肯定話都不說掉頭就跑。隻是想著好不容易凝結出空山、丹海,剛剛邁入到通感境界,還未在青州城逍遙幾日,才知曉在通感之上還有如此多的境界,不由得深受打擊。看來武道之路無窮盡,短暫的一生看不到頭。


    秦川突然想到那日在巷道之中見到的北冥山李滄海,有些好奇的問道:“北冥山不歸閣的閣主李滄海,應該是你的舊相識吧,他究竟是何等境界?”


    老道料是知曉秦川會問此,示意秦川將桌子上的那壇四月青倒滿才說道:“你之前問我,為何別人看見的天地靈氣都是有所形狀,或挺拔如高山,或是滔滔如江河,唯獨你有些特別,看不到任何的東西,隻有深不見底的兩個黑色旋渦。李滄海便是悟透波瀾起伏的江海,於是才有天下劍客為之膽寒的滄海之劍,據說天下少有人能夠看見他拔劍,也未曾看過他帶過劍。但是你若是有緣,也能到他那個上三境,甚至再往前幾步也並非沒有可能。”


    秦川端起酒杯,自顧自的的沉思起來。先前老道說過,這世間是一盤棋,而世人都是棋子。有所謂的武道強者,一劍斷江水,卻走不出桎梏囚籠;有陰陽權衡者,妙計天下,卻終究不過一場空;但是誰才是這棋局的主人呢?而這棋局最後目的又是什麽呢?


    秦川搖了搖頭,自嘲般的笑了笑,對於自己這般通感境界的修行者來說,隻能在青州城有些許威風,但是隻要進入到繁華之處,恐怕給人看門都不配。據說都城的守城之人,最起碼都是通感境界,若是想要成為小統領,必須要啟元境界。因此操心這等事情,無疑是杞人憂天。


    秦川將自己的酒杯加滿,又將老道滿上,雙手鄭重的端了起來朝著老道行了一禮:“老道,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你如今就要離開了,若是不抓緊時間問問,今生恐怕難再相見了。等到我半截身子埋入黃土,都要含恨而終。”


    老道擺了擺手:“我知曉你要問什麽,隻是還未到時候。對於你而言,目前隻有微薄的自保之力而已,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隻是螻蟻,根本搬不上台麵。不過對於你而言,倒也是一樁幸事。所謂能者多勞,一輩子都要為些雜亂之事煩神,不如偏居一隅當個富家翁,有良田百畝,有四季收成,出行有馬車,歸來有熱菜,竟然得此逍遙至極的生活,有些問題的答案,還是不知曉為好。”


    秦川對此迴答並不滿意。所謂落葉歸根,但是自己卻是如同隨風而來的種子,隻是偶然在青州城之處生根,而到底自己是何方人士,其父母雙親究竟是誰卻是一無所知。哪怕兩人已經故去,對於秦川而言,也想要去添一把黃土,而不是如同老道所言了此殘生。


    雖然有時候得到了答案,會比懵懂無知來得更加難受,但是秦川從小惡疾伴身,早就習慣了如此,若不是趁著此機會從老道那裏套些話,那秦川將要在混沌中悔恨不已。


    秦川叫來了夥計,準備重新開一壇四月青,雖說已經喝得有些微醺,但是秦川卻並未用天地靈氣排出醉意。


    反而是綠寶居的夥計看著秦川已經臉色彤紅,而且衣著普通,不似有錢人家的模樣,而且看樣子有些耍酒潑子,於是在旁邊提醒道:“哎,小爺,本店微利,可從不賒賬。”言下之意十分明顯,四月青是青州城貴重的好酒,可不允許有人耍著酒瘋不給錢。


    秦川從懷中掏出一錠銀錢,掂在手中估摸著著分量,隨後丟給綠寶居的夥計:“吃飯給銀錢,天經地義。小爺我從來不賒欠任何的銀錢。去,給我加一壇四月青,剩下的錢來幾盤大腸,還剩些銀錢……賞你了。”料是秦川如此一毛不拔,想不到竟然喝得開心,還賞賜別人銀錢。


    那綠寶居的夥計拿到銀錢,用牙齒咬了一口,立刻笑容滿臉朝後退去:“小爺稍等,四月青及九曲大腸馬上端來,我再送您一份清炒時蔬,嘖嘖,剛開出花的白菜,嫩得很啊。”


    老道見到秦川如此大方,不由得吃驚的問道:“今個太陽從西邊出來,想不到鐵公雞舍得拔毛了。我與你數十年,第一次見到你隻往外掏,而不往迴拿!實在是稀奇啊!”


    秦川歎了一口氣:“你即日就要啟程離開了,沒有你這個酒壇子在旁邊,我一人柴米油鹽哪能用得了多少銀錢。青州城雖說物價比馬踏嶺道觀貴些,但是我買些生米煮粥,也能度過一些時間。若是真不行,便去富商巨賈那裏當個看門的管家如何?嘖嘖,通感境界的看門夥計,這青州城都是獨一出。”


    老道笑著並不言語,接過綠寶居夥計手中的四月青,又將桌子的殘碟撤去,吃了滿滿一嘴的九曲大腸笑道:“若是你去富商巨賈家當看門夥計,周有良怕是立馬找上門來尋仇,到時候你與整個青州城為敵,這般景象我怕是要錯過了。隻是我不在周邊,你事事小心,低著頭走路能活得長一些。畢竟通感境界在廟堂之人的眼中,充其量隻是個打手而已,隻能嚇唬一些普通的武夫。”


    秦川吃了一口臘肉,喝了一口四月青,臉色是愈來發紅:“我若是不知曉一些事情,就算當個富家翁,恐怕也會有恨。就算喝了十壇四月青長醉不起,也會在噩夢之中醒來。”


    老道聽此微微一笑,自然是知道秦川想要探究什麽,摸了摸自己發白的胡子,一臉無奈的樣子:“罷了罷了,此次離別,不知今生是否有機會相見,我這次便告訴你吧!”


    秦川見到老道肯說出實情,趕緊從老道的對麵搬到了他的右手邊,正聚精會神的聽著。


    老道想了想,緩緩的說道:“在隆國的秦嶺,有十萬大山,樹深林密,瘴氣彌漫,常人難以至此。而穿過十萬大山,有一處沃土,當真是風吹麥浪,景色怡然。此處有三大家族世代生活在此處,遠近皆有名聲。而勢力最為強大的一支名為秦家,料是都城之中,都要給些秦家的麵子。某日,秦家有一男嬰出生,十萬大山裏麵陰風怒號,罕見的野獸全部出山跑到城鎮之中,炎炎烈日竟然下起了雪,眾人隻道是異常,拜了拜土地神,誰也沒有當迴事。那夜有一隊黑衣人來此,趁著秦家擺喜酒之時,屠殺了秦家十族。有一位道人路過此處,將淹沒在血海中的男嬰帶到馬踏嶺,如今在綠寶居與我飲酒吃肉。隻不過有些大人物害怕秦家之人還未死絕,因此派出了不少的信哨打探,隻是未曾找到些名堂。”


    秦川聽此,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你可知那隊黑衣人究竟是誰?”


    老道喝完一杯四月青,看了秦川一眼,見到他雙眼彤紅,猶如入魔的修行者,於是口中念了幾句《菩提心經》,直到秦川有些許的好轉,眼睛開始清澈之後才說道:“不知道,不可說!”


    秦川知曉老道是怕自己失去理智,去找那些黑衣人尋仇。能夠將秦嶺的世家大族滅掉,肯定不是尋常之人。秦川心中暗自發誓,要將秦家的血海深仇查個水落石出,否則愧對那些死去的亡靈。


    秦川恢複了理智,十分正經的問著老道:“那我這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老道點了幾滴四月青,在桌子之上寫了幾個字:“都城,桂花黃!”


    秦川不解的問道:“何為此意?”


    老道嘿嘿一笑:“在都城,有一位讀書人,喜愛喝桂花黃,其院子裏必定栽滿了桂花樹,你去找到他,自然知曉接下來的路如何走。如此一來,才有可能在之後的落子崖見到我,否則安穩的過一輩子,不要再想尋仇的事情。”


    秦川點了點頭,將老道所言記在心上:“你何時離開青州城?”


    老道閉著眼睛,略微躊躇的說道:“正是此刻!”說罷一陣風吹來,老道消失在綠寶居的大廳之中,徒留一臉茫然的秦川及一個劍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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