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夜涼,但是秦川的心更涼。


    想不到刀疤臉老五右手拿著環首刀之時,竟然左手還有一把匕首,看著出手的時機,已經是十分的熟悉,想必已經利用此招殺了不少的武道江湖中人。對於秦川這樣一個小道童來說,能夠逼得刀疤臉老五使出此招,也算是間接的承認秦川的確不好對付。


    看著這匕首的模樣,並非常規之物。其匕刃為弧形之物,其上又有密密麻麻的倒刺,若是被插入到對手的體內,一時半會難以取出,給予對手噬骨之感。


    那把匕首離著脖子越來越近,似乎秦川難以躲避,加上旁邊又是環首刀的夾擊,已然是插翅難逃。先前還能靠著充盈的體力與刀疤臉老五周旋一二,但是秦川畢竟是沒有凝結出完整的空山、丹海二處,如今已經是氣喘噓噓,麵對這必殺的一招,除非是秦川有所謂的金蠶鎖子甲等寶物護身才能逃此一劫。


    匕首已經碰到了道袍,秦川似乎能感覺到正在劃破自己的皮膚,但是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難道今天就在栽在此處的無名巷道嗎?然而還有未了之事,實在是心有不甘啊。


    亙古悠悠,有誰願意做一個過河小卒!


    就在此時,秦川本就泛著血絲的眼睛如今變得猩紅,但是又透露著一股堅毅,身上的道袍不知何時開始飄動起來,顯然是在蓄勢待發。感覺到了匕首正在劃破自己的脖頸之處,秦川憑借自己的身材矮小,彎下了腰,以盤旋的方式躲過了左右夾擊的殺招,又朝著前麵走了幾步,躲開了刀疤臉老五隨後的幾招,秦川才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緩下心神。


    “閣下,好計謀!”秦川從心裏由衷的讚歎刀疤臉老五的計謀,之前一直隱忍著,以環首刀作為唯一的攻勢,直到最後才露出致命的殺招,若不是秦川突然爆發出力量躲了過去,恐怕現在已經成了刀下鬼。


    刀疤臉老五見自己最後的殺招竟然被秦川化解,心中也是暗暗吃驚,想不到秦川對於刀式的感知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當初在山嶺,就不能放你走,而是應該轉身帶人殺了過來,否則也沒有今夜的事情。你很不錯,若是假以時日,肯定能夠成為武道江湖中數一數二的人物,隻不過你今夜沒有機會了。”刀疤臉老五十分自信的說道,隨後將刀柄上的布條緊了一下,顯然是想再嚐試幾次。


    秦川摸著自己的脖頸之處,已經有暗黑色的血液流了出來,而非常規的紅色。看來這刀疤臉老五果真是心腸狠毒,在匕首的前麵沾染了毒藥,在劃破秦川皮膚之時,這毒性也進入了血液之中,沒過多長時間,秦川就已經感覺到眼神模糊,雙臂無力。


    看著秦川摸著自己的脖頸之處,刀疤臉老五又繼續笑道:“這是從幽冥宗求得的五毒散,對於武道修行者來說,能夠阻擋其對天地靈氣的溝通;對於你這種還未到達通感境界的武道中人來說,若是沒有解藥,隻需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奪取你的小命。可惜啊可惜。”


    聽到幽冥宗的名號,老道也開始沉思起來。


    幽冥宗是武道江湖中最為臭名昭著的門派,憑借著一手下毒的功夫,在武道江湖中站穩了陣腳。甚至有不少前去買毒藥的武道修行者,還未真正的見到幽冥宗之人就被毒死了。至於真正的幽冥宗在何處,卻是無人知曉。


    傳說幽冥宗的弟子在武道江湖上行走之時,有心或者無心的毒死了不少人,畢竟他們用過的物品,或多或少帶有劇毒之物,對於尋常的百姓來說,那便是索命之物。但是對於刀疤臉老五這樣的武道江湖中人來說,肯定是難以直接買到幽冥宗的五毒散,畢竟他根基尚淺,幽冥宗之人心狠手辣,根本瞧不上他,更不可能讓其活著出來。看來他也是偶然得之,而非他所說從幽冥宗求來的。


    這幽冥宗的毒物取自毒蟲野獸、或是毒材異物,很難有人知曉其究竟用了哪些毒藥,其成分幾何,因此武道江湖中的人,也難以知曉其解毒之法,除非是武道修為深厚的修行者,能夠在中毒之後憑借空山、丹海二處吸收天地靈氣,從而洗刷體內的劇毒之物。


    但是秦川顯然不是能夠解毒之人,否則也不會與其周旋到如此地步。


    果然如刀疤臉老五所說,這幽冥中的劇毒之物轉眼便是起了效果,秦川隻覺得頭昏腦漲,眼皮開始打轉,用手擦著鼻涕,沒有想到卻是鮮血直流。看來劇毒之物已經從皮膚進入到了血液之中,轉眼就要傷及肺腑了。


    “刀疤臉老五,想不到你作為武道江湖的悍匪,竟然是如此狠毒,對付我這樣一個小道童,逼得你用幽冥宗的劇毒之物,你可真是舍得下本錢啊。若是被武道江湖中人知曉,豈不是要笑掉了大牙。”秦川開始雙腿打顫,已經支撐不住,但是仍然不想認輸。


    秦川嚐試了下溝通空山、丹海二處,發覺裏麵已經是再無任何靈氣。


    “人在這武道江湖,有人追求名聲,看得比命都重要,願意為了名聲窮盡一切手段,甚至是萬死不辭。而我卻不一樣,隻要活著,就是最好的名聲。我才不會管那些人是否知曉我欺負手無寸鐵的道童,我隻關心我殺了你,便能出了一口惡氣。嘿嘿,死人笑活人,你可真是瞎操心。”刀疤臉老五對於秦川的取笑,絲毫都不在意。武道江湖,皆為利往,所謂的看中名聲,那是讀書人求的事情,對於悍匪來說,吃飽飯,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秦川已經再無力氣,想要開口,發覺嘴唇都難以張開,所謂的唿吸吐納之法,卻隻有微弱的氣息,似乎毒氣已經進入了肺腑,損害了其空山、丹海二處。


    坐在旁邊的老道見此,卻並不覺得這事有何嚴重,一直等到秦川快要往後傾倒之時,才氣定神閑的對著秦川說道:“兔崽子不要慌張,把道觀的心經默念幾遍即可。”


    老道的話語,如清晨的鍾聲一般響亮,傳入到秦川的腦海之中。


    此刻秦川也不嫌老道聒噪,直接盤腿下來立定打坐,心中默念道觀的《菩提心經》,片刻之後,秦川發覺自己七竅開始流血,不過流出的都是黑色之物。


    之前秦川不知這《菩提心經》為何人所寫,自幼年之時,便是幫助自己緩住了頑疾,上次在同福客棧的玄字號房間之中參悟《太平稿》,惹得體內的天地靈氣亂撞,差點疼暈過去之時,又是這《菩提心經》穩住了心神,之後一番機緣之下才凝結出空山、丹海之處。秦川心中暗自發誓,若是知曉何人所寫的《菩提心經》,自己定要去他的墳上磕幾個響頭。


    刀疤臉老五如同魔怔一般,站在離秦川不過八步遠的地方,此刻他隻要拿著環首刀如先前那般衝了過去,此刻毫無戒備的秦川哪有力氣抵抗呢?然而刀疤臉老五卻是一動不動,生怕秦川所坐之處有詐,寧願放棄絕好的偷襲機會,也要再觀察一二,畢竟這小道童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若是稍不留神,今日就要命喪如此,這讓人不得不防。


    好在刀疤臉老五謹小慎微,給了秦川休息的時間。心中默念了一遍《菩提心經》,七竅之中的黑血變成紅色,腦中的識海開始迴複神誌,雙手迅速抬起,輕輕的唿吸吐納一番,秦川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這哪是一個道童,分明就是一個混世小魔王!


    中了幽冥宗的五毒散,在片刻的打坐入定之後便能恢複如初,驚得刀疤臉老五臉色蒼白,若不是看著他搖搖晃晃,體力還未完全恢複過來,那真是在扮豬吃老虎,懷疑他已經到了通感境界。


    先前刀疤臉老五配合老大偷襲過一個通感境界的強者,甚至其已經半隻腳踏入了聚靈境界,在被刀疤臉老五沾染了五毒散的匕首劃破之後,費了半天的勁才迴過神來,若不是還有其他的幫手,那日肯定會當場折損。想不到這還未踏入通感境界的小道童,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消去五毒散的毒性,這實在是打破了刀疤臉老五對於武道江湖的認識。


    剛剛那老道讓這小道童從心裏默念心經,先前還搖搖晃晃的小道童在打坐入定之後,便是恢複如初,想必是這心經的緣故。看著這兩人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哪個道觀的俗世弟子,若是能夠拿到那無上心經,步入通感境界也並非沒有可能。


    刀疤臉老五想到此,拿著環首刀的右手又緊了一分,對著秦川說道:“你若是將心經給我,我今夜便是折返而去,從此不再找你的麻煩。”


    旁邊已經有細微的聲音傳了出來,在圍牆的院落裏麵,還有孩子的啼哭之聲響起,如若不是起夜之人,那便是不少的小商販準備做著過早之食。刀疤臉老五開始著急起來,若是再不能解決秦川,肯定要被暴露了蹤跡。


    “兔崽子,他打不過你,休要驚慌。”老道在旁邊打開了酒囊,雖然裏麵已經沒有酒了,但是他還是聞了一下酒囊,迴了一下神。對於嗜酒如命的老道而言,有酒,便是能清醒一時,若是無酒,寧願此生一醉不醒。


    秦川聽到老道所言,也是嘿嘿一笑,此刻搖了搖頭,根本不去考慮刀疤臉老五威脅的話語:“我這心經,乃是一位道觀中人酒後之言,我都看不懂,更別說你了。因此你若想要心經,今夜給不了,下次你帶十壇四月青來換吧。”


    “十壇怎麽行?”聽到秦川要拿心經同別人換酒,老道再也坐不住,開始跳了起來:“這心經重要得很,五行八卦、風水堪輿、生人手相、奇門遁甲等皆在其中,沒有五十壇四月青,免開金口。”老道此刻頭發零散,猶如喝醉酒的散修一般,聲音之大響徹了整個巷道。


    看來這老道才是背後的高人,故意喊得如此大聲,便是想早日讓他人出來查看情況。隻是看其樣子,又似乎是在胡言亂語,如同著魔了一般。若是真有如此珍貴的心經,豈是能拿四月青這種凡世的酒來衡量的。


    瞅著天色不早,已經有挑著擔子的晃悠之聲傳來,刀疤臉老五咬了咬牙,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拿著環首刀,朝著秦川那邊衝了過去,看來刀疤臉老五還是想做最後的嚐試,對於能夠解毒的心經,冒點險拿到也是值得的。


    秦川剛剛恢複過來,勉勉強強才能站住。看著刀疤臉老五此刻飛了過來,一左一右拿著武器,秦川心裏卻是在發虛,畢竟空山、丹海早就沒有靈氣,如何能夠抵禦刀疤臉老五的雙招。不過既然衝了過來,那硬著頭皮也要上。


    刀疤臉老五離著秦川越來越近,約莫隻有四步的距離,先前的破空之聲又是出現,在黑暗的巷道裏麵顯得格外刺耳,秦川不敢托大,而是全神貫注的辨別其走位,預判其雙招的落點。


    然而刀疤臉老五快要碰到秦川之時,卻是朝著右邊趕去,踩著牆角堆積著的廢舊箱子,沿著高低院落的圍牆,又上了一戶人家的屋頂,伴隨著細微的瓦片聲音,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目瞪口呆,不知發生何事的秦川。


    “別看了,他愛惜命,生怕你又鬧出什麽幺蛾子,於是走為上策。”老道拍了拍自己的道袍,將上麵的浮沉拍打幹淨,又上前走了幾步把雙手放在背後,對著秦川說道。似乎是在用讚賞的目光看著秦川,初次交手竟然將刀疤臉老五嚇走,秦川也算得上是可造之材。


    聽到刀疤臉老五跑了,秦川心中立馬不願意,想著其肯定是深受重傷,否則他不會這麽輕易的放棄,若不是趁著今夜做個了結,保不齊下一次什麽時候又被盯住了,等到那時誰死誰活還不好說呢。


    秦川心中打定主意,準備沿著刀疤臉老五踩著的箱子那邊趕去,也是先上院牆,再上屋頂。


    還未起身第一步,就被老道拉了下來:“兔崽子,你見好就收吧。武道江湖所說,窮途末路之人不可追,何況那刀疤臉老五隻是覺得天色漸亮不好動手,又怕你有底招還未使出,因此才遁走,若是你跟了上去,把他逼急了動起手來,知曉你不過如此,嘿嘿,那可這是鷹抓兔子,如何能逃?”


    秦川想著老道說的在理,也是轉身迴過了腳步問著:“我先前還未凝結出完整的空山、丹海,為何我今夜竟然能與刀疤臉老五交手一二,看著他出招狠辣,也是經過不少血戰之人。”


    老道摸著胡子,狡黠的笑著:“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一語雙關之意。你先前確實是還未凝結出完整的空山、丹海,也未曾學過任何武道江湖的功法招式,若是對上武道修行者,自然是難以招架,不過你今夜感悟了白鹿書院的那座靈陣,已經漸漸知曉了天地靈氣運行的規則,若是論到武道修為的境界,恐怕不低於餘總把頭。因此刀疤臉老五雖然招式狠辣,你憑借著本能,也算是能逃過一劫。”


    秦川聽此,略有些洋洋得意,與刀疤臉老五交手數個迴合,但不落入下風,於是昂著頭問著:“怎麽樣老道,我可是武道修行的奇才?先前沒有空山、丹海,我無法鑽研你的符篆,如今我隻要得要補天丹,就能正式邁入武道江湖,你可準備將衣缽傳授於我?”


    迴想剛剛秦川與刀疤臉老五的交手,老道搖了搖頭:“你對於危險還缺乏基本的嗅覺,否則脖子上怎麽會有傷痕,今夜若不是我在此護著,你哪能走出這巷道呢?”


    秦川認真的想了想剛剛過招的情景,也是點了點頭,發覺老道說得十分的在理,沒有修行任何的功法,靠著本能反應,似乎難以招架得住武道江湖的修行者,看來得到補天丹之後,還要向吳掌櫃等人討教一二。


    就在此時,秦川覺得空山、丹海二處隱隱約約在運行,說了聲頭暈,眼前一黑就倒了過去,老道見此,趕緊上前扶住了他。


    聽著四周急促的腳步聲,應當是不少人在往此處趕來,趁著四下無人,老道略微的吸了一口氣,背著秦川兩步之後就消失在巷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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