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雷雨交加,甚為恐怖!可是段大俠隻身一人前往與那殺人魔頭雲碧宵決鬥!那一戰,打得甚是精彩啊!”


    “怎麽個精彩法?”


    “他們二人從清晨決戰到深夜!段大俠雖然武功蓋世,但那殺人魔頭練的是世間最邪惡的武功,兩人交戰了上千迴合也難分勝負!直到段大俠用出了青鬼劍法,話說這青鬼劍法,可不是常人能看到的!我有幸親眼目睹,真是畢生榮幸!”


    杜寒嫣駐足停留,隻為聽說書人多說幾句。


    這數年來,他在西南一帶四處尋找段萍兒,走到多個地方,總能聽到有人說起段允劍的故事。千奇百怪的故事,雖然皆有編改之處,卻使她總覺得段允劍就在身邊。


    這一日,到得一條河邊,望向河對岸,心中有了許多猜測。


    但見一船夫從對岸劃船而來,便前去追問:“老人家,這對岸可是有人居住之處?”


    老船夫搖頭道:“這對岸不是人住的地方!”


    “此話怎講?”


    “這對岸是一個峽穀,喚作無人穀。你聽這名字便知道,此穀無人居住,雖然有人去過那裏,卻也都是有去無迴,無人生還!”


    杜寒嫣聽罷,心中頓生了幾分希望,忖道:“我尋萍兒多年,終無她的下落。我所尋之處都是有人的地方,卻未曾想過去沒人居住的地方尋找……說不定,她便在那裏呢……”但一想到這裏,又想到倘若段萍兒真的去過對岸無人穀,恐怕早已喪失了性命。不由得心生一陣悲傷,眼淚便流了下來。


    老船夫見她這般,甚是疑惑,便問道:“姑娘為何落淚?老朽可是說錯了什麽?”


    杜寒嫣忙解釋道:“老人家莫要誤會。我隻是忽然想及愛女,思念心切,又恐她兇多吉少,不由得悲從心生……”


    老船夫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隻不過,令媛既然生死未卜,那便也有希望……姑娘尋到此處來,莫非令媛曾經到過此地?老朽在此間擺渡多年,說不定也見過她哩!”


    杜寒嫣歎道:“三年前她失蹤之時,還不過五歲年紀;她身上的粉色衣衫,也是我給她做的……”


    老船夫微微皺眉,道:“老朽雖然送過不少人過對岸,卻極少送過孩子……姑娘你可記得,她當時與什麽人在一起?”


    杜寒嫣又道:“我並不知道……不過,倘若沒有意外,她應該和一位叔叔在一起……”


    老船夫恍然道:“我記得了!當年有一位公子,是帶著一位約莫五歲的孩子!這些年來,雖然偶有人不怕死地想到無人穀去,但基本都是武刀弄槍的男子為多;所以當年我看到他們一對父女,一個受了傷,一個年幼,卻要冒險而去,心中還甚是奇怪!”


    杜寒嫣欣喜若狂,道:“老人家,您送我過去吧!”


    老船夫忙援手,道:“不可!不可!你一個姑娘人家,怎可隻身去那兇險之地?再說,凡是去無人穀的人,倘若要離開無人穀,一定要坐我的船不可。但這幾年來,我並沒有再遇到他們。恐怕……”說到此處,便不忍說下去了。


    杜寒嫣卻走到他麵前,遞與他一把碎銀子,道:“老人家,我知道您好心勸我,但此路,我非走不可!”


    老船夫執拗不過,隻得將她送到對岸去了。


    杜寒嫣一上岸,便見眼前一片迷霧,峽穀之深不可想象。


    “萍兒……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娘來找你了……”杜寒嫣心中雖萬般憂傷,但眼下也隻得抵製了心情,握住梅花針,向峽穀深處走去。


    ……


    正所謂:


    青衫青劍如鬼魅,花容花影照君歸。


    美人飲恨如毒鴆,空守青燈老白頭。


    是善是惡難分盡,是妖是佛見高樓。


    半生情緣半生劍,一點枯燈一點愁。


    愛恨名利爭不盡,皆付江水任東流。


    ……


    (完結)


    感謝大家。


    寫完這最後一章的時候,已經是淩晨4點40多分了。說不清是什麽感受,既沒有欣喜,也沒有釋然,有一點點失落,也有一點空虛。就是覺得人生做的每一個決定,每一件事情,都像是一場征途,不論是奔赴星河大河,還是誤入藕花深處,都是特別有意義和值得迴憶的一場經曆。


    沒有想過這部小說會寫這麽長時間。中間無數次想要放棄,因為這個過程的困難比想象的要多幾百倍。寫作是一場孤獨的旅程,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但我想就像雲碧宵臨死前眼睛中的飽含的那些情感吧……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部小說也成了我生活的一種記錄方式,伴隨著我這幾年的經曆和心路,它記載了許多東西。中間有許多故事是突然想到的,正好是當時的那種心境,使我將某些人物的經曆變成了那樣。比如白雙衣,他的人生是糟糕和冰冷的,我寫他那段經曆的時候,也正好在經曆他那些感受。孤獨、絕望,甚至想過放棄生命。還有雲碧宵,那種求而不得的苦,年少時曾體會過,是悲傷;長大後也體會過,是無奈和空虛……如果說寫作的人應該有一些責任,那這份責任便是把一種希望延續下去。這希望是對讀者的,是對小說中的人物的,是對自己的,是對文字本身的。這份希望寄托在了唐彧身上,寄托在雙兒身上,寄托在段萍兒身上。他們是我在小說中不願意用太多筆墨去寫的人,因為希望可貴,也稀有、難得。


    這份稀有的希望,我想我一直都保存著吧。所以即使無數次想過放棄寫作這件事,卻始終未曾放棄。寫作這件事情太神聖了,它和一切金錢無關,和一切功名無關,即使我曾經也為這些東西而內心百般折磨。


    我是完全沒有想到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做著現在做的工作,沒想到有一天脾氣變得如此古怪,沒想到有一天會與我當年所喜愛的一切都背道而馳……我們的一生,究竟要變成什麽樣啊……南唐後主李煜說:“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這是比衰老、死亡要多許多倍的悲涼。


    最近總懷念過去,迴憶像烏雲遮住天空一樣,久久不能散開。曾經愛過的人突然跳到腦海裏,心中猛地一詫,疼痛得不能自製。父母年紀很大了,這好像是一種突然的發現,就像昨天我還是個孩子,今天忽然長大了,要去麵對的東西多到自己無法承受。成年人的崩潰隻是一刹那,那一刹那我感覺生命被拋到高空中,失重。如果有一天他們離開人世,帶走的是對這個世界的記憶,這也是一種悲劇。


    無人能阻止這些悲劇。我能做的,也唯有將這份希望延續下去。


    我們一起延續下去。


    無論是寫作,音樂,運動,讀書,創業……抑或活著,


    所有我們熱愛的一切,都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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