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一夢,如今看來有幾分庸人自擾。


    暮湘從夢中醒來,隻感覺渾身都通暢,魂魄已歸位,又渡劫成功,竟飛升成仙了。


    她此刻悟到的隻是兩個字,放下。


    湘湘從小經曆的一切都太過簡單順遂,所以看不破,悟不透。


    可如今的她,在浮圖樓看遍了世上的恩怨與執念,終於懂了放下。


    浮圖樓的和尚樓主,與她講佛理的時候,也總說放下,放下。


    夙歡剛蘇醒,他掐指算了算,歎道:“原已過了一百多年了……小湘兒,你瞧瞧你,渡劫花費了那麽久的時間,真是毫無慧根,悟性極差!”


    他早早算過湘湘成仙前會有兩個大劫,一是命劫,二是情劫。


    飛升為仙,此種大劫旁人通常隻會有一,不會有二,然而她身世特殊,有累世因果加身,故而比旁人多幾分劫難。


    “父王……”暮湘整個人都愣住了,“真的是你?可黃泉幽冥君說你……”


    “他的話你都敢信?”


    “……”


    夙歡摸了摸她的頭,“如今你成功渡劫,修成了仙,該有所長進了吧?”


    “女兒多謝父王多年的厚愛,女兒能有今天,多虧了父王的一番苦心。”湘湘由衷感謝夙歡對她的種種愛護,雖不是她生父,卻給予了她最濃厚的父愛。


    夙歡感慨道:“這樣,也算對得起你的父母了……”


    “父王,我的親生父母究竟是何人?”暮湘滿是好奇,“父王您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卻也並非愛心泛濫。您雲遊六界千百年,遇上孤苦伶仃的孩童數不勝數,卻從未見您收養了誰……為何獨獨收養了我?”


    夙歡故弄玄虛道:“時機未到,不可說。”


    “……”


    “怎麽?這次竟沒有死纏爛打追問?”夙歡很是吃驚。


    自家女兒性情暴躁,若是以往,這時候定要氣勢洶洶跟他拌嘴。


    “父王既說時機未到,必然是時機不夠成熟,等時機成熟之時,必定會道明一切真相。所以,女兒無需追問。”


    夙歡再次摸了摸她的頭,欣慰道:“小湘兒真是長大了。”


    湘湘渡劫成仙,便去天界東華帝君府上報道,領了仙籍。


    她又鬼使神差走到神霄絳闕前,看著熟悉的地方,心中竟有幾分懷念。


    仙官進去通報後,她款款走入神霄絳闕,對著成瑜盈盈一禮,“成瑜神君。”


    “湘公主。”


    “神君曾可還記得,當年許諾我三個心願,尚有一願未成……”暮湘尷尬的賠笑道,因過分尷尬,變得有些手足無措,硬著頭皮道,“神君此時可有閑暇?可否陪我去一處地方?若你沒空,那也不強求。”


    碧落海,潮生潮落,是成瑜當年救她的地方。


    她和成瑜坐在岸上,看著綿延的潮水,內心相當平和,那些熾熱的迴憶,早已沉澱,化作歲月的長河。


    幼時她聽聞碧落海的傳說,隻要是一雙有情人坐在海畔一整日,看潮生潮落,到第二日碧霞滿空時,若兩人依舊心心相印,蒼天便會祝福這對有情人永世不離。


    如今一想,這傳說未免忒俗了。


    看著海水潮生潮落,她覺得有些乏味,海有什麽好看的?


    若是有美酒一壺,配上珍饈二三,看這景色才快意。


    暮湘起身,對成瑜盈盈一禮,“暮湘以往年少不懂事,給神君添了不少麻煩,望神君海涵。”


    她當年的一意孤行,著實害人害己。


    成瑜看著她,雲淡風輕道:“無妨。”


    “承蒙成瑜神君當年諸多照拂,如今三個心願之約已了解,以後,定不會再叨擾神君了。”她笑了笑,“暮湘還有事,便先走了,望神君體諒。”


    “湘公主。”成瑜輕輕喚道。


    “神君可還有事?”


    成瑜道:“我表叔夜黎雖有風流之名,卻隻是表象,他不曾與女子有肌膚之親。”


    暮湘的臉霎時間紅了,呀,就連成瑜都能看出她對夜黎有意麽?她表現的有那麽明顯?


    “我……我……夜黎他……我是說……”她羞的口不擇言,不知該說什麽。


    成瑜溫潤而笑,他以往的笑都是溫雅而疏離,此刻的笑卻是帶著幾分沁人心脾的暖意,他道:“你們兩個很般配,乃天作之合。”


    “那便多謝神君吉言了。”她笑著感謝道。


    前不久離開魔界紫瑞城,如今再來,恍如隔世。


    她去黎光殿,侍者們說七殿下不在殿內,她卻不管不顧的闖了進去。


    “夜黎……夜黎……夜黎!”她急切的想要找到他。


    “夜黎……”她四處張望,卻怎麽都找不到他的身影,走到那柱杏花樹前,她問道,“你可知夜黎去哪了?”


    贏祈化成的人形,低著頭道:“小人不知。”


    湘湘的身子驀地一僵,垂眸苦笑,“終究是晚了麽?”


    如今才敢正視自己的這份心意,原來他早已在潛移默化中闖入她的心,發覺之時,愛早已深入骨髓。


    這世上,最懂她的人不是她的父王夙歡,也不是從小教養她的子桑,是夜黎啊……


    “夜黎,我喜歡你,喜歡你啊……”她的嗓音有些發啞。


    “是嘛……”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驀然迴首,一位風華絕代的紫衣少年,佇立在杏花樹下。


    她連忙飛奔過去,撲入他的懷抱。


    幸甚至哉,這次沒有錯過,能抓住彼此。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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