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們來梁國兩日了,也沒見那委托人的身影,莫不是我們搞錯了?”暮湘試探著問。


    “時間到了,自會有人找上我們。”


    “那啥,先生,明日就是五國大典的第一日,我們正好閑來無事,要不要……”暮湘問得小心翼翼,生怕犯了霧海的忌諱,既然來了梁國,她自是不想錯過那樣的盛事。


    可霧海不同,霧海最不喜歡人多嘈雜之地。


    霧海收起遠眺的目光,微微側頭望著暮湘,那毫無波瀾的目光讓暮湘微微戰栗,一陣膽戰心驚。


    他定定望了暮湘許久,才緩緩道:“你要想去湊熱鬧,去就是了。”


    暮湘發愣,事情會這麽簡單?怎麽可能!


    “先生,我真的可以去?”她問道。


    “那個委托人,約莫在大典結束後,才會來找我們。”霧海玉手搭著白玉酒杯,那白皙的手竟比白玉還美上幾分,“你們兩向來喜歡熱鬧,想去湊熱鬧就去吧,不用陪我這個老年人。”


    暮湘心中發悸,她拚命對北岩使眼色,霧海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北岩齜牙咧嘴,擠眉弄眼,大概是說,我也不知道啊!


    想起以往,兩人每次想去湊熱鬧,霧海總會派遣一堆事兒給他們,讓他們忙得昏天黑地,不可開交,無閑暇去玩鬧,今天的霧海竟會這般好心?


    “暮湘,你的金鈴一直帶在身邊麽?”霧海淡淡發問。


    暮湘頓了頓,望向係在腰間的金鈴,有些不明所以,“我一直都帶著,不曾讓它離開過我半裏。”


    “你的魂魄有些飄離,那金鈴是鎖魂之物,切記不能讓此鈴離開你身邊半裏。”霧海定定望著暮湘的眼眸,神色有些凝重。


    暮湘心中震蕩,初入浮圖樓那日,她便從霧海口中得知自己魂魄有殘缺,缺了二魂三魄。


    當時她便疑惑,人死後魂魄自會歸去冥界地府,進入六道輪迴,為何她會有一魂四魄留在體內?


    她輕撫著腰間的金鈴,原來是因為這個金鈴麽?


    鎖魂的金鈴,是有什麽人為了不讓她魂魄分離而死才給她的麽?想起有人為了她如此用心良苦,她心中不由地湧起一股暖流,原來曾有人這麽在乎她……


    遙遠的記憶深處,浮現出“叮鈴叮鈴”金鈴之聲。


    ——湘湘,這金鈴是你的生辰禮物。


    腦海中突然有一道聲音響起,溫柔的,親切的,帶著幾分笑意,轟然在她頭腦裏炸裂,她吃痛地抱住頭,痛苦地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感在頭腦中蔓延,如蟲蛇般啃食著她的意識。


    “暮湘,你怎了?”北岩吃驚望著她,隨即又望向霧海,“先生,她這是……”


    她死咬住唇,硬是沒讓自己喊出聲來,臉上神情十分猙獰,指甲在地上幾乎要劃出縫,一看就是十分痛苦的模樣。


    痛,撕心裂肺,整個腦袋要爆炸的痛……


    “暮湘,鎮定。”霧海冰冷的手放在暮湘額間,往暮湘頭腦裏注入法力,“放輕鬆,先緩緩吸一口氣。”


    暮湘忍著痛,狠狠吸了一口氣,霧海的法力漸漸緩解了她的疼痛,炸裂的腦海漸漸變得清明。


    短短一瞬,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先生,謝謝你……”豆粒般的汗水從她臉上滑落,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方才仿佛是在地獄裏行走了一迴。


    “可是迴想起了什麽?”霧海問。


    暮湘點頭,凝視著腰間的金鈴,“這金鈴,似乎是我的生辰禮物……”


    那記憶中的人,喚她湘湘,那溺愛又溫柔的語氣,真是令人懷念,讓她的心彷徨……


    “前塵往事罷了,不必過於執著。”霧話語清冷,與和尚樓主規勸人的語氣如出一轍。


    “我知道的……我並不在意過去,過去的都過去了,誰知我的過去是幸還是不幸?有時候能遺忘,也是一種幸福。”暮湘微微笑著。


    她想起了那個癡傻的小乞丐,沒迴想起一切的時候,是多麽的快樂無憂,想起一切後,隻餘下滿滿蒼涼……


    晚風習習,吹幹了她臉上的汗珠,她濃密的羽睫微微下垂,幾縷青絲在風中飄搖。


    暮湘的情緒漸漸穩定,心中依舊無限悵惘。


    “浮雲天闕還是蓮上舞?”霧海忽的淡淡道。


    暮湘一愣,這兩首都是霧海所作之曲,也是霧海所有作品中她最喜歡的兩首簫曲,便迴答道:“浮雲天闕。”


    霧海長簫抵唇,洋洋灑灑,吹奏了一曲浮雲天闕,那是霧海吹奏得最好的曲子,浩浩湯湯,似是身處縈雲繚亂,煙波浩渺的天界,如夢如幻,宛有仙女在雲中飛舞。


    霧海很少在夢境之外為他人吹簫,此時吹簫,多半是關懷她吧。


    這種表達關懷的方式真是特別,這個冷情的先生也會有這麽如此溫情的一麵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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