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柳真冷漠,那是你們看不出來。你們姑奶奶我可是大乘期!


    蘇答說盯著章柳真看半晌,眸光閃爍一下,在下屬提議是否殺它滅口之際拒絕了。


    “有它在,魔主會更相信我們送的是真人。而且,它親眼看著神主道侶被我所殺,屆時便等於神主親眼所見。能有什麽比親眼所見道侶被殺更痛苦?”


    如果蘇答說想殺的人不是他,如果她想害死的人不是顧墨寧,章柳真會為她鼓掌,當然不是為她的愛女之心。


    蘇答說口口聲聲說是為愛女報仇,其實還是眼饞天城、渴望飛升,否則她不會明知天城險峻、神主暴-虐,還把寵壞了的女兒塞進天宮。


    等人死了再提報仇,實在可笑。


    真為女兒好,一開始便絕不會把蘇寧青送進天城。


    章柳真撐著蹄子,捋順前因後果,百無聊賴,思考等會以什麽方式溜走。然後他就見蘇答說拍手令一人進來,那人特別頹喪的進來,熟悉的淡黃色裙子、熟悉的‘假臉’,熟悉的套路千層不變。


    章柳真:……不能換張臉嗎?臉不換就算了,能換個顏色的衣服嗎?身為散修,四海浪蕩,淡黃色裙子耐磨,他不想穿著破爛而已!


    而且他氣質有那麽頹喪嗎?!


    章柳真無力麵對他們滿臉未來可期的光芒,整個人現在就有點疲憊。


    蘇答說派人帶走‘章姓女子’和章小羊,到院子中心的傳送陣法,猝不及防啟動陣法將二人送至西奧和邪魔領域的交界處。


    白光一閃一暗,他們便已經到了西奧和邪魔領域交界處的傳送陣,前麵正是支頤興味索然的奕。


    奕沒期待蘇答說能送來真貨,別人不清楚顧墨寧的實力,他親身體會過,那是絕對壓倒性的力量。


    抬起眼皮一掃,果然是個假貨。


    “處理——”話到一半停住,奕的目光落在背對著眾人的、白色的一坨,唇角慢慢勾起:“真是驚喜。”


    章柳真趴在地麵正用傳送符給顧墨寧傳訊,告訴他,自己現在的位置,同時還說他要去魔窟拿迴點東西。剛發送結束,他就感覺可愛的後蹄子被握住,起初以為是錯覺,然後就被拽了一下。


    章柳真艱難迴頭,眼前是個高大的人影,背著光,等他適應光線後就看見那張明媚豔麗的笑臉。


    ——奕小漂亮。


    奕:“哈哈哈……”他提起章柳真的後蹄子,盯著那張懵逼的麵孔哈哈大笑。“你怎麽越來越可愛了?”


    章柳真表現得極為冷漠,仿佛是隻工具羊。


    邪魔手下懵逼:“魔主?!”


    “奕,我在這裏。”假臉‘章姓女子’目瞪口呆,他都做好重逢魔主表現出餘情未了、若即若離等複雜情緒。


    可魔主為什麽連個眼神也不給?他為什麽看上那隻……神獸?!


    奕從倒吊換成緊緊擁抱住章小羊,然後把他舉到諸魔將麵前介紹道:“他從今以後就是你們的魔後。”


    假臉‘章姓女子’以及西奧第六城修煉者:魔主口味那麽重的嗎?誰說那姓章的女修是魔主真愛?誰說姓章的女修是紅顏禍水?傳言誤我!


    魔將們:“……”道理都懂,可為何魔後是隻小羊羔?


    章柳真死魚眼,蜷縮後蹄、繃緊腹部和喉嚨,續起力量,對準奕那張得意又明麗的麵孔:he——tui!!


    奕被噴了滿臉口水,章柳真‘啾啊啾啊’地笑得樂不可支。


    奕抹去滿臉口水,陰沉乖戾的笑:“迴去立刻準備婚禮,今晚就洞房!”


    他在章柳真耳邊陰森森的說:“殊殊,闊別百年的洞房花燭夜,我好期待。”然後眯起眼,開心的笑起來,像個得到心愛之物的少年。


    章柳真麵無表情、毫不畏懼,洞房花燭夜,新郎不是心上人,固然可怕。


    可一想到奕他幹得出脫衣取暖的事,許多問題突然就迎刃而解。


    ……


    中亞洲天兕城一宅邸裏,血流成河、橫屍遍地。


    顧墨寧懶得聽蘇答說得意憤恨的陳述,擰斷她的脖子後,收到章柳真的傳訊符,有些頭疼的按住太陽穴。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牆麵,海東青化作的鯨魚便從牆麵裏遊了出來。


    “去邪魔領域。”


    海東青張開黑洞似的大嘴,一口將顧墨寧吞進去,然後一甩尾巴,鑽入大地,如魚入大海般靈活。


    魔主奕抱著一隻小羊羔宣布那是他的新魔後的消息很快席卷整個邪魔領域,邪魔雖放浪形骸,但基本的審美觀還是有的,而且他們和其他修煉者一樣熱衷於八卦。


    近幾年來,因魔主和西奧境主同時受傷閉關,邪魔領域和西奧沒怎麽打戰,雙方又有些交易往來,逐漸在邊界線形成一個貿易市集。


    市集流傳的消息最靈通、最駁雜,十年前乾坤宗有關魔主、境主和姓章的女修三者之間的旖旎緋聞早就傳遍邪魔領域和西奧。


    如今魔主即將迎娶的魔後是隻小羊羔,而不是他身邊的‘姓章的女修’——沒錯,據可靠消息稱,當時還有傳聞中禍水再世的‘姓章的女修’。


    那隻小羊羔,就是‘姓章的女修’的寵物!


    聽到這傳聞的邪魔和人修,信者有之,不信者也有。


    相信的人便說:“魔主的心思向來難以揣測,再說那姓章的女修有那麽多命定情緣,最後還勾搭上神主,難道魔主還要吊死在同一棵樹上?反正我支持魔主迎娶魔後,就算那是隻小羊羔。再說小羊羔怎麽了?聽說也是神獸。”


    不相信的人就說:“當初魔主迎娶那姓章的女修,跑正道陣營去提親,還正麵剛神主,難道不是真愛?聽聞魔主和那姓章的女修一百年前何其相愛!百年後,魔主沒變心,怎麽可能區區十年時間就變心?反正我不信魔主會迎娶一隻小羊羔當魔後。”


    相信的人就問:“那你說魔主什麽意思?”


    不相信的人說:“肯定是為了刺激姓章的女修,讓他妒忌、逼他吃醋,認清自己心裏真正愛的人是誰——別看我,話本裏都這麽寫。”


    聞言,圍觀群眾紛紛噓他,不過還真有不少人相信他的結論。


    不管如何,奕迎娶新魔後的事經過大肆宣傳已經傳遍整個邪魔領域,隨時間和人員流動,消息被帶出邪魔領域,傳至西奧八十一城。


    剛迴府城沒多久的鹿桑荼便聽到這消息,摸著佛珠說:“婚禮辦不成。”


    如果魔後不是章柳真,婚禮不會舉行。如果魔後是章柳真,顧墨寧在,更不會有所謂的婚禮。


    屋裏還有一人,便是合歡宗景簪白。


    景簪白捏起腰間的瓔珞,眼中流光婉轉,聞言便說道:“人是真的。”見鹿桑荼眉眼不動,便知他早已得到章柳真迴天城的消息。


    他伸個懶腰,起身出門:“我此行倒也不是勸你去拆散人家一對有情人,隻是光聖仙宗最近幾年發展勢頭太猛,各個地方都被滲透,連我合歡宗都不放過。多顧著點西奧,免得修煉界的防線率先崩塌。”


    景簪白離開前瞥了眼籠罩在陰影中的鹿桑荼,搖頭嘖歎,現在何必做出心如死灰的姿態?早點眼疾手快把人抓住不就行了。


    養個幾百年,還會不動心?


    景簪白毫無同情心,眉眼帶笑,實則心腸冷硬。


    他轉念想到色厲內荏的小道士,心腸忽地柔軟,揚起真情實感的笑,還是自家那位好玩不做作。


    鹿桑荼已經默不下佛經,因為心亂了。


    **


    魔宮建在魔窟裏,曾經是最兇殘恐怖的地方,現如今反而成為邪魔領域裏兇殺最少之地。


    曾經那些窮兇極惡的邪魔被奕當成韭菜一戳戳的割,要麽死、要麽跑,剩下最兇殘的人就是奕。但奕經常窩在他的魔宮裏種菜澆肥,雖然肥料是屍體。


    不過這說明他不濫殺。


    魔主迎娶魔後是大事,魔將聽令,很快動員無數邪魔過來布置魔宮。他們少數人認為魔後真的就是那隻小羊羔,更多人以為最終迎娶的魔後還是安排在魔宮裏居住的‘姓章的女修’。


    當時魔主抱著小羊羔就走了,剩下那名‘姓章的女修’和押送他過來的其他人站立原地,氣氛十分尷尬。


    有自作聰明的魔將趕緊恭敬的迎接‘姓章的女修’,並將他安排在魔宮主殿旁邊的側殿。距離魔主最近,關鍵兩殿之間唯一的主道是必經之途!


    魔將心想,為了魔主和魔後重歸於好,他們也是操碎了心。


    外麵那些人的心思和動作,章柳真不知道,他在魔宮主殿裏徘徊,感慨百年前熟悉的迴憶。


    魔宮主殿是座四四方方的宮殿,以黑色、灰白二色等暗色調的岩石、磚頭和瓦片築造而成,裏麵空蕩蕩沒什麽東西。


    除了簡單的大床、靠窗的臥榻就什麽都沒了。


    死氣沉沉仿佛是座冷宮。


    但此處曾是章柳真和奕舊住所的原址,百年前是破爛的岩洞,現在建成宮殿依舊全年無光陰森森。


    章柳真爬樓梯到上麵的雲台,向下眺望,見後麵山頭綠意盎然,種滿常見菜品,右邊的小山丘還有大片的瓜棚,裏頭結滿長條絲瓜。


    他感歎不已,那菜地還是自己當年打下的江山,靠著種地賣菜養活瘦骨伶仃還營養不良的奕。


    連夜逃跑時,心裏最放不下的還是這片嘔心瀝血澆灌出來的菜地。


    沒想到奕把它照顧得挺好,章柳真覺得很欣慰。


    他正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忽聽下麵傳來喧鬧聲:“魔主在哪裏?我要見他。你們知道我是誰,識相點最好別攔我。”


    聲音很陌生,應該不是他認識的人,而且主要是來找奕,那就與自己無關了。


    章柳真雙眼無神,神思放空,魂牽夢縈都是那片菜地。


    長條絲瓜青翠欲滴,薄薄的表皮裏是晶瑩飽滿的果肉,味道應該很美味。


    絲瓜旁邊是特意劈出來種白玉菇,宛如羊脂玉似的白玉菇,一株有成年人巴掌那麽大。吃的方式多種多樣,可以切成片放烤架上烤,抹點油、撒點香料,味道妙不可言。也可以煮火鍋,撈出來後一口咬下去,濃濃的湯汁濺出來,人間美味狠狠的碾壓過口腔裏的每個味蕾。


    ……


    不能再想,再想就要犯罪了。


    ‘蹬蹬蹬’一連串腳步在身後戛然而止,章柳真詫異的迴頭看,見是易容了假臉假裝自己的那個人。章柳真替他命名‘假臉二號’,假臉二號不顧阻攔闖入主殿尋找奕。


    他四處張望,喊了幾句,沒人迴應。


    魔宮侍女無奈的說:“魔主真的不在。”


    假臉二號皺眉:“如果魔主迴來,務必通知我。”


    魔宮侍女在心裏翻白眼,心想您誰啊?又不是魔主親口承認的魔後!


    假臉二號有一張修煉界普遍認可的‘姓章的女修’的臉,說到底也是魔主的前任,誰知道是不是在玩什麽虐戀情深的戲碼。


    因此魔宮侍女隻在心裏腹誹,麵上十分恭敬:“此處寒冷簡陋,不宜多待。苗公子,您先迴側殿等候消息。”


    假臉二號:“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魔宮侍女:“魔宮主殿。”


    假臉二號:“這是我和奕定情的地方。”


    章小羊滿臉懵的迴頭:“??”


    早有準備的假臉二號感歎闊論迴憶過往,話說一半留一半,既真實又引人遐想。


    如果當事人不是章柳真,他肯定就相信了。


    魔宮侍女滿足的聽完某些辛秘,提醒假臉二號離開主殿,因為殿內某些傀儡就要醒過來了。因假臉二號把他和魔主的過往說得頭頭是道,魔宮侍女產生八分信任,態度變得更為恭敬。


    假臉二號正要離開,瞥見津津有味聽他編故事的章柳真,不由停下前行的腳步。


    “這隻小羊羔是我的寵物。”


    如今是奕未過門的魔後。


    假臉二號苦笑:“他生我氣了。”


    他神色黯然的下樓,離開時眼神晦澀的看了眼章柳真。那是真正的神主道侶的寵物,必須尋時機鏟除。


    章柳真趴迴原地,淡淡的瞥了眼假臉二號。


    魔宮侍女以及後麵跟過來的邪魔仆從恍然大悟,果然是虐戀情深!果然是鬧別扭!!等等——他還是神主的道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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