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柒打了個哈欠,拍了拍慕北塵的肩膀便離開了。慕北塵迴過頭看了看躺在石案上仿若從來不曾醒來過的沐挽歌,踏步上前,從身上抽出一把銀色匕首。


    鋒利的匕首閃著寒光,劃過沐挽歌的手腕,藍色的血水順著這手腕滾落。


    卻隻是一瞬,那傷口便自動的愈合了。


    望著這驚人的一幕,慕北塵皺了皺眉,轉身離去。


    第二日晚上,這沐挽歌依舊是按照前一日的線路,繞著整個山穀轉了一圈兒後迴到了石室內的石案上,待她一躺下,紫衣便上前試探,果然,皮膚是溫熱的。


    “她這個樣子,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呢——”端木柒站在石案前,看著躺在石案上表情安詳的沐挽歌,疑惑的自言自語。


    “照身體來看,此時應該是活的。不過是沒有靈魂罷了。”紫衣試探了一下沐挽歌的鼻息,歪了歪頭:“額——或許前一秒是活的,現在是死的。”


    “北塵,你說她每日繞著這山穀轉來轉去,目的是什麽?”端木柒雙手環胸,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沐挽歌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清楚,不過我派去少林的探子來報,那些前往少林的人中,有一小部分去了後山,至今未歸。其餘人部分還留在少林寺內,剩餘一部分已經迴了各大門派。同時,各大門派的探子迴報,除火蓮派、巫山派和奎子派的掌門屍體失蹤外,其他屍體均無事,已經被弟子火化。不過倒是沒有出現類似少林那樣屍體複活傷人的事情。”


    “你說,他們是不是找到了藍草,服食後因個人體質不同,所以出現了不同的症狀?有的人幹脆就是死了,有的成了沒有思維能力如野獸般隻會胡亂攻擊人的活死人,而剩下的,就成了有思維有活動能力的,如同這沐挽歌一樣的人?”


    紫衣再次摸了摸沐挽歌的手臂,體溫已經迅速的降了下去,看著這如睡美人一般的美人兒,她大膽的猜測道。


    “不過,我猜,他們應該都沒有了靈魂。”


    “嗬嗬,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倒是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慕北塵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道。


    “什麽有趣的事情?”


    “這些出了問題的屍體,都是女人。”


    “你是說,火蓮派、巫山派和奎子派的掌門人都是女人?那其他門派的呢?”


    “那些真正死了的,都是男人。”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另一條線索,紫衣低著頭,看著沐挽歌陷入沉思。


    第三日,三個人依舊守在沐挽歌的屋子內,這一夜,卻甚是平靜,沐挽歌沒有“詐屍”,甚至連一丁點動靜都沒有。


    這種平靜,足足持續了半月有餘。


    唯一不變的,是沐挽歌的屍身,仍舊保持著“熟睡”的模樣,不曾腐爛,甚至皮膚依舊光潔無瑕。


    這半個月,探子日日迴報,江湖上一切平靜,除了那些去往少林寺後山的人——他們至今仍是杳無音訊。


    這平靜被打破,是在二月十五。


    這個夜裏,月亮格外的圓,格外的明亮。


    紫衣與慕北塵,端木柒三人連日來的徹夜不眠,使得三人看起來精神都有些萎靡。


    難得的月圓夜,三人便在蕪花宮的宮外石桌上,擺了幾壺好酒,幾樣小菜,打算放鬆一下一直緊繃著的神經。


    這蕪花宮坐落在山穀中,山穀中的溫度較外界要溫暖的許多。山穀入口處是常年不散的大霧,不熟悉的人很容易便會迷失在屋中。


    穀內很大,蕪花宮的建築一半隱於峭壁中,一半突出在山崖外,宮殿看起來分外輝煌。輝煌的程度足以與那皇宮媲美。


    而宮殿外是一片小花園。如今,穀內雖然較外界溫暖,花園中卻也並沒有太多的花兒,隻有幾棵臘梅樹,爭相鬥豔的,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兒。


    紫衣與端木柒、慕北塵二人此時就是坐在這花園中。


    “你說,她為什麽忽然安靜了呢?”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端木柒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問道。


    紫衣與慕北塵沒有迴答,隻是心事重重的將杯中酒飲盡,又續了一杯。


    大概喝了十幾杯的時候,紫衣覺得腦袋昏昏的。她站起身,走到梅樹旁,怔怔的看著那粉紅的梅花,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端木薰的模樣,不知道為何,就有淚水滾了下來。


    “我好想你——”


    許是醉了,紫衣隻覺得對端木薰的那份思念,前所未有的濃重。


    “好想看到你——”


    紫衣伸出手,摘下枝頭那朵開的正豔的花兒,把玩在掌心。淚水滴落在花瓣上,折射著月光,晶亮晶亮的。


    “為什麽不來找我呢。”


    這段日子,雖然想念,卻似賭氣一般的,紫衣咬緊了牙也不肯自己迴到宮裏去。


    每日都可以得到有關端木薰的消息,他何時上了朝,何時寵幸了哪個妃子,又何時升了哪位貴人。


    紫衣相信端木薰,他定是不會做背叛自己的事情。


    可是這麽久了,卻也不見端木薰派人來尋她。


    心底抑鬱,壓抑著,久久的宣泄不出。


    如今,借著酒勁兒,紫衣的淚水便是收也收不住。


    慕北塵看著紫衣的背影,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站起身走到紫衣身後,一把將這個女人摟在了懷裏,輕聲道:“若是他不肯來尋你,你要怎麽辦?”


    “我不知道——”紫衣轉過身,索性便趴在了慕北塵的懷裏。


    這次,她真的是徹徹底底的體悟到,何為no zuo no die了。


    本以為可以偷溜出宮來,如今卻混的慘兮兮的。


    “誰!”


    端木柒正無語的看著一個哭,一個哄的兩人,卻忽然覺得耳後一陣冷風過,一道人影從身後閃過。來不及考慮,端木柒大喝一聲,追了出去。


    聽到端木柒的聲音,紫衣的酒也醒了不少,她尷尬的推開了慕北塵,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也追了出去。


    前麵的黑影速度很快,慕北塵給了端木柒一個手勢,端木柒會意的點了點頭。


    腳下用力,慕北塵一個空翻衝到了黑影的前麵。


    借著月光,他發現這道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這幾日一直安安靜靜躺在石室的石案上的沐挽歌。


    “挽歌!到底是怎麽迴事!”


    抽出腰間軟劍,慕北塵無法確定眼前的這個沐挽歌還是不是他當初認識的那個人,警戒的問道。


    沐挽歌見前進的路被慕北塵擋住,迴身想要逃,卻發現身後,紫衣與端木柒也堵住了她的退路。三個人成三角的姿態,將沐挽歌包裹在中間。


    “少管閑事!”沐挽歌氣急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許是多日不曾碰過水的緣故。


    “挽歌,難道你要背叛蕪花宮嘛?”端木柒的眸子微眯,危險的盯著眼前的女人。蕪花宮沒有太多的宮規,卻有唯一一條不可違背的條例:背叛者,死!無全屍!


    雖然這沐挽歌是蕪花宮的護法,平日裏與他們的交情也算是不錯,可是若是背叛,那麽結局,也是一樣的。


    “背叛?哈哈哈哈——慕北塵!”沐挽歌忽的轉過身,惡狠狠的盯著慕北塵,道:“我當初為了你,甚至不惜叛國而來,隻為了能得到你,陪伴你!可是你呢!你整日遊走花叢間,從來不肯睜眼瞧我一眼!我到底哪裏不如別人了?”


    “所以呢——”慕北塵收起了手中的劍,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笑,隻是眸中射出的光芒透露著危險。


    他很生氣。


    “所以——所以——我要讓你們整個北辰國陪葬!”沐挽歌說著,忽然雙目圓瞪,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漆黑的指甲閃如同慕北塵的劍一般,閃著寒光。


    她伸著長長的指甲,直直的向著慕北塵衝去。


    “慕北塵小心,她的指甲上有毒!”注意到沐挽歌指甲的奇特,紫衣焦急的喊道。


    慕北塵似乎並不以為意,隻是輕輕一閃,便避過了沐挽歌的致命一擊,朗聲道:“你不是沐挽歌。挽歌到底在哪裏!”


    若說沐挽歌愛戀慕北塵,那是全蕪花宮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若說沐挽歌為此由愛轉恨,更要拉著一個國家來報複,那麽,也是全蕪花宮的人都不會相信的事情。


    沐挽歌不說話,隻是一招一式都透著兇狠,似乎不取了慕北塵的命,誓不罷休。她的招式詭異的很,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名門正派。


    慕北塵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慕北塵!”


    紫衣看的簡直心驚肉跳,每一次沐挽歌的指甲即將劃傷慕北塵的時候,慕北塵便險險的躲了過去!


    “不用替他擔心,你看他玩兒的,遊刃有餘。”


    “玩兒?”


    紫衣眼角抽搐。


    敢情這個慕北塵現在這緊要關頭,是在玩兒?


    “喂,速戰速決!我還想迴去睡覺呢!”不滿的對著遠處的兩個人大吼,紫衣順帶打了個哈欠。


    沐挽歌忽的注意到了紫衣,眼底寒光一閃,一個虛招,騙慕北塵躲了過去,便直直的衝著紫衣飛了過來,長長的指甲閃著滲人的寒光。


    紫衣一愣,沒想到這沐挽歌竟然會向著自己出手,躲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抽出腰間彎刀,隻聽“砰”的一聲,沐挽歌被彎刀震得退了幾步,驚訝的看著紫衣,旋即,眼中的驚訝轉為驚恐,竟然飛身就想要逃離。


    “淩紫衣!你這刀!你這死女人竟然騙我!”


    慌亂間,紫衣臉上的麵具滑落,一雙紫色的瞳在黑夜中散發著淡淡的光。


    一旁的端木柒先是看到那熟悉的彎刀,旋即看向紫衣的臉,瞬間,他指著紫衣大吼。


    紫衣滿臉黑線的撿起地上的麵具,咬牙切齒的看著沐挽歌!


    都是這個死女人,害得她的身份暴漏了!


    沐挽歌仍舊被三個人圍在中間,慕北塵的武功高的深不可測,淩紫衣手中的彎刀足以讓她魂飛魄散,放眼看去,三人之中,似乎隻有端木柒最好對付!


    咬了咬牙,沐挽歌忽然向地上扔了什麽東西。


    “砰”的一聲,濃煙四起,紫衣皺眉,雙眼忽然紫光大盛,迷霧中,她清楚的看到沐挽歌那漆黑的指甲向著端木柒的喉頭刺去。


    “端木柒我救你一命你得知恩圖報!”紫衣握著彎刀飛速擋在端木柒身前,順帶不忘低聲在端木柒耳旁說道。


    迷霧散去,沐挽歌怨毒的眼神盯著紫衣,紫衣緊緊皺眉:“你嘴裏的味道真的不好聞。”


    話音剛落,沐挽歌忽的倒了下去,而她的身後,慕北塵嘴角掛著壞笑:“逍遙,被女人救,你也真是夠男人。”


    端木柒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嘴角抽搐,一把抓過紫衣的肩膀:“你這個女人,知不知道我——知不知道有人已經找你找的要瘋掉了!你竟然一直藏在我身邊!天——趕緊跟我迴去!不然被他知道了,肯定要扒我一層皮!”


    “你這個人怎麽能忘恩負義!我可是剛剛才救了你!”紫衣掙脫掉端木柒的手,不滿的大吼。“況且,你的身份慕北塵不知道吧?怎麽樣?要不要我替你保守秘密?”


    忽的,紫衣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貼近端木柒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你——”端木柒的瞳孔微縮,他竟然被這個女人威脅了!


    “怎麽樣,答不答應隨你!況且如今這個事情還沒有解決,你覺得,除了我,還有人能解決這種詭異的事件嗎?”紫衣拍了拍端木柒的肩膀,已經肯定了這個家夥定會幫著自己隱瞞。


    心底雖然對端木薰有思念,可是如今,這沐挽歌的事情更讓她想要探尋到真相。


    “你們兩個有什麽協議我不管,不過,我們得先把沐挽歌帶迴去。一會兒若是太陽出來了,怕是不妥吧。”慕北塵嘴角帶著了然的笑意,一把提起地上的沐挽歌丟到端木柒的身上。


    “喂!幹嘛是我抬著!”端木柒皺著眉頭,險險的躲過了沐挽歌的指甲,“你們兩個都那麽厲害,要是我抬著她的路上她醒了,還不一掌拍死我?!”


    “這裏就你最沒用,體力活當然得你來做!”慕北塵與紫衣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遠遠的傳來了慕北塵戲謔的聲音:“放心吧,我對自己的力道很有信心,這女人不到早晨是醒不過來的!”


    端木柒撇了撇嘴,隻得僵硬著扛著沐挽歌跟在兩人身後。


    美美的補了一覺,紫衣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走到銅鏡前,紫衣發現銅鏡中的人兒竟然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兒!


    最近黑白顛倒的有些嚴重,皮膚都顯得有些蒼白了。


    撇了撇嘴,紫衣梳洗了一番,便去了石室。


    慕北塵與端木柒已經先她一步到了這裏。


    石室裏,沐挽歌依舊平躺在石案上,隻是臉色鐵青,身體僵硬,這一次,倒成了貨真價實的一具屍體!


    “怎麽會這樣?”紫衣有些焦急的衝上前,戳了戳沐挽歌的手臂,那觸感讓她心底一涼:“她真的死了?”


    “應該是這樣。”慕北塵皺著眉頭,看來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也徹底的斷了。


    抽出隨身匕首,割破沐挽歌的皮膚,墨綠色的血水順著傷口流了出來,伴著陣陣惡臭!


    紫衣捏著鼻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她的血怎麽變成這樣了?”


    慕北塵薄薄的唇瓣緊抿成一條直線,他仔細的觀察著沐挽歌的傷口,這一次,傷口再也沒有像上一次一般愈合,反而如同被人撕裂著一般,越來越大,那墨綠色的血水便也越流越多。


    很快,沐挽歌的屍體便幹癟了下去,凹陷下的眼眶看起來甚是嚇人。


    紫衣與端木柒被流到地上的血水逼得一連後退十幾步。


    墨綠色的血水一直流到石室的門口,同時散發著“茲拉茲拉”的聲音。


    “護法,探子來報,說是穀外聚集了一群人。啊——”


    進來稟報的女子似乎是踩到了那墨綠色的液體,隻一瞬間,便尖叫一聲倒在了地上。身體迅速的被這液體腐蝕的隻剩下了白骨。


    “這到底是什麽!”紫衣咬了咬牙,此時,她和端木柒、慕北塵三人已經被這液體逼到了角落裏。


    “我們不會死在這吧——”端木柒嘴角劃過苦笑,鼻尖嗅到的惡臭讓他胃裏翻騰。


    顧不了許多,紫衣抽出彎刀,一咬牙,便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道口子,紅色的血水滴落。


    “你做什麽!不至於如此想不開吧。”端木柒被紫衣的動作嚇了一跳。


    若是紫衣在這裏出了什麽事情,怕是端木薰要將他抽筋刮骨了。


    “別吵。”


    慕北塵扶著紫衣,輕喝一聲。


    端木柒這才注意到,紫衣的血滴落在地上,仿若有生命一般的蜿蜒向著那墨綠色的液體靠近,兩股液體交融,紫衣的血,竟然將那墨綠色的液體吞食了。


    紅色的血水漸漸的將墨綠色的液體覆蓋,而紫衣也已經滿頭大汗。


    她隻是情急才想到也許自己的血會有用,卻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見已經脫離了危險,慕北塵急忙按住紫衣的傷口,將紫衣攔腰抱起,足下用力,便騰身而起,拿石案做了墊腳,慕北塵抱著紫衣離開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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