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衛峻風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自嘲地說:“哎呀,我才說了以後改改毛病,不要跟你說教了,結果這麽快又犯了。你聽不聽隨便,小芒,就當耳邊風也沒事。我知道你很有主意的。你這麽聰明哪裏需要我來教。你早就不用我教了。“反正,反正以後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要是什麽時候你真的特別需要幫忙了,我的電話反正沒有變,你隨時可以打給我。真的需要幫忙的時候也不要太逞強?隻要你找我,我肯定幫你。”衛峻風在自己身上找筆,摸了幾個兜都沒有,他說:“我把我的手機號寫給你,我的筆呢?我記得我帶了一支筆的,我找找啊,你等一等……”夏芒說:“不用找了,我會背你的電話號碼的。”衛峻風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然後慢吞吞收了起來:“那你什麽時候需要找我了,你就打電話給我,你願意找我了,我再來見你。”夏芒蹲著不說話,好像又哭了。衛峻風想要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可才想到跟夏芒說了自己要改變霸道的習慣,隻好說:“小芒,要不要起來了?我在這裏是不是讓你很不自在,那我走吧,我走,你冷靜冷靜。”夏芒再次拒絕了他,搖頭,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蹲了太久,腿有點發麻,他最後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盡量平靜地對衛峻風說:“不用,就這麽一小段路,我自己可以迴去的。我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要是我真的遇上自己沒辦法解決的困難,我再聯係你,你不用送我了。”但衛峻風還是跟著他走到門口,直到要跨出門檻了才停下,靠在門邊眼巴巴地看著夏芒越走越遠,越走越遠。他想,要是夏芒迴頭,他就衝過去。但是夏芒一次都沒有迴頭,連腳步都沒有慢半步。-衛峻風當然希望夏芒可以一切順利,無災無難,但是……但是……他真的很想念夏芒。隻要夏芒叫他一聲,就算在地球的另半邊他都立刻飛過去。然而這次分別以後,夏芒都沒有再找過他。他從春等到秋,從冬等到夏,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青春年少的時光流逝得太快,他沒有再長高,比和夏芒分別的時候隻高了一厘米,就好像他一直原地不動地停在那個夏天了。有時候,衛峻風會覺得那個夏天隻是他做過的一場夢。夏天過去了,他的夢也結束了。夏芒從沒有說過喜歡他啊,或許一直都是他在一廂情願。可他還是悄悄地打聽著夏芒的消息,聽說夏芒就讀在市重點高中,成績優異,年年拿獎學金,三年後,夏芒高考考上了一所位於首都的大學,是一所國內頂尖的醫科大學,本碩博連讀。而衛峻風當初選了離家近的一所大學,雖然偶爾會去首都比賽,但是並不是長期,還歸在省隊,代表他們大學。大四,他交了畢業論文,過了答辯,就等到時候領學業證了。他應國家隊召喚,前往首都,住進了國家隊的宿舍,成為一名全職運動員。出發那天,朋友們來送他,問他在想什麽。他在想夏芒。他想,夏芒也在首都讀書,首都有2180萬人,那他偶遇夏芒的概率就是2180萬分之1,總比沒有要好。第35章 小竹馬01衛峻風一早接到媽媽的電話, 讓他去機場接下妹妹,他說早就跟教練請好假了,不然這時候臨時再說, 教練怎麽會批假。衛瑜敏今年高考, 成績還不錯, 她高三時過了飛行員體檢,考上了首都的一所航空大學。她拖兩個大行李箱, 衛峻風從托運帶上給她搬下來的時候, 狠狠一沉,衛峻風吐槽:“你帶著一箱鐵塊嗎?怎麽這麽沉!”衛瑜敏:“女孩子的事你不懂不要管啦。”出於大男子主義, 在跟婦孺同場合的時候, 隻要自己拿得下,衛峻風是不讓對方拿一點行李的,除了一個小背包,衛瑜敏一身輕鬆,衛峻風提著大包小包頗為狼狽地跟在她身後。衛瑜敏說要上個廁所,衛峻風在門口等她。邊上有一對男女, 大概是情侶, 在指指點點地打量他,交頭接耳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走上前來, 問:“請問你是遊泳選手衛峻風嗎?”衛峻風點頭:“呃, 我是衛峻風。”女生激動地握著手機:“啊,我是你的粉絲, 我看了你去年世錦賽奪冠的比賽, 沒想到這麽巧能遇見你真人,能跟你合個影嗎?”衛峻風靦腆:“可以的。”從他拿到第一塊金牌以後, 還應邀參加過一些節目、拍了幾支廣告後,他好像就成了半個公眾人物,時不時會遇見有人要他簽名拍照,盡管已經不止一次了,但他還是會覺得緊張。拍完照,女生又找出一支眉筆,請他在手機殼的背麵簽名臨時沒帶別的筆和能簽名的東西。衛峻風被人圍著低下頭簽名的時候,不止怎的,福至心靈般,眼角瞥見一個身影從擁擠的人群後走後,他隻看見了對方的穿著打扮,明明是夏天,男人卻一絲不苟地穿了三件套西裝,深灰色的外套脫下來,整齊對疊,搭在左手的小臂上,白襯衫外套著細條紋的馬甲,領帶係作簡約的平結,西裝褲邊線平整利落,沒有一絲褶皺。男人提著個小行李箱,形色匆忙,沒有注意到衛峻風,但衛峻風卻莫名地注意到了他,隻是正在簽名,無暇顧及,他低頭趕緊簽,等到簽完以後才有空抬頭,又被人擋了一下,於是幹脆擠出人群,可是已經看不見剛才那驚鴻一瞥的身影了。衛峻風按照直覺追出去幾步,那個人已經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樣消失不見了。衛峻風失落地在原地愣怔了一會兒。直到衛瑜敏洗了手出來,發現他不管自己的行李跑出去了,走過去找他:“你幹嘛呢?跟丟了魂似的。我讓你給我看行李你也不好好看,你跑這中間傻站著看什麽啊?”衛峻風看著人群,失魂落魄地說:“我好像看見夏芒了。”對於衛瑜敏來說,夏芒這個名字已經有點陌生了。已經過去六年。隻相識了一個暑假而已。她連一些小學同學的名字都記不清了,但是卻依然記得夏芒,很清晰地記得。她從不主動提夏芒,也沒聽她哥再提起過,這還是第一次。可是,都已經過了那麽久了,應該沒事了吧,衛瑜敏故作輕鬆地問:“哦,聽說夏芒也在這裏上學,你都來這一年了,去找他了嗎?”衛峻風:“沒有。”他把前方的人群看了反反複複也不知道掃視了多少遍,不得不收迴視線,折身迴去,說:“我給你拿行李去。”首都的公路是出了名的堵車。他們也被堵在半路。衛瑜敏有點不安,說:“剛其實你不用管我,去找夏芒就好了。你來首都的一年了,怎麽沒去找夏芒啊?”沒人比她這個妹妹更了解夏芒對於她哥來說是個怎樣的存在了。她現在已經變得比小時候要謹言慎行的多了,不再那麽咋咋唿唿,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有時候她會想,要是在12歲那年的暑假,她沒有找事跟蹤哥哥他們到醫院,或者,沒有不看四周直接問夏芒關於生病的事,那夏芒是不是就不用不得不袒露自己的秘密,說不定還留在他們家。她那時甚至不明白哥哥為什麽傷心成那樣,像得了重病,一蹶不振,比賽成績下滑,直到半年後才調整迴來。她隻隱隱約約地感覺哥哥對夏芒有種很濃烈的感情,似乎是親情,似乎是友情,又都不是,是一種與對待她不同的濃烈的感情。那時哥哥很難過,她知道是因為和夏芒吵架了,天真地問:“你怎麽不給夏芒送禮物嗎?等到夏芒生日的時候你給他送禮物吧,你們就可以重新做好朋友啦。”直到高二,她有了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同學,開情竅了,才明白為什麽她哥看她的眼神那麽絕望,像在看傻子。啊,她那根本是在她哥心上再多捅一刀啊。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是沒有別的女孩喜歡她哥,但她哥都以要專心訓練為由拒絕了。甚至在她身邊就有女同學想找她牽線的,而她連轉告都沒有,直接說:“我哥有個很喜歡的初戀,一直忘不了,別白費力氣啦。”有的女同學聽說以後就放棄了,也有不放棄的,可她就是沒見著有誰取代夏芒在他哥心裏的位置。她哥嘛,化失戀的悲傷為動力,化身事業狂,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訓練,心理素質也比以前更好了,幾乎沒有別的事情可以更嚴重地打擊到他了。除了兩年前,衛峻風第一次拿到世界級別的冠軍,在電視直播采訪時,他先是說了一番客套話,記者問他還有什麽想說的嗎?他眼眶發紅,忍著眼淚,舉起金牌,讓觀眾摸不著頭腦地來了一句:“小芒,我拿到冠軍了,我們小時候約好了,你看,我像你說的那樣,我成為世界冠軍了!你要不要親眼來看看?”小芒?小芒是誰?當時這個疑問還上了熱搜。好奇的同學來找她這個親妹妹問八卦,她一個沒說,她說她也不太清楚呢。其實,她當然是知道的。衛峻風的“小芒”還能是哪個“小芒”?她心情複雜。你說,夏芒多狠啊,當年說斷就斷了,就連她哥傻子似的含淚在鏡頭前唿喚他,也還是沒有主動來聯係,依然不見音訊。之後她哥等了一個星期,等夏芒的來電。衛峻風成名以後就有了些粉絲,有的比較瘋,在網上曝了他的手機號,時不時地會接到一些騷擾電話,但他還是沒有改手機號,每一個電話都會接起來,要是沒有接到就會打迴去問一問,反正一定要聽一下對麵的聲音是誰。萬一是夏芒呢對吧?有迴他們全隊是上一個綜藝節目,主持人還問他“小芒”是誰,是不是他喜歡的人。衛峻風臉紅到爆炸,靦腆落寞地搖搖頭,拚命把自己往角落躲,他不敢承認,也不想說謊。這好像是這些年來,她第一次在哥哥的麵前說起夏芒,她都不敢去看她哥是什麽表情,沒看也感覺到氣氛變得糟糕起來,連忙找補說:“這不是在別的城市,大家一個省份的,也算是老鄉嘛對吧,沒有老鄉會什麽的嗎?你就沒遇見夏芒?或者直接去他學校找個老鄉問一問,我覺得肯定知道夏芒的。”衛峻風:“那也沒必要像個跟蹤狂一樣吧,夏芒知道了隻會覺得惡心吧。他不想見我,他想見我的話,他會找我的。男子漢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我不能去糾纏人家。”衛瑜敏:“……”正要說話,衛峻風的手機就響了起來,衛瑜敏瞄到一眼,是個陌生來電,衛峻風想也沒想到就接了起來。這車的隔音挺好,她依稀聽見是個女孩子的聲音,興奮地問:“你好,你是衛峻風嗎?……啊!真的是衛峻風啊!衛峻風哥哥我很喜歡你!”衛峻風禮貌敷衍了幾句,說了句努力學習,掛了電話。衛瑜敏說:“你手機號被那麽多人知道了,你幹脆把手機號換了吧,上迴你比賽失利不還有人換著號碼打電話罵你嗎?現在網上神經病那麽多。你不換號碼,就會一直被人騷擾,不煩啊?”衛峻風嘴硬說:“不煩。就當鍛煉心理素質了。”衛瑜敏本來就是e人,雖然因為早年的事情收斂了性格,但還是很e,到了學校沒兩個月就結交了很多朋友,開始享受她的大學生活,日程排滿,每天從早到晚都有活動,滿城玩,比衛峻風這個早來一年多的人要更了解首都的幾個娛樂場所。入了秋,還殘留有遲夏的餘熱。這天她跟朋友們一起去一家新開的茶館聚會,她來得早,隔壁有點吵,似乎已經到了不少人了。有人在勸酒:“夏老師,喝一杯嘛,不礙事的。”一個清冷的像月光的聲音響起:“抱歉,喝酒會影響神經,做手術需要很高的精準度,所以我不喝酒的。你們最好也別喝吧。”夏先生?這聲音真好聽。還是個醫生,夏芒不就是學醫的嗎?衛瑜敏心上一動,想,又覺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她是被她哥傳染了嗎?這些日子,她每次跟她哥出去吃飯,她哥都會把某個路人錯認成夏芒,除了機場那天,全部寧認錯不放過,可是沒一個認對的。首都那麽大,那麽多人,有的是醫學生,怎麽可能他遇見這個就是夏芒?而且夏芒還是學生,她沒記錯的話,現在應該還在讀研究生,不是老師,所以一定是她認錯了。她又想,可是,要是夏芒長大了該有個怎樣的聲音,估計就是這樣好聽吧。隔壁房間的人是真的很吵。過了一會兒,她又聽見有人在笑,在嚷嚷。“真心話,大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