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人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要是有人欺負他,他反而不會開口,但要是跟衛家兄妹這樣跟他好聲好氣地說話,他就心軟了。這個世界上對他好的人不太多,但凡有其中哪一個他對不起,他這心裏頭就很是過意不去。但,但,這怎麽能說呢?又要怎麽說呢?夏芒用充滿歉意的眼神迴望著衛瑜敏,欲言又止:“我們當然是朋友……我沒生什麽病,你不用擔心。”衛瑜敏不信:“我不是小孩了,你別騙我,要是沒事你們倆哭什麽啊?”夏芒費勁吧啦地說:“你哥陪我去醫院,我很感動,我哭了,他也哭了。就是你哥比較善良。”衛瑜敏一看就知道他沒說全話,不大高興:“為什麽不告訴我啊?你不把我當朋友嗎?”她又擔心又生氣盯著夏芒看了一會兒。夏芒被她看得低下了頭。衛瑜敏氣跑了。夏芒六神無主,去找衛峻風,告訴他被妹妹看到他們去醫院了。衛峻風這會兒很冷靜:“沒事,我去跟敏敏說,她肯定不會說出去的。”衛峻風去找妹妹。衛瑜敏眼神黏在卷子上就沒有挪開過,沒好氣地說:“你來找我幹嘛?你不是跟夏芒那麽要好嗎?你們倆出去玩好了嘍,不用帶我。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妹妹……”衛峻風大臉一紅:“你說什麽?什麽媳婦兒?我哪來的媳婦兒?”“還能是誰?夏芒唄。”衛瑜敏就是故意刺他的,她這年紀最是口無遮攔,學了一點點關於成人世界的知識就會無意識地拿出來顯擺,而且她就也最知道要怎麽樣才能讓衛峻風慌了陣腳,“我看你就是把夏芒當成你媳婦。”衛峻風:“亂說,夏芒是個男孩子!”說著,想到了夏芒和普通男孩子不太一樣的身體,自顧自把臉紅透了。衛瑜敏:“那就男媳婦。哼。你們倆好去吧,不是不把我當朋友嗎?不用管我。”衛峻風:“是我不讓夏芒告訴你的,你要怪怪我。對了,你不要告訴爸爸媽媽啊,這是我們小孩的事,不可以做叛徒。你要多少封口費就說。”衛瑜敏掀作業本:“你當我是什麽人?還需要你給我封口費?我又不傻,我一看夏芒那個為難的樣子,連我都不能說,怎麽能直接去跟爸爸媽媽說啊?夏芒也是我的朋友啊!”衛峻風:“那就好……夏芒還因為不能告訴你很愧疚。”衛瑜敏:“再愧疚不還是瞞著我?他覺得你比我重要。”衛峻風:“那肯定啊,我跟夏芒認識了多久,你跟夏芒才認識多久,你以前都老記不住他叫什麽。”衛瑜敏哼了兩聲,說:“是你出主意那我肯定不能怪他啊,但要是真有什麽事,你一定也得告訴我啊。”衛峻風猶豫:“唔。”衛瑜敏看著哥哥離去的背影,手裏的筆停頓了一下,又想,她說自己不會直接說,那是因為她覺得這事需要深思熟慮。萬一真的是什麽嚴重的事情,她肯定要告訴爸媽的,有些事情小朋友不可以自己做決定啊。要是是什麽壞事,她肯定不會幫忙隱瞞。比如,哥哥去遊戲廳玩這件事就是她告訴爸爸媽媽的。快中午了。夏芒在廚房給阿姨打下手,摘菜,豎著耳朵聽動靜,聽見衛峻風下樓的聲音,伸出脖子去看。衛母好奇問:“是誰下樓了?”夏芒說:“是哥哥。”過了半分鍾,衛峻風抵達廚房門口。衛母樂了:“還真的是哥哥。你怎麽聽出來的?”夏芒有理有據地說:“你們的腳步聲不太一樣,有一些區別,可以分辨出來,叔叔走路更硬一些,阿姨你走路慢悠悠的,敏敏喜歡蹦蹦跳跳,衛峻風就走得……走得像個運動員。”衛母哈哈大笑:“什麽叫走得像個運動員?”夏芒不太會形容。其實他覺得衛峻風就是衛峻風,很好辨認,無論衛峻風是走在哪裏他都能聽出來,尤其是向他接近的腳步聲。在與衛峻風相識的這九年間,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等待衛峻風的到來,每一天,每一天,即使上學的時候知道衛峻風幾乎不可能出現在鄉下,但他還是會抱著一絲絲僥幸,期盼著拯救他的大男孩出現,給予他繁重生活中的一點點快樂。衛峻風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夏芒和媽媽不知道說了什麽,把媽媽給逗得樂不可支。衛峻風:“在說什麽這麽好笑,也分我聽聽。”夏芒:“說你像運動員。”衛峻風疑惑:“我不就是運動員嗎?……媽,今天我來做飯吧。”衛母:“要收代工費嗎?你存那麽多錢沒可能花完了啊,又缺錢啊。”衛峻風:“哎呀,今天不收錢啦。我就想跟夏芒單獨玩一會兒。”衛母:“做飯是玩啊?那你們等下要不要去花園玩一會,正好兩天沒有修花枝了。”衛峻風:“……”等衛母一走出屋子,夏芒跟拉了衛峻風的袖子一下,衛峻風側身彎腰,夏芒跟他咬耳朵說:“敏敏怎麽說?答應了嗎?”衛峻風對他擠眉弄眼:“有我出馬肯定能成啊,你放心就好了。”衛峻風今天打算做個幹豆角燉紅燒肉,剛把冰糖放下去,就聽見門鈴響起,過了沒一分鍾,大門打開,媽媽現在外麵門口喊:“衛峻風,夏芒,杜文浪來找你們了!哦,說主要是來找夏芒的。”這炒糖色正離不開呢,一個錯眼可能就糊了,衛峻風迴答:“你讓他等等!!”夏芒說:“哥你專心做飯。他來找我的,那我去見他吧。”衛峻風不讓他單獨去,恨的牙癢癢地說:“等等我陪你去,你別單獨見他,他不是個好人,有點小聰明老是不用在正道了,整天就知道投機倒把、損人利己……”小學四年級杜文浪害他賠了幾千塊老婆本的事他能記到進棺材!衛峻風:“你等我兩分鍾,我把肉燉上去就跟你去見他。”話音未落。杜文浪已經出現在了門口,手上提著五杯奶茶,還有一袋子的冰淇淋,跟在自己家似的:“我把冰淇淋放你家冰箱裏。夏芒,我買了奶茶,這個牌子還不給外賣,我今上午特別專門去排隊買的?你先選,你看看,你要喝哪個?”夏芒沒接,往衛峻風身後躲了一下:“你送我奶茶幹嘛?”衛峻風一唱一和:“問得好,肯定沒安好心。”杜文浪臉上有點掛不住:“這不是……前天在商場我說錯話了嗎……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這人就這樣的,我這個破嘴老是說錯話。所以我買奶茶給你賠禮道歉啊。你覺得好喝的話,下次逛街我再給你買。”說錯什麽話?夏芒想了想,說他是鄉下人那句話嗎?也沒說錯啊。杜文浪:“你是衛峻風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你放心,以後我和衛峻風一起罩著你。”又說:“先前我就大概知道有你這麽個人了,我們比賽的時候你是不是本來要來看的來著?你沒來,衛峻風魂不守舍,差點沒發揮好。”第23章 美人11杜文浪話音未落, 衛峻風差點直接跳了起來,衝過去把他的嘴巴用一個饅頭給堵住了:“就你會說!整天說些有的沒的!”這個饅頭用牛奶和麵,發得很好, 奶香柔軟, 他咀嚼兩下, 艱難地咽下去,說:“幹嘛?我又沒有瞎編。你那天等的人難道不是夏芒嗎?”衛峻風卻又斬釘截鐵地承認了:“是夏芒又怎麽啦?你別怪裏怪氣地說話。說得好像我跟夏芒的關係很奇怪一樣。”杜文浪一邊吃饅頭, 一邊喊冤:“我哪有怪裏怪氣啊, 你不要此地無銀三百兩!”正好趕上人家家裏開飯的飯點,衛母見到杜文浪隨口問了一句要不要留下一起吃飯, 杜文浪忙不迭地答應了, 正好他爸爸出去應酬,給他留了點錢讓他自己下館子去。下館子哪有蹭衛家的飯香。他捧著碗在飯桌上對夏芒問東問西,惹得衛峻風一直皺眉。杜文浪問夏芒跟衛峻風到底是怎麽認識的,他怎麽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夏芒停下碗筷,斟酌言語,仔細地說:“我家境貧困, 衛峻風一直在資助我上學。”杜文浪問:“哦我懂了, 定點幫扶,我家也參加過這種項目,我也有給兩個小朋友捐錢, 但是我不認識他們。那你怎麽到衛峻風家裏來做客了, 你今年幾歲啊,上初中了?”夏芒:“我剛中考完, 明年上高中。”沒等夏芒迴答, 衛峻風已經不耐煩了,特地夾了一塊雞屁股放他碗裏, 說:“桌上這麽多菜都堵不上你的嘴嗎?食不言寢不語不知道嗎?吃飯的時候不要叨逼叨個沒完。”杜文浪嫌棄地夾起雞屁股:“我不吃這個。我要吃雞腿。”他不說還好,他這麽一說,衛峻風當著他的麵把雞腿夾給夏芒了,看得杜文浪瞪大雙眼,嘖嘖稱歎:“哦豁!”夏芒臉紅,捧著變沉了一點點的飯碗也不知道該吃還是不該吃,求助地看向阿姨。衛母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吃就是了。在遇見衛峻風之前,夏芒從未得到過別人的偏愛。他第一次得到的偏愛就是來自衛峻風的,後來得到的更多的,也和衛峻風有關。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敢向衛峻風的那些城裏朋友譬如杜文浪不敢自稱是衛峻風的朋友。吃完飯,杜文浪還賴著不肯走,說:“你們今天要去幹什麽?去哪玩,帶我一個唄,我在家挺無聊的。”衛峻風:“你要是無聊你幹脆去訓練好了,平時訓練也沒見你這麽積極。你非跟著我們幹什麽?”杜文浪湊到夏芒身邊:“小芒,你想去哪玩?我帶你去……哎呀,你不知道哪裏好玩啊,衛峻風這不是待客之道啊,城裏那麽多好玩地方不帶你去,我帶你去啊。隔壁商場新開了電競館,還有桌遊店,我帶你去玩,還有穿女仆裝的服務員,不過我覺得沒有你長得可愛……”衛峻風跟趕蒼蠅似的,沒等他把手搭到夏芒肩膀上就把人給趕走了,擠到中間,隔開兩人,長臂一伸,圈住夏芒,卻不知為何,今天格外注意紳士,並不真的觸碰到夏芒,老母雞護小雞一樣地跟杜文浪說:“幹嘛幹嘛幹嘛幹嘛,不要對夏芒動手動腳的,還想帶他去不三不四的地方。”杜文浪:“那叫什麽不三不四的地方?你又不是沒有去過,都是正規娛樂場所啊。”衛峻風:“你說什麽女仆裝……”杜文浪指著他說:“怎麽了?服務員穿女仆裝又不犯法,你想哪去了,你是不是想著夏芒穿女仆裝啊你?”衛峻風顯然是被說中了,但他既不會罵人也不會吵架,急了眼:“你說什麽!”撇開在一旁掐架的兩個大型身材體育生,夏芒問衛瑜敏:“女仆裝是什麽?是一種衣服嗎?”衛瑜敏:“就是一種衣服啦,一般是女孩子穿的,現在也有流行男孩子穿,都可以穿。我給你看看。”當場用手機查了圖片給他看,夏芒邊看邊點頭,看得有些臉紅。兩個人吵著吵著,不知道怎麽迴事,說定了去卡拉ok玩。從這天起,杜文浪加入了他們的小團體,暑假三人玩耍小分隊成了四人小分隊,滿城到處玩。他們結伴去五光十色的賽博朋克風的遊戲展,也去燦然如一片黃金海的向日葵田;在咖啡廳裏占一張大桌子鋪滿作業嘻嘻哈哈,也在遊泳館裏讓倆小孩掐表培訓;看了新聞上說今年難得一見的並蒂蓮花,也去孔廟拜了文曲星,為彼此掛了許願牌。一眨眼,從芒種到了小暑。夏芒記得一句俗語:小暑落滿塘,天氣涼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