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寒冰洞的入口處,天狼眼中有著深深的激動與傷感。自嘲的一笑,便毫不猶豫的走近洞內。越進越深處,冰涼刺骨的寒氣迎麵撲來。他顫抖著,不因寒冷,隻因離那日日夜夜魂牽夢縈身影。

    顫抖著手,慢慢撫上那吹彈可破的臉頰,指間傳來的真實觸感和冰冷,讓他的眼裏的掙紮越顯越深。

    “你知不知道,我對你有多失望。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負我,因為我不在乎,可唯獨你不行。我不後悔把心給你,所以你也不能收迴,我也不會準許。你以為死是一種解脫嗎?嗬,我告訴你,休想!傷了我,我會讓你比我更痛苦百倍,千倍……”他的眼神越來越瘋狂,越來越迷蒙。接著他轉身對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的風翼與月魄,淒涼的笑著說道。“開始吧,兩位叔叔。”

    “狼兒……”風翼望著他越顯深沉的綠眸,心中一陣抽痛。本想開口說些什麽,卻看到他已自動自發的伸手取過自己手上的繩子,往他自己身上招唿,隻好歎了口氣幫他把他全身上下都給綁好。

    “風叔叔,我……”望著那纖弱的身軀毫無生氣的躺在寒冰床上,他痛苦的閉上雙眼,啞聲說道。“再來一根吧。”無論她怎麽對他,他還是放不下她,他還是見不得她有任何的受傷。

    風翼和月魄先是一楞,隨著他的視線,又笑著應聲好。傻小子,這繩子可是火燒不斷,刀砍不斷的。

    “我們出去了,最多三天。”風翼拍拍他的肩膀,和月魄並肩往出口走去。

    “如果收到世溟的信號,就結束了。”他答應過的,老地方,老規矩。

    兩人什麽都沒有迴應,因為他決定了的事,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所以他們隻能等待,但他們願意等,也隻能等……

    留下的天狼靜靜的坐在地上,靠著冰冷的冰柱,他的嘴角居然出現了滿足的笑容。是的,他好滿足。因為,他的報複就要實行了。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是那麽容易放過他的。他要讓她知道,她究竟傷他多深。他更要讓她知道,他難受,她也別想好過!

    隨著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天狼的額頭漸漸滲出汗滴,緊皺的眉頭和緊咬著的牙關,明顯的讓人看出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緊接著,他的麵孔開始扭曲,身子不住的顫抖,被綁於身後的雙手不住的緊握著。可無論如何,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眼中透露著痛苦與掙紮,喘息也越來越渾濁。

    可不過一會兒,他就閉上了雙眼,像是不願她看到他的掙紮與痛苦。慢慢的他開始隱忍的悶哼出聲,身子不住的蜷縮顫抖著。終於,他的身子倒向地麵,可微睜的眼中卻清晰的讓人看到不屈服的倔強,與一絲讓人琢磨不透的情緒。

    中秋節的夜,終於到了……

    砰砰砰,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響聲之後,漆黑的夜空立馬變的繽紛燦爛,光彩奪目,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為什麽不出去和他們一起玩?”樂飛依然笑臉盈盈的出現在廚房門口,看著冷世溟忙碌的身影。

    “太吵。”他簡單明了的迴答,手一瞬也不停的攪動著鍋中的湯。

    “那不叫吵,那叫熱鬧。璿兒喜歡熱鬧,那樣可以讓她放開心中的傷感。”他循循漸進的教導著他,一點也不吝嗇的拿出任璿兒這張王牌。

    他的手明顯一頓,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可是熱鬧過後,傷感依舊傷感。我寧願自己舔著傷口,學習如何不再受傷。”他第一次對他講出心中的話。

    沒想到樂飛居然大笑了起來,帶著一點挫敗。“哈哈哈,算了,你這死腦筋我也懶得理你。透露一個消息給你,璿兒把自己給弄丟了,幫忙找找吧。”要是真讓人捷足先登了,他就不信他不在乎。

    “不差我一個。”他無情的一口拒絕,隻是心中卻隱約浮現出一絲絲淡淡的不安。

    “確實不差你一個,但是,如果找不到她,你這一天的忙碌不就全白費了?”樂飛露出一抹心知肚名的笑,轉身來到他身邊。“可惜了這麽碗香噴噴的壽麵啊。”他故作惋惜的聞著陣陣的香味。“璿兒真是有口服啊,想我就沒這等好運。隻有我做給她的份,男人真不好當啊。”

    冷世溟技巧性的擋開他欲伸向麵的手,迅速的把麵裝進食盒,白了他一眼。“我想村頭的林大媽非常樂意幫你。”末了,他挑釁地一笑,提著食盒走出廚房,消失在黑暗之中。

    “臭小子,我可無福消受。”嗬嗬,居然會開玩笑了,這算是開竅了嗎?被丟下的樂飛頗感欣慰的搖頭笑道。

    緩步在燈火通明的路上,冷世溟的眸光黯淡了,緊抿的薄唇不難看出他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手不自覺的撫上食盒,指間傳來的溫度更讓他緊鎖住了眉頭。抬頭又環視了一遍四周,心中的擔心又無可抑製的蔓延了。

    到底到哪裏去了,平時常去的地方,熱鬧的地方,凡是有一絲可能的地方,他都找遍了。但,她究竟在哪裏?難道說,上天連這麽一點機會都不肯給他嗎?他不奢求別的啊。

    他,隻是想實現自己的諾言而已,隻是想和她說聲再見而已,僅此而已……

    正當他眼中滿是迷茫之色時,一雙小小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緊接著手腕一涼,一隻通體銀白的手環赫然出現在手上。手環在黑色衣料的襯托下,異常的刺眼。

    冷世溟緊皺住了眉頭,望著笑臉盈盈的孤藍隱,用著低沉的嗓音問道。“這是什麽意思?”他硬壓下伸手摘除的衝動,希望他能給他一個過得去的理由。

    他,不需要白,更加的討厭白!

    孤藍隱拉著他的手,撫摸著鑲嵌在銀環上,晶瑩剔透的寒冰石。“很適合你啊,真是應了那一句俗語,‘萬黑叢中一點白’。”他打著馬虎眼,心虛的不敢抬頭。

    “是‘萬綠叢中一點紅’。”胡說八道什麽呀?他沒好氣的作勢要摘下來。

    “不要!”他死命按住他的手,在他半是逼迫半是不解的眼神中繼續說道。“不要摘下來,好不好?”他說著,忽的撕下右手手臂上的袖子。“好不好?哥哥。”

    一隻閃爍著淡淡藍光的手環出現在皎白的手臂上,明顯的可以看出,他的和他的本是一對,隻是一藍一白而已。隻是由於他的手腕太小,隻能佩帶在上頭的手臂上。

    猶豫了好一會兒,冷世溟才緩緩的蹲下身子。“喜歡就戴著吧,藏在袖子裏就看不到了。”然後,他無言的幫他整了整衣服,看著那缺了一邊的袖子,無可奈何的捏了捏他的鼻子。“迴去換件衣服吧。”他無法拒絕,也不忍心,隻因他那一句哥哥。是啊,他是他的親人啊,自己怎能拒絕自己的親人呢?

    而且,他,也不想拒絕……

    “恩。”孤藍隱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又蹦又跳的往迴去的方向跑去。

    “藍隱!”不知為何,冷世溟看著他離開,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雖然隻是一瞬,但那是真實的存在。

    孤藍隱聽到他的聲音,也感應到了他的擔心,隨即迴過頭開心的說道。“師傅,藍隱等你迴來,然後我們一起迴家。”說完,他便立刻跑了。

    直到失去了孤藍隱的身影,冷世溟才慢慢的調迴視線。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手腕處傳來的淡淡的冰涼。好久,才又繼續邁開腳步,他要去完成他最初的目的。

    隻是心中的不安為何變大了呢?好像那一年的冬天,是那樣的無可奈何,那樣的措手不及。這是錯覺吧?應該是吧。

    隻是他還沒弄明白,就被遠處山上若隱若現的星亮給吸引了。那是什麽?山上著火了嗎?正當他疑惑不已的時候,一絲嘈雜模糊的談話聲傳進他的耳中。

    “小小姐到哪裏去了,怎麽每年總是這樣,一到這時候就消失了,真掃興。”粗嘎的嗓音帶著絲絲的抱怨。

    “就是。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那麽難找。”

    “再過一會兒就該出現吉兆了吧?再不迴來可就得不到神的保佑了呢。”

    …………

    剩餘的談話,冷世溟沒有聽進一絲一毫,腦袋中隻一直重複著‘吉兆’這兩個字。吉兆?什麽吉兆?

    正想置之不理,視線卻又對上遠處那點星光,腦袋中,似乎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模糊的畫麵。

    ‘今天晚上吹的是東南風吧?應該能夠放吧。’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折紙鶴玩玩,好打發日子嘛。’

    ‘雖然我沒怎麽出力,但,我還是很累啊。而且,每年我都看不到你們說的什麽吉兆,已經很衰了好不好?’

    ‘默默無聞的人總是比舉足輕重的人來的快樂,那種牽一發動全身的日子,我一點也不想體會。’

    …………

    聯係著這些話語與她最近怪異的動作,腦中靈光一閃。原來……

    望著那星星點點,冷世溟的眸不再迷茫,反而帶著無比的清澈與光亮,像是要把周圍的燈火,通通的都比下去了。快速的移動著腳步,當逐漸遠離人群的時候,才使出絕頂的輕功,往那容易讓人忽視的光亮飛去。

    任璿兒,你騙得大家好慘,卻又那麽令人憐惜。

    心頭,一種莫名的情感似乎,已經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了。以至於,忽視了那抹曾撞擊著心底的不安。

    冷世溟不知道,原本要等他,要和他一起迴家的弟弟,此刻以葬身深不見底的懸崖。隻留給他一張令他無法忘懷的笑臉,和一切都無法重來的無奈,以及深深的眷念與悔恨……

    任璿兒呆望著天,潔白的月光照射著她,為她鑲上一層淡淡的光圈,讓她整個人更顯虛幻。夜風輕輕吹拂著她,衣訣飄飄,仿佛一不留神就會隨風而逝。

    癡癡的望著那抹白色的身影,冷世溟幾乎忘了最初的目的。她真的好適合白色,月光下的她,讓他有種想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的衝動。

    但,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或許,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再衝動吧。自嘲的在心中一笑,他無聲的走到不遠處的亭子裏,安靜的等她迴過神。

    慢慢的,任璿兒移動著腳步,走向那欲展翅遨遊的孔明燈,拿起地上的剪刀。‘哢嚓’一聲,繩索斷了,風終於如願以償的帶著孔明燈往空中飛去。風吹舞著,連帶著四周的紙鶴,飄飄灑灑的落在任家莊的沒一個角落。其中,包含著她無盡的言語與祝福。

    吉兆出現了,遠遠的看著那歡唿的人群,雖然渺小,卻活的那麽真實,無拘束。開心就是開心,不開心也不用裝做開心,這才是真正的體味人生啊……

    收起愁顏,微笑的轉身。“好香啊,肚子餓了。”她是任璿兒啊,絕對不認輸的任璿兒!

    他看著她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嘴角不自覺的掛上了寵溺的笑容,可隻一瞬。

    “怎麽想到來這裏找我?”她拿起一塊月餅,隨口問著。

    “運氣好而已。”打死他也不說,他是如何想到的。

    “哦,那你運氣還真好。”她應著,又趴了一口麵。“對了!沒被人發現吧?要是發現了,我就真的要去闖蕩江湖了。”她可不想被大家‘圍攻’。

    “沒有。”頓了頓,他又說道。“江湖太危險,你不適合。”

    “會嗎?沒試過怎麽知道適不適合呢?萬一我真的適合江湖呢?”她半真半假的說道,喝下最後一口湯水。哇,太好吃了,舌頭差點就也吞下去了!

    他沉默了好久,知道自己在怎麽勸,都不能令她改變主意,索性換了話題。“為什麽要放孔明燈?”

    “聽說隻要把願望寫在孔明燈上,風就會帶著願望飛到神的身邊,這樣,你的願望就會實現了,而一千個紙鶴。”她說著,眼中突然閃現過一抹調皮。“那是我賄賂神的,讓他準許我插隊,早日實現自己的願望。”

    “是嗎?”他半信半疑的問著,不動聲色的將她的話藏在心底。

    “當然了,我都試過了呢,而且很靈的哦。”她臉不紅氣不喘的保證,一派正氣的氣勢硬是讓他無條件的相信了。“木頭,你的願望是什麽?不準說那些打打殺殺的,說點別的。”

    願望嗎?不準打打殺殺的,啊,有了。“我希望能夠忘卻紅塵。”這樣,就可以不用再去理會所有。

    “……紅塵也包括我嗎?”任璿兒幽幽的開口,憂傷的眸子直視著他。直到他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才打著哈哈道。“嗬嗬,開玩笑拉。誰,誰叫你,你說的跟要出家似的。”

    冷世溟見狀,隻能不自然的扯扯嘴角。眼神飄忽不定的四處亂瞟,說實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所說的紅塵包不包括她,所以他無法迴答。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著,不知還有什麽話題能讓他們忘了心中的憂慮。而他們也很有默契的不開口,望著星空不發一語的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任璿兒隻覺得眼皮不停的在打架,一點也不由她自己能控製。

    “璿兒。”這時,他突然開口叫住她,隻是他的眼裏帶著絲絲的愧疚與不舍。

    “恩?”任璿兒強打起精神,忽視昏昏欲睡的感覺。

    “生日快樂。”在她倒向桌麵的時刻,他終於說出了一直藏在心裏的話。

    任璿兒帶著快樂的微笑進入夢鄉,因為她聽到了那句‘生日快樂’。她真的好高興,高興的幾乎要大笑,可是身體卻不允許她這麽做,她怎麽了?生病了嗎?真是討厭的感覺呢。

    他無言站起身,脫下身上的外衣緊緊裹住她,為她擋住唿嘯的夜風。靜靜的望著她絕美的容顏,好一會兒才彎下身子,打橫抱起她,往山下走去……

    安置好昏睡的任璿兒,冷世溟快速的迴到房間,卻沒有如想像中能夠看到那小小的身影,霎時,心涼了一半。

    握緊手中的紙張,子夜般的星眸中有的隻有深深的悔恨和擔憂。為什麽?為什麽?他已放棄了所有,為什麽還要這樣對他?

    深吸了口氣,緩緩睜開禁閉許久的雙眼,毫無情緒的雙眸讓身上的冰冷氣息愈加的深沉了。望著手腕上的銀白,許久才朝天空一彈指。接著,帶著一銀一灰的狼,迅速消失在任府,消失在任家莊,消失在她能夠觸目的每一個角落……

    夜空中,一陣陣血紅色的煙火綻放著,異常的燦爛,鮮豔的刺眼……

    空中,飄舞著五彩斑斕的紙鶴,混合著迷霧般的白色粉末。誰也猜不出,那粉末曾是兩張寫著不同的話語,可都幾乎讓他發狂的信息——

    ‘師傅,我先出去了,很快就迴來,不要擔心哦。’

    ‘你的離開,換得全村人的安全。也包括那隻,迷途的羔羊……’上頭一個搶眼的紅色‘禦’字……

    望著空中的燦爛,風翼等人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在反複的擦亮雙眼後,確實那是真的存在後,才像一陣風似的衝進寒冰洞中。

    觸目驚心的狼藉映入四人眼中,讓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靜望著眼前的一切。一隻被五花大綁的雪色白狼不住的顫抖著,嘴角流動著鮮紅的血漬,滴滴滴在冰上,形成一副詭異的圖像。

    像是有所感覺地,它艱難的抬起眼皮,伴隨著粗重的喘息望著來人。然後眼神複雜的看了眼那安詳的身影,緊閉上了絕望的綠眸,似是在訴說著——

    為什麽,你還是不願醒來……

    為什麽……

    風翼暗歎著氣,伸手抱起冰冷的白狼,靜靜的說道。“狼兒不怕,四位叔叔帶你迴家……”暴風雨,總算過去了……

    良久,寂靜的寒冰洞中,緊閉著雙眸安睡著的少女,眼角一顆晶瑩的淚水緩緩流落。滴在寒氣滾滾的床上,濺起融入寒氣之中,清脆的響聲迴蕩在空蕩蕩的洞中……

    夜空中的煙雨卻更加的燦爛了,在這安靜的空中肆意綻放著,就像江湖之中的腥風血雨,層層不斷,譜出一則則愛恨情仇,生死離別……

    到最後,除了歎息,江湖兒女還能剩下什麽……得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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