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中,冷世溟盯著眼前一點身為女孩家的矜持都沒有,就這麽直接迴視他冷得能把炎熱的夏天變成寒風刺骨的冬天的眼神,還能笑嘻嘻的神態,心裏第一次出於自願的正視除了娘親和姥姥以外的女人。

    “你是誰?”還是冷得要死的口氣。

    “救你的人,對了,把這碗藥喝了,才能解你體內的餘毒。還有,我叫任璿兒,你叫我璿兒就好。”說著,就轉身端著剛送來的藥,作勢要喂他。“來,張口。”

    冷世溟緊盯著任璿兒伸過來的手,像是要盯出個洞來,眼裏快速的閃過一絲的嫌惡。“我自己有手。”他隻是中毒,不是殘廢!

    “我知道你有手,可是你現在很虛弱。”讓她喂喂會死啊?她今天就偏喂了!

    冷世溟不想再和她胡攪蠻纏下去,欲意起身奪過藥碗,可是,他試過之後發現自己全身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任何的力氣。別說是拿眼前的碗了,就是拿根筷子也是個難題。“我怎麽了?”

    “你剛解完毒,所以身體非常的虛弱。需要多休息,多配合我,這樣才能好得快。來,張嘴。”任璿兒說完,又一次把藥送過去。

    這次,冷世溟猶豫了好久,才決定張開嘴巴。這藥不苦?反而帶點甜味?他是不是出現錯覺了?一定是!他一定是太久沒進食的緣故,所以吃什麽都覺得好。這世上哪有不苦的藥?“我昏迷多久了?”

    “不多,前前後後也就八九天吧。”真是乖寶寶,再喂一口。

    “我什什麽時候才能行動自如。”不覺間,防備的神色已經消失了,隻剩下那一成不變的冷漠還在。

    任璿兒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說:“依我看,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一年半載吧。”

    一年……半載……那不就成殘廢了?!冷世溟先是僵硬了一會兒,想著要不要通知幾位叔叔,讓他們有個心裏準備,嘴巴無意識的配合著她的動作。

    任璿兒看著他滑稽的表情,努力的忍住笑,哇噻,她是不是揀到寶了?這樣也相信?“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

    從發愣中走出來的冷世溟先是一楞,又呆了好一會兒才答道。“冷世溟。”

    “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我就直接叫你世溟了。”任璿兒笑的燦爛,還有點誇張,因為她把剛才的份也加了進去。

    “朋友?”冷世溟細細的嚼著這兩個字,似是從未聽過般。

    “恩,朋友,你這樣不會是說你沒有朋友吧?”不是吧?可是,想到自己是他第一個朋友,心裏竟然會感到雀躍不已?

    “朋友?”聽到這兩個字,腦海中倏的跳出兩個熟悉的臉龐。慕的,冷世溟揚起嘴角。“嗬,算有吧。”他們……應該算是他的朋友吧……

    “算有?”任璿兒呆呆的望著他的笑容,雖然那隻是鉤鉤嘴角,可是,卻讓人沉淪其中。不似程風的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他給人的感覺是發自內心的滿足和幸福。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

    “有。”收起笑臉,他有多久沒笑過了?而今天居然笑了?還是在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姑娘麵前?“謝謝你。”

    “謝我什麽?如果是要謝我救了你,那你就謝錯人了。雖說救你我也有份,但真正把你從鬼門關拉迴來的令有其人。”

    “不管怎樣,你救了我。”冷世溟還是不冷不熱的說著,他不喜歡欠人人情,那太累……

    “既然你這麽執著,那我也不客氣了。其實,我的條件很簡單,在你養傷的這段期間,你隻要做一件事就好。”這可是他硬要報答她的。“放心,那件事情簡單的很。而且,絕對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和江湖道義。”倚天屠龍記裏是這樣說吧?

    “你要我幫你做什麽?”為什麽聽到她說出條件的時候,會感覺喘不過氣來呢?是他自己要報答她的啊,不是嗎?難道……是餘毒未清的原因?是吧,應該是的!

    “很簡單,你武功這麽好,就當我的貼身護衛好了。”這樣就可以吧小緣那個煩人的丫頭甩下了,奶爹看到她身邊有人保護她,也就不會限製她的行動了!

    貼身護衛?嗬,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了,還提什麽保護別人呢?“你確定?”

    “是啊,你武功那麽好,就算現在你隻有三成的功力,保護我已經綽綽有餘了,不是嗎?除非……你想反悔?”怎麽可以這麽沒信用啊?

    “沒有,隻是我現在連動都動不了,根本沒有那個能力。”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納悶,他幹嘛要那麽關心她的安危?這真的隻是因為她救了他嗎?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什麽?

    “現在沒有不代表明天沒有嘛,對不對?”這人真是傻的可愛,居然擔心這種問題。

    “明天?”可她剛剛不是這樣說的!意識到自己被玩弄,冷世溟子夜般的眸子又度上了一層冰。“你騙我。”

    “我騙你?我哪裏騙你了?”她是喜歡整人,但騙誰也不能騙他啊。咦?等等,幹嘛不能騙他?他是她誰啊?怪事!

    “你剛剛不是說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年半載的嗎?”啊,見鬼!這真的是他親口說的話嗎?這口氣怎麽像一個吵著吃糖的小孩?!

    “噗嗤~~~是,那是我說的沒錯。但!我說的是你的內力,恢複到和以往一樣,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年半載,有錯嗎?”天啊,他的表情怎麽這麽卡哇伊?一張俊美的撲克臉,抿緊的唇瓣,看來這就是他生氣的表現。對此,她隻能說一句:‘i 服了 u’。這麽孩子氣十足的表情,打死她都弄不來!努力把笑咽迴肚中,把思緒移迴正題。“你也沒話說是不是?既然如此,你可以答應我,當我的貼身護衛了吧?”

    “我答應。”冷世溟別開臉,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盡管自己臉上的表情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心中的思緒卻已經白轉千迴了。為什麽?自己會對她卸下自己的冷漠和防備?不該是這樣的啊,不是嗎?“對了,你……看見兩隻狼了嗎?”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它們在那呢。你剛喝完藥先歇著吧,我也該去為它換藥了。”任璿兒指了指還窩在角落裏睡覺的兩狼,再幫他拉好被子。

    換藥?“它們受傷了?!怎麽受傷的?!我要去看它們!”說著就開始掙紮著想起來,可是藥性還未褪去,他隻能勉強撐起半個身子。

    任璿兒看著他由於蠻力的關係,胸口的箭傷開始有隨時都會裂開,索性拿出一根銀針,插在他的胸口,製住他的行動。看他用燃燒著火焰的眼神死瞪著自己,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來情感。“我這樣做也是為你好,不然等你傷口裂開了,我還要再幫你包紮。”

    “放開!”他恨死了這種什麽都不能做的感覺,就像那時候……隻能任由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離開自己……

    “你激動有什麽用啊?你現在連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情管別人?”這人有沒有腦子啊?

    “它們不是別人。”說完就閉上眼睛,遮住悲傷的情緒。它們是他最親的人啊,而他,卻保護不了它們,隻會讓它們為自己陷入險境……

    “它們沒事的,隻是受了點皮外傷而已,再過個一兩天就會痊愈了。”看他還是不為所動,頓時覺得自己是自找沒趣。“你,不相信就算了,懶得理你!哼!”救隻狼都比救他好,至少,狼不會氣她!這樣想著,就離開床沿,走到角落去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了的銀雷換藥。

    銀雷乖乖配合著她的動作,時不時用舌頭舔著她的臉頰,搞得她隻知笑為何物,剛剛的委屈也隨之拋到九霄雲外了。不經意間,瞄到還板著那張冰塊臉的冷世溟,一抹邪惡的笑掛上了嘴角。也不管兩隻狼能不能聽懂她的話,就在它們的耳邊耳語了一陣,然後在比手話腳述說。不過,看到它們聽完之後就往床邊走,應該是聽得懂的。

    一陣陣濕癢的感覺從臉上傳來,讓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冷世溟不得不睜開眼睛。“你們沒事。”映入眼簾的是四隻墨綠色的眼眸,讓他實實在在的鬆了一口氣,幸好它們沒事啊。跳過它們,緊緊注視著笑得燦爛的任璿兒。

    被他灼熱的目光盯著的,讓她感到無法再從容的笑著。“呃,你也看到了,我沒有騙你,它們真的沒事。所以,呃,對了,我還有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說完,就別過頭忽視他的視線,離開房間。

    冷世溟見她離開,隻好把目光再移迴兩隻狼身上,想伸手撫摸它們,可惜卻動彈不了。這時,他才想起自己被她封住了穴道,自己唯有頭部可以動彈。唉~~看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等待了。可能是藥效發作,也可能是真的累了,在不知不覺間,冷世溟迷迷糊糊的會周公去了。

    在睡夢之中,他仿佛看到懸崖邊站著一個模糊的黑色背影,黑影眼神空洞的望著崖底。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竟然壓得他透不過氣來。接著,又防若置身於一片充滿鳥語花香的地方,黑影望著一座衣冠塚,眼神柔得能夠滴出水來。雖然他可以看到他的正麵,卻隻能看到黑影悲痛的眼眸,其他的隻是模糊一片。

    隻見黑影手中抓著一條藍色的手絹,動著唇,似在訴說著什麽,可惜他一個字都聽不到。說完,黑影拿起地上的劍,就要往胸口刺去……

    “不,不要!”黑影呢?難道隻是一場夢嗎?可是,為什麽那悲傷直到現在還壓得他透不過氣來?那直達心靈深處的哀傷,是那麽的真實。那抹孤寂的身影,是那麽的脆弱。那求死的心,是那麽的強烈……

    這,真的隻是一場夢嗎?如果不是,這又代表著什麽呢?誰能告訴他?

    “你醒拉?睡了這麽久,肚子該餓了吧?起來吃飯吧,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了。”

    一個清脆的身音傳到他的耳中,轉過頭看見一男一女從門口走了進來,女的正是下午的任璿兒。而男的,他沒見過。雖然那人在笑,可是,眼神卻透著戒備和警惕。

    “快過來吃飯吧,難道想把自己餓死嗎?”任璿兒見他不為所動,以為他想尋死。“我告訴你,沒門!你的命是我千辛萬苦才救迴來的,我不準你輕言易舉的就給我死掉!”

    冷世溟是有口難言,身體根本就動不了,喉嚨也幹的要命。就算開了口,也隻能聽到如蚊子般大小的聲音,說了也白說。

    倒是程風看出了他的不對勁,連忙走到床邊替他把脈,眼角卻瞥見任璿兒不負責任的傑作——用銀針封住了他的穴道。“任璿兒,瞧你幹的好事!”雖說他對他有著防備,但再怎麽說他為了救他,自己犧牲了那麽大,如果他就這麽死了,他的名譽不全毀了?

    收好銀針任璿兒抱歉的看著冷世溟,吐吐舌頭。“嗬嗬,不好意思,下次再也不會了。”也不能全怪她拉,誰叫他那樣看著自己?“那,喝杯水吧。”

    一被解脫束縛,冷世溟就掙紮著起來了,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看到任璿兒遞過一杯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了過來。一來,他真的很渴,二來,他不忍心拒絕……“謝謝。”

    “不客氣。”

    “你們快來吃飯吧,再不吃就該涼了。”說話間,程風已經開始動手擺上飯菜了。

    “哦,走吧,去吃飯。”任璿兒說完就拉著冷世溟的手,往桌邊走去。“呃?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臉有點紅,發燒了嗎?”說著就伸手往他的額頭探去。

    “沒有,我餓了。”冷世溟不自然的閃躲著,掙開她的手,埋頭苦吃起來。

    “嗬嗬~~”程風看著任璿兒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好心的解釋著:“璿兒,你別瞎猜,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灑脫的。”

    啊?什麽意思?啊!“你不會是害羞吧?”話說出口,隻見冷世溟整個臉蛋轟的一下燒 了起來。“天啊,有什麽好害羞的?我一個女孩子都沒在意,你在意什麽?隻是牽一下手,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程風隻是努力克製著笑,一直強調著自己不能落井下石,可是,原諒他吧,他真的忍不來!“哈哈~~~”

    冷世溟沒有做任何的解釋和迴答,隻是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努力冰凍自己。

    看他如此的表情,程風好心的轉移話題。“璿兒,你不是餓了嗎?還不吃?”與其說好心,不如說是他的私心在作祟,希望她的眼神別老圍繞著冷世溟轉。

    “哦,對,肚子真的好餓。”不說還真不覺得。

    “慢著點,別噎著。既然那麽餓了,為什麽不先吃呢?”看著她狼吞虎咽,程風責備著,可是,口氣中卻充滿了寵溺。

    “奶爹和師伯出去了,小緣又不肯和我一起吃,所以隻好等你迴來了。”一個人吃飯很悶的,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免得消化不好。

    “你啊,都多大了還要人陪?”程風說著就夾了一塊肉,很自然地送到她的碗裏。“說出來也不怕人家笑話。”

    看到程風望著任璿兒的眼神,冷世溟覺得自己的胸口的點悶。他懂那種眼神,也知道那是一種有著什麽含義的眼神。因為,他身邊有太多這種例子了。比如,爹娘,遊宵和納蘭彤瞳,甚至還從風翼眼中看到過……

    “誰會笑?誰規定長大了就不能讓人陪自己吃飯了?”是家規還是國法啊?

    “對對對,你說的都是對的,可以吃你的飯吧。”再說下去,這飯就不用吃了,他可不想她今晚餓肚子。

    “這還差不多。”

    接著,三人就各懷心思的吃著飯。期間,冷世溟沒有講過半句話,程風時不時地為任璿兒夾菜,任璿兒隻是努力的消滅著飯碗,有一句沒一句的道謝。吃完飯,兩人就開始拉著冷世溟天南地北的聊起天,他們聊的起勁,後者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迴應著,唯一不變的是每句話都不超過五個字,其中單音節居多。

    對於此種情況,兩人也沒怎麽在意,畢竟,他們總不能硬逼著他開口。冷世溟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想著接下來該不該通知風翼等人,最終還是決定把這次受傷的事瞞下來,免得他們小題大做,而自己則留下養傷。盡量讓自己快點好起來,免得連累村莊裏的人。

    眼角瞥見丫鬟來收拾桌上殘局,望著其中某一盤菜,又開始發起了呆……

    送走兩人後,冷世溟走到銀雷它們身邊,摸著它們柔軟的毛發。撥開銀雷銀色的毛發,尋找著。不一會兒,一條紅色的細絲暴露在其中,特別的顯眼。小心解下絲線,在另一端出現的是一塊藍色絲絹,打開繡著蝴蝶的絲絹,被緊緊包裹的赫然是一塊玲瓏剔透的玉佩。看著兩樣毫發無傷的物件,和銀雷身上某些纏著繃帶的地方,冷世溟感動的紅了眼眶。“謝謝你們,你們沒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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