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金國邊界。


    高懸於中天的烈日烘烤著荒涼的大地。


    不時可見衣衫襤褸的難民,漫無目的地前行。


    官道之上,一輛馬車不緩不急地前行,車輪碾過滾燙的黃土,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些背井離鄉的人也是可憐啊。”


    年輕男子飲了一口有些渾濁的老黃酒,望著車外麵容憔悴,眼神空洞的難民們,不由的深歎了口氣。


    車廂內躺著的陸人甲說道:“沒法子,隻要一打仗,苦的永遠是老百姓。”


    說完這話,陸人甲瞅了眼正在趕馬車的青娘,忽然壓低聲音,小聲道:“小唐,再給我喝兩口。”


    這年輕男子正是之前救了陸人甲二人的唐天光。


    因為陸人甲和青娘要去十萬大山,而唐天光要護送少女小慈去南金國都城,索性挑揀了一段重合的路,一起上路,也好相互照應。


    唐天光正要將酒袋遞到對方嘴邊,就聽到青娘怒聲道:“喝什麽喝!一個破酒有什麽好喝的,怎麽不去喝馬尿!”


    陸人甲麵色一變,連忙訕笑道:“我是說聞一聞,聞一聞。”


    車廂內叫小慈的小姑娘嗬嗬笑著。


    唐天光搖著頭歎了口氣:


    “男人啊,變成妻管嚴也是命苦。陸哥,要不考慮換一個媳婦?換個溫柔賢惠點的。”


    陸人甲瞪著眼睛道:“什麽叫換一個,我這媳婦可是獨一無二的,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來了,都不給換。不對,我媳婦就是天上的仙女。”


    唐天光伸出大拇指:


    “陸哥真是天下第一癡情種子,小弟佩服。可惜啊,長得有點太磕磣,要不然真想把我姐介紹給你。”


    “臭小子怎麽說話呢,什麽叫長得太磕磣。”


    陸人甲不服氣道,“天底下除了我兄弟小薑之外,我這張俊臉還沒服過誰。”


    “羞羞羞。”


    小慈姑娘刮著小臉蛋。


    唐天光翻了個白眼,調侃道:“真不曉得青娘嫂子看上了你哪一點,莫非是這厚臉皮?”


    青娘笑道:“小唐兄弟你還真說對了,我呀,就瞧上了他那張厚臉皮,又能抗挨打,又能在外麵吹牛,丟人的時候還能拉來遮一遮。”


    陸人甲嘿嘿傻笑著:“媳婦覺得有用就好。”


    他目光又轉向唐天光說道:“玩笑歸玩笑,我那兄弟小薑其實真的很俊,天底下還真找不出幾個比他帥的,而且修為也高。


    要不,讓老甲我給你姐和我兄弟牽個線,有那麽個姐夫,你以後闖蕩江湖也厲害。”


    唐天光塞上酒袋,伸了個懶腰,雙手十指交叉撐在腦後,懶散說道:“還是算了,跟你稱兄道弟的人,能帥到哪兒去,我可不能害了我姐。”


    “嘿,臭小子還不信。”


    陸人甲撇了撇嘴。


    “再者……”


    唐天光看向窗外天空,目光悠然,“我唐某闖江湖從不打算靠人,我要靠我自己……在這片江湖闖出一片天來。”


    少年懷俠氣。


    年少輕狂,偷偷離家出走的唐天光對江湖,總是帶有最純粹的向往。


    “呦呦呦,還闖出一片天來。”


    陸人甲陰陽怪氣道,“就你那點三腳貓功夫,還沒進江湖呢,怕就浪花拍死在岸上了。


    小夥子,送完這丫頭趕緊迴家去吧,你還年輕,別隨便瞎闖蕩,尤其現在天下大亂,命就更不值錢了。”


    後麵這些話,陸人甲倒是發自內心的勸解。


    唐天光太年輕了,還沒見識過江湖險惡,本性過於淳樸,修為又不算很高,這樣的人在這亂世中最容易丟掉性命。


    通過這兩天的相處,陸人甲是真心喜歡這位小兄弟,不願看到對方出事。


    聽到陸人甲的話語,唐天光咧嘴笑道:


    “我這功夫也算三腳貓?我已經是小玄宗師境界了,哪怕是到了中原,我也足成為響當當的大俠人物。


    不過偷偷告訴你啊,我姐修為更高,再過段時間可能就天荒境了。你別不信,在樓蘭那地方,我姐的名號可是相當當的。”


    說到這裏,唐天光歎了口氣,俊秀帶著稚氣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憂愁:


    “我姐也是命苦,本來是想著闖蕩江湖,卻被所謂的世家姻親所困,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失去了自由……”


    “寡婦?”


    陸人甲麵色怪異,“原來你姐成過親啊。”


    唐天光擺手苦笑道:“別提了,我父親那個老古董就因為當年定下的親事,非得逼著我姐嫁給對方,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文弱書生。


    我姐自小就天賦出眾,心高氣傲,曾發誓說要嫁人也要嫁江湖數一數二的豪傑人物,也隻有天下前十的高手才配得上她。”


    “天下前十的高手?”


    陸人甲嘖嘖道,“野心倒是不小。”


    唐天光摸了摸鼻子笑道:“其實我也覺得我姐要求太高了,不過她那人性子拗,認定的事情絕不會改變。


    結果呢,我爹以死相逼,為了顧全所謂的家族名聲,硬是逼著要我姐嫁給一個文弱書生。


    更搞笑的是,還沒成親呢,那書生就跑了,說是要考功名。


    然而這一跑,人在半路死了。估摸著應該是被強盜給殺了,反正官府含糊其辭,屍體也沒帶迴來個完整的。


    後來我爹覺得虧欠我姐,就想把親事退了。可我姐性子拗啊,可能是和我爹置氣,非要把親事給辦了,最終成了寡婦。”


    聽著唐天光講述家裏的糟心事,陸人甲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笑著說道:


    “在家當寡婦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可以遠離江湖。女兒家家的,闖蕩江湖就是找罪受。唉,岸上的人總想著進江湖玩玩,可真正到了湖江水海裏,又想著上岸。”


    唐天光對於陸人甲的勸解不以為然,摸了摸旁邊的長劍說道:


    “聽說過劍魔晏長青沒有?我姐最崇拜他,我也一樣。等送這丫頭到南金國都城,我就去大洲,一定要找晏長青拜師。學成後迴到樓蘭,再把劍術教給我姐。”


    陸人甲猶豫了一下,說道:“我那兄弟,就是晏長青的徒弟。”


    “別吹了。”


    唐天光躺在車廂長椅上,翹起二郎腿笑道,“你兄弟是晏長青的徒弟,那我還是趙無修的師兄呢。”


    陸人甲笑了笑,也沒解釋。


    莫名的,他忽然想起之前寺廟內發瘋的溫招娣,不禁憂心忡忡。


    也不知道弟妹發生了什麽。


    老張怎麽樣了。


    還有,弟妹口中的“鏡子”又是怎麽迴事。


    陸人甲想不明白。


    如今也隻能盡快找到薑守中,靠他來解決了。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響起一陣騷亂聲。


    正閉目養神的唐天光聞聲立刻坐起身,透過車窗向外看去。


    卻見一隊南金國的騎兵正圍著幾個難民。


    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正揮舞著手中的鞭子,朝著一位身形佝僂的老嫗猛抽,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原來這些士兵路過這裏,結果不慎掉落了半塊餅。。老太太瞧見後,心疼餓了幾天的孫子,便將餅撿起來遞給孫子吃。


    這一幕恰好被士兵看到。


    於是便折返迴來,教訓這幾個敢“搶”軍糧的賤民。


    唐天光本就年輕氣盛,嫉惡如仇,看到這樣的場景頓時怒不可遏,剛要出去卻被青娘一把抓住手臂。


    青娘指著遠處還有巡邏的士兵說道:


    “這附近應該是有軍營的,一旦你殺了這幾個士兵,必然會招惹來更多的兵馬,到時候我們誰都跑不掉。”


    唐天光咬了咬牙,心有不甘。


    他扭頭望著被士兵肆意抽打欺辱的老婦人,尤其看到士兵踹倒了想要救奶奶的小孩子,甚至拿出刀來,怒火瞬間上頭。


    “陸哥,青娘嫂子,你們先帶著小慈離開,我很快會追上你們。”說罷,他迅速拿起劍柄,用力抽了下馬匹後臀。


    馬兒吃痛,嘶鳴一聲,向前狂奔而去。


    與此同時,唐天光從疾駛的馬車上一躍而下。


    “小唐!”


    青娘喊了一聲。


    見對方直奔那些士兵而去,暗罵了聲,深知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隻好先狠下心,駕著馬車朝著遠處駛去。


    “唐哥哥小心一點。”


    小慈將腦袋探出車窗大喊道。


    那幾個士兵也發現了朝著他們飛奔而來的唐天光,心下一驚,連忙拔刀。


    嘭!


    距離唐天光最近的騎兵,直接被踹下了馬。


    巨大的衝擊力使得那騎兵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重重地摔落在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手中的長刀也脫手飛出老遠。


    旁邊的馬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嘶長鳴,高高揚起前蹄。


    卻見劍光一閃,兩隻馬腿被削了去。


    馬背上的士兵隨著馬兒倒地,也狠狠栽倒在塵土之中。


    他掙紮著想起身,卻感覺脖頸處一陣冰涼,唐天光的劍尖已經精準地抵在他的咽喉,輕輕一劃,鮮血飛濺。


    唐天光畢竟是宗師級境界的修士,從實力層麵上完全壓製這幾個士兵。


    其中一位士兵見勢不妙,急忙伸手入懷,摸索出一個小巧的竹筒,按下底部的機關。


    “嗖!”


    一縷紅煙迅猛竄上天空,劃出一道醒目的軌跡。


    遠處巡邏的士兵見狀,紛紛掉轉馬頭,朝著這邊疾馳而來


    一時間,塵土飛揚,蹄聲隆隆。


    與此同時,一根根箭矢如雨點般從遠處唿嘯而來,帶著破風之聲,直逼唐天光而去。


    唐天光手中長劍舞動得密不透風,如同一道銀色的屏障,將飛來的箭矢紛紛擋下。


    唐天光解決掉這幾個士兵,一邊抵擋箭矢,一邊轉頭對著那些早已嚇得癱倒在地的難民,大聲吼道:“快離開這裏!”


    難民們如夢初醒,驚恐萬分地相互攙扶著,連滾帶爬地朝著四處逃竄。


    見難民們逐漸遠去,唐天光心中稍感寬慰,將全部精力集中在擺脫這些援兵上。


    然而,當他左右環顧時,卻發現幾支騎兵已然訓練有素、悄無聲息地對他形成了嚴密的包圍之勢。


    “媽的!”


    唐天光心下一橫,起身掠起,朝著人數最少的那支巡邏兵直撲而去,打算從那裏撕開一個缺口衝出去。


    可還未到身前,那幾個士兵忽然分散而開,手中甩著一根根特製的繩索。


    與此同時,一隻大網從空中落下。


    唐天光連忙落地閃避。


    數根繩索如毒蛇般飛了出來,末端拴著鉤子。


    同時又有淬著毒素的弩箭從不同方向偷襲而來,唐天光隻能被迫左躲右,防止被這些繩索纏住。


    隨著時間推移,加入圍殺的士兵越來越多。


    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配合的愈發緊密,如同一台精密運轉的殺戮機器。


    唐天光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最終,一個不慎,唐天光的右腿被一根帶有鉤子的繩索狠狠纏住。


    還沒等他抽出佩劍斬斷繩索,潑天的箭矢再次如蝗蟲般劈頭而來。


    唐天光無奈,隻得迅速揮劍抵擋。


    而纏住唐天光的騎兵見狀,立即雙腿猛夾馬腹,策馬而奔。


    馬匹嘶鳴著向前狂奔,巨大的拉力瞬間將唐天光拉扯倒地。


    唐天光重重地摔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奈何對戰這些正規士兵缺乏經驗,很快左臂又被另一根繩索纏住,直接被拉拽起來。


    手中的長劍也被纏住,脫手而出。


    周圍的騎兵見狀,興奮地唿喊起來,他們扯動著手中的繩索,讓唐天光的身子在地上不斷地轉圈。


    唐天光隻能大聲怒罵。


    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出現一片巨大的陰影,如烏雲般遮蔽而來。


    還未等人反應過來,無數箭矢如暴雨般“唰唰”而落,伴隨著接連而起的慘叫聲,原本圍困唐天光的南金國騎兵瞬間倒了一大半。


    那些中箭的士兵,有的捂著傷口痛苦地掙紮,有的直接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同時,遠處軍營響起了號角聲。


    唐天光有些發懵,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下意識朝著北方看去。


    便看到一條黑線在遠方緩緩湧來。


    起初如螞蟻般渺小,但隨著距離不斷拉近,那條黑線逐漸變大,變成了千軍萬馬,宛若潮水般朝著軍營方向洶湧衝去。


    唐天光瞪大了眼睛!


    燕戎大軍!


    大軍如黑色的洪流,勢不可擋。


    而其中一支燕戎軍隊,則衝向唐天光這裏。


    他們手中長刀揮舞,如砍瓜切菜般將剩下的南金國士兵砍殺殆盡。


    領頭的一位將軍來到唐天光麵前,高騎馬背上,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他。


    唐天光這才赫然驚覺,對方竟是個女子。


    身著一襲暗紅色的女士盔甲,臉上戴著銀色覆甲,隻留出一雙淡冷的明眸。


    “公主殿下,要不要殺了他。”


    身旁一位副將微微俯身,壓低聲音,謹慎地詢問道。


    耶律妙妙並未理會發愣的唐天光,隻是輕叱一聲“駕!”,帶著身後浩浩蕩蕩的兵馬,朝著南金國軍營的方向迅猛衝去。


    隻留下唐天光一人,呆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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