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絕找來一些水,從身上摸出一個藥膏,默不作聲給嶽少涯擦藥,過了一會兒,才低低道:“隻要你在我身邊,我便好些。”


    嶽少涯上下打量陸青絕,這情話行啊,臉皮也很可以,不過陸青絕說的要是實話,而不是情話呢?畢竟這人對自己...


    想到這裏,他臉熱了熱,幹咳了一聲,拿起陸青絕送來的水囊喝了一口水作為掩飾。


    默默的尷尬彌漫在兩人之間,嶽少涯又喝了幾口水,也遮掩不住陸青絕緊緊鎖住他的目光,他隻好轉過頭避開目光,繼續假裝淡定的喝水。


    一直到把水囊裏的水都喝幹了,嶽少涯用眼角餘光悄悄一看,陸青絕還在看他。


    “還喝麽?我再去倒些。”陸青絕拿迴水囊低聲詢問。


    嶽少涯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他決定和陸青絕好好談談,“等你迴來,我們談談。”


    陸青絕深深迴望了他一眼,“好。”


    這一會兒,山洞中已經差不多恢複秩序,受災的村民低聲交談,嶽少涯心不在焉打著腹稿,想著等會怎麽和陸青絕說。


    小孩那邊有些許吵嚷聲,黑瘦小孩也在其中,他往嶽少涯那邊瞄了一眼,摸摸挎在腰上的竹筒,思索著該不該過去,竹筒被解下來時,繩子一鬆,黑瘦小孩沒抓緊,一咕嚕,順著山洞口滾了下去。


    黑瘦小孩急忙抱住竹筒,腳下一滑,從高處的山洞摔落下去。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嶽少涯第一個反應過來,人搶先一步跟著黑瘦小孩衝了出去。


    “別去,山體塌方了”


    村民的焦急的提醒已經遲了,外麵的隆隆聲伴隨著轟鳴,滾滾泥沙翻起濁浪,帶著砂石從上方墜落。


    陸青絕聽到外麵的聲響,不見嶽少涯,臉色驟變,端著的水囊掉在地上,不聽村民的阻撓化作一道黑影,也衝了出去,消失在濁浪中。


    “這兩個人...現在下去,恐怕兇多吉少了...”山洞中村民的歎息響起,此時他們忘記了陸青絕給他們村子帶來的不愉快,一個個盯著外麵的天幕,希望這兩個好心救人的年輕人還能平安歸來。


    嶽少涯衝出去時沒想那麽多,他在半空撈起黑瘦小孩,就在山壁上一蹬,想借力翻身帶著人上來。


    然而剛翻過身,眼前的巨石從上空墜落,嶽少涯眼睛瞪大,這一借力改為躲避巨石。


    洪水衝過,巨石墜入水中掀起巨浪,嶽少涯缺了那麽一下借力的機會,直直朝另一個方向墜落。


    他緊閉眼睛護住黑瘦小孩,自己練武之人摔一下又不會死,就是,有點...疼?


    預想的疼痛沒有來,隻有咯吱一聲,令人牙酸的什麽竹木片被壓碎的聲音。


    劇烈的喘息聲在身下,嶽少涯伏在上麵,和做了自己肉墊的陸青絕臉對臉,唿吸交聞,兩人麵麵相覷。


    白色的光點在身下消散,腦中似乎多了些什麽。


    “啊,我的蟲兒”被嶽少涯抱著的黑瘦小孩現在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竹筒正被陸青絕壓在鋼鐵屁股下,片片碎裂,顯然不可能幸存了,熊孩子哇的嚎出聲。


    “你壓壞了什麽東...嗯?呃???”嶽少涯越說越慢,漸漸卡住,腦中新的記憶猶如開閘的洪水,轟然坦坦蕩蕩出現在腦海裏。


    畫麵1080藍光,清晰並無.碼,坦誠的令人嬌軀一顫,主角之一是自己,另一個,正被自己壓著做人.肉.護墊。


    “這..這什麽...”嶽少涯結結巴巴顫聲,轉頭正見到陸青絕翹起唇角,似乎心情很好。


    嶽少涯腦中的弦裂了。


    這記憶是哪來的?陸青絕記得不記得?他什麽時候把陸青絕吃了,怎麽之前他一點也不記得,陸青絕突然一反常態,垂涎自己,該不是...那一次被睡出來的吧?


    顫顫巍巍的嶽少涯撈著小孩小心翼翼挪開身體,安慰自己,也可能陸青絕也不記得這段記憶呢?


    思緒飄到上官景兒成親那天,陸青絕和他說的話。


    【如果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你可會同我成親?】


    次奧,嶽少涯生無可戀的閉了一下眼,僥幸不可能存在,陸青絕一定肯定絕對記得!繁亂的思緒亂哄哄的,勞資清白不見了,這句話占據了所有腦細胞。


    而陸青絕此時卻心情很好,欣賞檢閱著腦中新出現的記憶,他眼睛裏泛出一絲暗色。


    他之前記得的隻有隱約不清晰的片段,哪有現在這樣清清楚楚,連嶽少涯當時四肢緊緊纏住他時的表情,閉上眼睛時一絲一毫都曆曆在目。


    隻可惜兩人的第一次並非自然情願的發生,讓他略微露出遺憾之色,但嶽少涯現在已經傻了的表情仍然讓他感覺愉悅。


    找了那對食壽蠱那麽久都沒找到,今日得來全不費工夫。


    陸青絕看到還在哭嚎的熊孩子,難得好心的挪開身體,露出被壓碎裂的竹筒,裏麵沒有蟲的屍體,心中了然。


    記憶歸還,那對蟲兒自然也不存,身體中隱隱有飽滿,充滿生命力的感覺,那是食壽蠱這兩年在外吸食的壽元,如今餘生蠱和食壽蠱相關的事情他都知道的清楚。


    隨著記憶的迴歸,那些壽元補充迴了上次嶽少涯墜崖身死,餘生蠱共享過去損失的壽元。


    隻可惜壽元雖然補迴,那兩縷霜發卻沒有重新變迴原本的黑色。


    山體繼續崩落,嶽少涯感覺自己要瘋了,沒有充足的時間來整理亂哄哄的腦子,一股洪浪撞擊而來,黑瘦小孩輕瘦的身體被卷了過去。


    嶽少涯下意識去撈黑瘦小孩,隻來得及把小孩抓緊,另一隻手卻沒拽住可以固定自己的東西,也跟著被衝出去。


    以為自己要掉下去,身體卻突然一頓,抬頭隻見陸青絕攀住了邊緣的岩石,再次拽住了自己。


    陸青絕的手不自然的用力著,低聲說道,“放開那小孩,我拉你上來。”


    在陸青絕眼裏,其他人死不死關他何事,所有人的命都比不上嶽少涯的命。


    “別吧。”嶽少涯為難的抓緊小孩,他若是聽陸青絕的鬆開了,這小孩絕對活不成,他目光漸移,落在陸青絕略有些奇怪扭曲的手臂上。


    嶽少涯脫口而出,“你手臂傷了?”這樣的陸青絕拉不住兩個人,懊悔湧上來,早知道怎麽也不能讓陸青絕做了那肉墊。


    他把目光望過去,眼中的意思很明顯,“賭一把?我們兩人一個天極境宗師一個也算一流,不會死在這裏。”


    陸青絕不想賭,也賭不起,但在望見嶽少涯望著他手臂擔憂的目光時,緊繃的情緒慢慢散開,“人給我,我扔上去。”


    嶽少涯把黑小瘦孩送過去時,陸青絕施展巧勁兒把人往上麵的山洞一扔,扔人這一瞬間,嶽少涯沒有著落的地方,立刻隨著濁浪衝遠。


    而陸青絕把人扔上去後,也毫不猶豫鬆開攀著的岩石也跳下去,嶽少涯沒機會再扔下他。


    噗通一聲,兩人同時落水,被洪流衝走,轉過激流時,上方塌下來的砂石泥水隔絕,同時被埋了進去。


    *


    水邊的潮濕和濁氣微微刺鼻。


    陸青絕並沒有失去意識太久,很快就醒了過來,轉念就把身體情況探查清楚。


    他並沒有損傷,隻是身上殘留了不少砂石泥土,但卻沒有感覺到嶽少涯的氣息。


    陸青絕抿唇,瞳孔漸漸縮緊,落到那些高高積累起的砂石泥水上,突然轉過身,發了瘋一樣刨那些砂石泥水形成的石碓。


    “少涯...”


    “少涯!!”


    喃喃低唿一聲接一聲,他忘記自己是個武林高手,也忘記了餘生蠱的存在,隻怕見到最害怕的那一幕。


    “青青,你在幹嘛。”嶽少涯洗了洗手從那邊跑來。


    男人轉頭衝出,汙濁的雙手緊緊把人扣在懷中,良久才放鬆,“去哪了。”


    “洗手。”嶽少涯羞澀,他先醒來,接受不良,所有去洗了個手想冷靜一下,整理整理那被1080藍光弄壞的腦子,“你這是幹嘛呀?”


    第八十四章


    陸青絕不說話, 隻是摟緊了人不停去撫摸嶽少涯,來確定這個人不是幻覺。


    有溫度,會唿吸, 心跳很快。


    陸青絕目光漸漸深邃。


    嶽少涯心中像有一隻瘋兔在奔跑一樣, 眼前這個男人, 是自己曾睡過的, 在這個男人這種注視下, 他突突突的心跳根本停不下來。


    胸口一暖, 陸青絕修長的手掌覆上來探了探, 繼而頭也靠過來,似乎聽那裏的心跳聲,唇角帶出一絲意味深長。


    “我不是!我沒有!”嶽少涯瘋狂搖頭, 連連否認, 和被聽到心跳加劇這迴事撇清關係, 他這絕對隻是剛知道自己擺脫處男之身後的過激反應。


    現在情緒有多亂, 嶽少涯的心跳就有多快。


    陸青絕的發絲也隨著耳朵也貼過來的動作, 在嶽少涯臉上刷過, 令他心中也跟著一癢,隨即他更激動的跳起來大聲撇清,“我真的沒有!!”


    陸青絕輕輕哦了一聲, 目光更加幽深, 隱晦的喜意被壓下, 表現出的態度是不可置否, 令嶽少涯更忐忑。


    嶽少涯後退了好幾步,所有感官的異常才慢慢消失不見, 調整好情緒,他瞄了眼陸青絕, 陸青絕現在倒是很平靜,沒有因為他的否認露出任何黯然不悅。


    讓嶽少涯更覺得不好了,倒不是睡完了想跑,平心而論,和陸青絕在一起的感覺是不錯的,雖然陸青絕那丫有時候肚裏挺黑,還是個男的,但不可否認,兩人相處起來還是有那麽些樂趣的。


    陸青絕比其他人更有意思。


    顏好,活兒好,不討厭,很護著自己,若是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就這麽和陸青絕過下去也挺好。


    但他偏偏知道迴去自己世界的辦法,也有很大的機會能成功迴去和他三個姐姐團聚,這樣的情況下,讓他割舍親人,他做不到。


    “記憶都恢複了?”陸青絕明知故問,待見到嶽少涯眼中的懊悔之色,又問,“不是想談談麽?”


    不了,現在不想談了!嶽少涯眼神空洞,之前想談談,純粹是知道陸青絕的心思後,不想就這麽不清不楚吊著人家,想商量一下有沒有和平穩妥的解決辦法。


    現在知道兩人早就睡完了,該有的不該有的全玩過了,這還讓他怎麽談?


    腦中那些沒羞沒臊的片段無時無刻不在刷存在感,捫心自問,他確實很有感覺,也確實可能大概也許...不太直。


    察覺自己對陸青絕不是沒有感覺,嶽少涯眼神閃爍,吞吞吐吐,“你再讓我想想。”


    知道人已經被逼到死角,必須給出個確定答案,陸青絕自嘲一笑,見好就收,這麽執著於尋找丟失的那段記憶,不就是因為了解嶽少涯不會白睡,想借此創造兩人的機會。


    他不介意現在嶽少涯是因為什麽原因和他在一起,隻要人能定下來,日久天長,嶽少涯遲早會和他靈魂和肉.身全部契合。


    這是一個好的結果,陸青絕自然也思考過壞的結果,不過連他沒想到現在好像可能會有一個更好的結果。


    他對嶽少涯竟然並不是一頭熱,嶽少涯對他是有感覺的!


    把嶽少涯那雜亂無措,自我懷疑的棄療的樣子收進眼底,陸青絕微微抿起唇角,沒有逼得太緊,“暗衛想來已經到了,這裏不安全,我們先迴去。”


    洪流湍急,從前方繞道而過,坍塌的不止一兩處地方,還有零零星星的碎石從山上落下。


    嶽少涯給陸青絕正好了脫臼的胳膊,挑著一些還能通過的山路往迴走,一路上心神恍惚,走路都是用飄的。


    陸青絕皺著眉看兩人之間隔了老遠的距離,沉吟過後,上前捉住嶽少涯的手握在手心,一根一根擠進指縫,形成十指相扣的模樣。


    嶽少涯手指動了動,掙紮了一下,有心掙開,到底還是看著鞋底沒動,任由陸青絕牽著走。


    心神從恍惚中迴過神來,仿佛又降落迴了實心的地上。


    *


    暴雨停了,山崩滾下的落石也漸漸停住了。


    受了災的村民們從山洞中出來,坐在空地上看著家園被洪水淹沒,眼中失去了希望,直到一隊沉默冷肅,身穿黑色緊身衣袍的人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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