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副官前腳接待南鴛小姐走進貴賓室,後腳門口就傳來淩厲的腳步聲。


    “督軍來了。”


    不知誰喊了句,所有人內心一緊,探身往門口張望。


    隻見門口湧進數十名北洋官兵,將宴客廳開出一條路,強大的排場,令人宴客廳內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身穿鐵灰色軍裝的男人,氣場強大,邁著雷霆萬鈞的王者氣勢,大步流星走進了宴客廳。


    在座的是煙城各界名流權貴,男人卻是統領這片天地的王。


    仔細看,男人長了一張極為英俊,清冷矜貴的臉龐,仿佛上帝精心雕琢,每個角度都無可挑剔,卻無人敢直視那張臉,早已被男人的強大氣場震懾。


    睥睨的眼神掃過,便令人膽寒。


    無數客人一擁而上朝著男人圍過去寒暄,都被官兵阻攔,無人可以近身。


    男人走到宴客廳中央,忽然停頓腳步,側目朝著某個方向望去。


    眾人也循著督軍的視線看去,不禁竊竊私語。


    “督軍在看什麽?”


    “督軍難道是看徐婉禾小姐?”


    徐婉禾心頭陡然一跳,內心不可思議地看著男人那雙深沉如子夜的眼眸朝她的方向望來,那眼神仿佛有種魔力,貫穿她的內心,令人心悸,難以自已地臉紅心跳。


    蘇晚荷自始至終沒有抬頭,卻難以忽視地感覺到那股冷銳的視線,令她頭皮發麻,連握著咖啡杯的手指,都莫名有些發顫。


    今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隻待宴會結束,便早些迴去吧。


    男人神色幽幽收迴目光,唇角卻勾起若有無地弧度,轉身大步流星走進貴賓室。


    徐婉禾還沒迴過神,握緊宋培芝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培芝,方才督軍可是在看我?”


    宋培芝唇角勾起淺笑,目光卻微妙地落在旁邊的蘇晚荷身上,眸底有片許的詫異。


    不禁再度上下打量。


    眼神更耐人尋味。


    督軍走進貴賓室,半個小時還沒出來,宴客廳在座名媛內心都有些不安。


    便是徐婉禾都目光直直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此時傅家少爺傅顯謨拿著紅酒和酒杯,笑容款款走來,倒了一杯酒,又舉到孟洵美麵前。


    “孟小姐,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陪您共飲一杯?”


    孟洵美拿起酒杯,優雅地和他碰杯,“傅少爺,是我的榮幸。”


    兩人一飲而盡,又談笑風生朝著宴客廳外花園走去。


    蘇晚荷目光從孟洵美身上收迴,忽然落在丈夫身上,沒有錯過他盯著孟小姐離去的背影,眸底的緊張。


    蘇晚荷心底好似被一根針淺淺紮了下,早已凝結的傷疤,還是會綿密地刺痛。


    沈紹言忽然察覺到什麽,轉頭和她視線對上,目光有片刻恍然,仿佛不敢對視般,迅速收迴了目光,又抬步朝著門口急促追去。


    “孟小姐,傅少爺,請慢。”


    蘇晚荷看著丈夫著急的樣子,似乎不敢接受來自四麵八方的窺視,迅速低下頭,掩飾內心的酸楚。


    她沒有注意到旁邊坐下來一道西裝革履的身影,隨手將一塊小蛋糕放在了茶幾上,坐在宋培芝旁邊互相交談。


    蘇晚荷以為是玉萍給她拿的小蛋糕,便拿起那塊小蛋糕,挖了小口放進嘴裏,甜味漸漸充斥著味蕾,中和了內心的酸澀。


    宋培芝看著臉色不太好看的陳三少爺,唇角微勾:“陳少爺,難得見你吃癟。”


    陳天擎輕嗤:“沈紹言那小子,在本少爺麵前擺什麽官老爺的譜,老子最討厭就是這些狗官。嘴巴張得像蛤蟆似的,塞都塞不滿。”


    宋培芝朝他挑了下眉,示意他注意分寸。


    陳天擎注意到旁邊,隻見一個穿著旗袍的嬌美人,正埋頭吃著他拿過來的小蛋糕。


    他微微挑眉,故意逗她:“太太,您好像拿錯了。”


    蘇晚荷愣了下,再看茶幾上,旁邊還有一塊小蛋糕,已經被沈玉萍吃了大半。


    原來那塊蛋糕,沈玉萍見大嫂不吃,便自己拿去吃了,而此時沈玉萍早已不在座位上,還在取餐處搜刮美食。


    蘇晚荷頓時臉色羞紅到發窘,又尷尬地抬眸,“對不起,先生,我已經吃過了,我再給你拿一塊。”


    陳天擎吊兒郎當,搖頭輕笑,又去拿茶幾上的酒杯,“不用客氣,本少爺不會生美人的氣。”


    卻在不經意抬頭看清這張美人麵時,刹那間愣了神,瞳孔瞬間微震,目光直直地盯著眼前這道令人心神蕩漾的身影,連手裏拿酒杯的動作都忘記了。


    這是一張桃羞杏讓的美人麵,一顰一笑,美目流盼。


    陳天擎自詡見過煙城無數名媛千金,也從未見過這種我見猶憐,又水靈靈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


    他驟然像是被吸走了魂魄,目光追隨小婦人的身影,不自覺失神到喉嚨發幹,連心跳都快了幾秒鍾。


    宋培芝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傻了。”


    陳天擎收斂起神色,正襟危坐,又忍不住目光朝著那邊望去,飲了口酒潤喉,耐不住心思地打聽,“這是哪位爺的太太?模樣還挺小。”


    宋培芝似笑非笑:“就是你罵的那位。”


    陳天擎一口酒水差點噴出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水靈靈的嬌美人,再聯想到沈紹言惡心的手段,眸底漸漸深邃。


    蘇晚荷拿過小蛋糕走過來,微笑禮貌道:“先生,給。”


    陳天擎目光灼灼落在蘇晚荷身上,起身接過小蛋糕,拿起叉子挖了一塊品嚐,又神采飛揚地彎唇一笑:“多謝太太,本少爺還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蛋糕。”


    這個人笑得好奇怪,分明是霍家的廚子手藝好,跟她有什麽關係。


    蘇晚荷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便沒有在沙發落坐,而是轉身去找沈玉萍。


    沈玉萍吃多了冰淇淋和蛋糕,捂著肚子找來,“大嫂,我肚子好痛。”


    蘇晚荷趕緊找霍家的女仆,帶她去衛生間。


    霍家衛生間都建成了中式庭院,環境清幽。


    蘇晚荷在庭院外,站在湖邊芭蕉樹下等著玉萍,忽然聽見身後走廊傳來腳步聲。


    領頭的女傭低聲催促身後懷抱著綢布盒的女傭。


    “快點,這是今夜新夫人要用的衣服和首飾,不能有半點閃失。”


    綢布盒縫隙一角,漏出一截桃粉色的透明薄紗。


    盒子裏傳來金銀首飾輕輕碰撞的聲響。


    蘇晚荷麵露疑惑,腦海中浮現南鴛的身影,內心反而鬆了口氣,正要轉身離開,又突然見身後一道西裝革履的身影,無聲無息堵住了她的去路。


    蘇晚荷腳步微頓,神色疏淡道:“陳少爺,有事嗎?”


    陳天擎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眼底閃過零星的戲謔,“方才見沈次長和孟小姐在花園散步,沈太太不過去?”


    刹那間,種種難堪和痛楚,化作難咽的酸澀,在喉頭尖銳地湧動。


    恐怕就連外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戀慕著別的女子。


    蘇晚荷咽下洶湧而出的酸澀,神色清冷疏淡,“多謝陳少爺提醒。”


    話落,便迅速轉身離去。


    陳天擎沒有錯過小婦人泛紅的眼角,頓時懊惱地在心裏大罵自己一句畜生,竟然把這麽惹人垂憐的小美人惹得紅了眼。


    他迅速上前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又手足無措地瞥她神色。


    蘇晚荷語氣已經不耐,“陳少爺還有什麽事?”


    美人連生氣,都好似在他心底撩撥,那嬌甜的嗓音,微顰的秀眉,我見猶憐的嬌美姿態,抓心撓肺似的令他動心。


    尤其是得知她丈夫是沈紹言,上流圈子都知道沈紹言和孟小姐那段故事。


    這嬌美人肯定夫妻感情不和,才會如此愁眉苦臉,等著他來解脫。


    陳天擎笑容真摯,溫柔似水地看著蘇晚荷。


    “沈太太,您別誤會,我不是孟浪的人,我隻是舍不得美人愁容滿麵,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可以告訴我,天擎願做沈太太的知心人。”


    蘇晚荷即便是再遲鈍也反應過來,頓時神色一冷,“陳少爺,請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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