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紹言送蘇晚荷到家,還沒下車,又馬不停蹄趕迴了西洋餐廳。


    來迴半個時辰,匆匆跑進餐廳,隻剩下沈玉萍一個人,還在餐廳大快朵頤。


    “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孟小姐呢?”


    沈紹言焦急道。


    沈玉萍美滋滋喝了口咖啡,眯眼品味那奶油蛋糕的美味,“走了啊。”


    沈紹言挑眉,沒好氣坐在沙發上,“別吃了,再吃胖成豬了。”


    沈玉萍垮起了個小花貓臉,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又俏皮一笑:“大哥,孟小姐真是個好人,還請我吃了這麽美味。”


    “孟小姐當真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孟家千金,不是出國了,還說一輩子都不迴來了,怎麽又迴來了?”


    “我知道,一定是為了大哥。”


    “大哥,你也不怎麽樣嘛,怎麽娶到嫂子這麽好的女人,還有孟小姐那樣的千金對你情根深種,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沈紹言冷眸無奈瞥了眼她,又厲聲警告:“別在你嫂子麵前亂說。”


    沈玉萍比了個ok的手勢,“ok,我學得怎麽樣,還是方才孟小姐教我的,孟小姐可真厲害,會說洋文,還在洋學堂任教,還邀請我去洋學堂參觀呢。”


    “大哥,要是我有兩個嫂子就好了。”


    “不過隻能有一個嫂子的話,我還是喜歡現在的嫂子,畢竟大嫂和你青梅竹馬,又為咱家生了大胖小子。”


    沈紹言無奈瞪了她一眼,“口無遮攔,你大嫂隻能是阿荷。我沈紹言認定的妻子,隻有阿荷。我和孟小姐,不過是過眼雲煙。”


    沈玉萍撇嘴:“那你還和孟小姐見麵,不怕嫂子吃醋?”


    沈紹言漫不經心道:“孟小姐救我一命,又替我在次長麵前美言,我感謝孟小姐,請她吃頓飯是理所應當。”


    瞥了眼餐桌上琳琅滿目的牛排和甜品,微微蹙眉:“這次又讓孟小姐破費了,該我請她吃的。”


    沈玉萍歎息道:“就你那點薪水,一個月七塊大洋,還請孟小姐吃飯,你知道這桌要多少大洋嗎?就這塊德大牛排,足足十塊大洋,全省城幾個人吃得起?還有這奶油烤雞,奶酪焗麵,奶油蛋糕,花掉你兩個月的薪水。若不是孟小姐請客吃飯,怕是我們一輩子都吃不起。”


    沈紹言猛地攥緊拳頭,猛地一拳拍在桌上,“窮人就一輩子是窮人,就永遠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嗎?”


    沈玉萍被大哥砰的一聲嚇到,戰戰兢兢道:“大哥,你別往心裏去,我從小都習慣自己是個窮人了。窮是娘胎裏帶來的,這怨不了誰。”


    “孟小姐要不是有個洋行買辦的爹,也從小念不了洋學堂,住不了花園洋行,出門也沒有司機隨行,過的是錦衣玉食的千金生活,吃穿用度都是窮人幾輩子也羨慕不來的,就連那公主似的洋裝,我也隻敢在夢裏夢一下,誰讓我們隻是小裁縫,將來我們的子子孫孫也隻能是小裁縫。”


    沈紹言雙眼猩紅,聲音發了狠:“誰說我們子子孫孫都是小裁縫,我沈紹言不信這個命。”


    兄妹倆各有心思,迴到裁縫鋪。


    沈母在鋪子裏裁布,沈玉萍提著糕點盒子,拆開一塊玫瑰香糕喂給沈母。


    “阿媽,這些糕點都是戲樓贈送的,快嚐一下。”


    沈母驚訝地嚐了口:“味道這麽好,平白無故送給你們?”


    沈玉萍解釋道:“說來話長,今日我帶大嫂去戲樓,大嫂被人欺負,正巧碰見督軍,替大嫂解了圍。”


    “督軍好威風,那一槍嚇跑了不少觀眾,隻剩下我們幾個,老板可能覺得今日這糕點也是浪費了,就免費贈送給我們吃,還熱情地讓我帶迴家吃呢。”


    沈母輕笑說:“沒想到咱煙城這位新來的督軍,還是個為民做主的好督軍。”


    沈玉萍繪聲繪色道:“可不是,那欺負大嫂的流氓,被督軍一槍斃命,就連打過大嫂的潑辣婦人,也被督軍一槍打斷了手,可出氣了。”


    沈玉萍迴頭瞧見愣神的沈紹言,又笑吟吟問:“大哥,你在警署司當差,見過督軍沒?”


    沈紹言目光落在那些糕點上,又疑惑道:“玉萍,你大嫂什麽時候和督軍相識?”


    沈玉萍天真道:“我不清楚,督軍隻是為大嫂解圍,也不定認識大嫂。”


    沈母忽然想到什麽,又說:“上次阿荷從督軍府迴來,還是老太君親自吩咐陳副官送迴來的,這次又替阿荷解圍,看來咱家又受了督軍的恩德。”


    “紹言,你在警署要是見到督軍,還要替你媳婦兒感謝督軍,也借此機會,多在督軍跟前露臉,說不定督軍就給了你立功的機會。”


    沈紹言苦笑,他一介差人,連督軍府都進不去,如何有機會麵見督軍,請求督軍給他立功的機會。


    他沒想到督軍竟然對阿荷有惻隱之心,那陳副官是什麽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督軍身邊的紅人,怎麽會聽從老太君的派遣,肯定是得了督軍的指令。


    這一切晚荷卻從未對他講過,這讓他身為丈夫,既滿心怒火,又產生一個瘋狂的念頭。


    沈紹言猛地起身,朝著後院而去,爬上閣樓,便看見他美貌的妻子,抱著孩子立在窗口,神色淡漠疏冷,身上還穿著那件墨綠旗袍。


    方才還沒注意到,此刻才意識到阿荷這身有多美,督軍也是男人,恐怕也會產生男人的劣根性。


    意識到那位天潢貴胄,竟然會對他一介平民的妻子心生覬覦,既讓他憤怒痛苦,陷入猜測的泥潭,也隱隱激動到難以自抑。


    他憤怒妻子從未告訴過他,擔心深愛的妻子,內心已經被另一個男人占有,惶恐妻子麵對那樣的權貴,對平凡的自己失望,又不可遏製地去猜測,妻子是否和那人已經發生過他不知道的關係,這紛亂的情緒在腦海擰成一團亂麻,都抵不過那天被次長關押在大牢裏,踩在腳底下肆虐鞭打。


    沒有金錢和權力的男人,在這亂世,和一條狗有什麽區別?


    沈紹言走到妻子身邊,緩緩從身後摟住她,似乎擔心失去,猛地用力把她抱緊。


    “阿荷,我愛你。”


    蘇晚荷失神地迴頭,懷裏的孩兒甜甜酣睡,丈夫溫暖的懷抱,仿佛為她搭建了避風港,讓她一顆心漸漸安寧。


    “紹言。”


    沈紹言輕輕撫過她側臉,那瓷白的臉頰,微微泛紅。


    “這是怎麽了?”


    丈夫手指觸碰過後,那塊皮膚傳來火辣辣的疼,那是子彈在空氣中炸開的火花,擦紅了臉頰。


    蘇晚荷想到那一刻,內心止不住地收緊,仿佛那子彈穿透的聲音,還在耳邊迴旋,成了她無法忘卻的魔咒。


    為什麽要讓霍霆霄遇見她,為什麽她不能安安穩穩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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