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校車駛向稻花香的時候,途徑山路,一個踉蹌把車上大部分睡覺和聊天的學生都震得驚唿一聲。


    月亮也不例外,驚唿一聲,以為自己要飛出去了。


    然後才發現,被陸景雲抱著,比被鎖起來還安全。


    「別怕。」


    男生撫慰般抱著她的身子,克製住自己不去收緊她。


    簡直就像毒一樣誘人。


    他撥了撥她淩亂的髮絲,像一把梳子似的幫她梳齊整,梳著梳著,卻有些愛不釋手了。


    她的頭髮烏黑柔亮,順滑纖長,像最上乘的絲綢,讓人碰了,便愛不釋手。


    亮亮,果然渾身上下都是寶。


    讓人想往死裏疼。


    月亮黑漆漆的眼罩底,對他這個摸小狗似的動作很不滿意,眼睛漸漸眯成了一條線,「你幹嘛?想把我薅禿啊?」


    「想用你的頭髮做一次。」


    「……」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流氓則陸景雲。


    **


    從蕭山區到南潯區的這段車程,快的像一眨眼,可初春的夜,卻早早的降臨了。


    天色黯淡,雲暮匯聚,車內氣溫漸漸降低的時候,小星星迷迷糊糊的醒來,揉了揉眼睛,腳步踉蹌的撞入表哥溫暖懷中,緊挨著外套下沉睡的月亮,一起與周公相會。


    小吉人趴在花枝腿上,雙手闔在臉下,縮成一團,睡容無比乖巧。


    花枝則天差地別,手裏攥著的半袋小熊餅幹搖搖欲墜,紮著幾撮小髒辮的頭也隨著輕晃的車廂,左右搖擺。


    最後校車猛地拐了一個彎,她就直接枕在了旁邊人的肩上。


    這個肩膀雖然寬闊卻堅硬的很,膈的她臉疼,但她實在太困了,神誌不大清明,到底也沒醒來。


    倒是浩瀚感到肩頭一重,一把掀開了眼罩,近在咫尺的……是女生一張明艷動人的臉蛋。


    像一朵盛開的蓮花開倦了,傍晚時分攏閉花瓣,安靜的休憩。


    他怔了一下。


    隨即,轉開了眼。


    不覺繃住的一口氣微鬆。


    差點被這恬靜的睡顏欺騙了,天知道,她醒來張牙舞爪的樣子,赤裸裸就是朵霸王花。


    鐵漢子比起她都差兩分氣勢。


    「月亮,你揍她啊……」


    「她欠揍。」


    她呢呢喃喃說了兩句夢話。


    浩瀚聽了,對著窗外嗤笑一聲,睡著了還想著揍人。


    ……


    「各位同學請下車,我們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大家按照老師在群裏發的號碼牌,拿好自己的行李,依次到『清風小築』指定院落入住,今天坐車大家都疲憊了,就不再安排娛樂項目,晚餐會由民宿服務生送到每個人房間內……」


    外頭,一陣嘈嘈嚷嚷的雜亂聲將月亮從睡夢中拽醒,小女生微微睜開眼,入目一片漆黑混沌。


    校車內,不知何時燈光全熄,空調被打開,暖氣一陣陣的朝身上吹著,溫度比外麵要高上八九個度,即使此時夜重露深,也並不覺得冷。


    月亮揉了揉惺忪眼皮,遮蔽在身上的外套隨之滑落,像是認出了那件衣服,她拿到鼻間狠狠的嗅了一下,獨屬於男生身上清新的柚木清香在鼻間擴散開來,仿佛他就在自己身旁,小女生唇畔不覺綻出一抹絢爛的笑。


    一醒來,他就在身邊的感覺……


    真好。


    清風小築是稻花香裏條件最優渥的一家民宿,採取中式田園風設計,既保留了古樸悠久的民風民俗,又融入了現代小資淡雅的設施。


    擦掉車窗玻璃上的霧氣,一眼望下去,一排大約有十幾所院落,每個院落裏有八九座房子,房屋由木材搭配磚牆或石牆構成,頂上挑簷臥龍,中間設置現代化的涼亭座椅,但體現出更多的是村落風格。


    農院寬闊的窗台上擺放著編織好的蒜結,紅磚牆上掛著一排排臘肉,小格子玻窗上貼著各種形狀剪紙,房頂有冒著炊煙的煙囪,屋圈周圍有雞鴨鵝大腹便便的遊走,時不時被人群驚散。


    幾隻金毛和中華田園犬的結晶串串,在院子裏被小星星和小吉人追得無路可逃,到處都瀰漫著他們的歡聲笑語。


    由於新年將至,每個院落門庭上,都早早的掛上了幾盞鮮紅大燈籠,燈芯燃燒旺盛,正如院落裏熙熙攘攘熱鬧的人群。


    「吉人,不許鬧,小心它待會咬你。」


    汪夏放下喊話喇叭,一把抱起正咯咯笑著追小狗的吉人。


    好久沒見她笑的這麽開心了,主治醫師說放鬆心情對明年的手術大有益處,看來這次春遊帶著她,真是正確的選擇,就是這個小男孩……


    汪夏低頭,平光鏡片下目光有些警惕的盯著小星星。


    小星星天真的睜著大眼睛,臉上還沁出幾絲欣喜的汗珠,看著汪夏,眼睛剔亮剔亮的,「叔叔,你快放下她,她還要和我一起抓狗狗呢!」


    「對的,抓狗狗!抓狗狗!」


    小吉人興奮的蹬起了腿,一副立馬就要跳下去的架勢。


    汪夏眉頭一擰,有些不樂意,「吉人?」


    「誰抓不到狗狗,誰就要叫爸爸!」


    小星星語出驚人。


    汪夏臉一下子黑了,「你說什麽?」


    小星星見他瞬間有些兇巴巴的樣子,疑惑的撓了撓頭,「爸爸媽媽玩遊戲,都是這樣的。」


    汪夏,「……」


    「要不,親一個?」


    汪夏,「……」這孩子太早熟了,不適合和我們家單純的吉人玩。


    小星星看他臉色徹底黑了,抱著小吉人就要走,使勁渾身解數的要留下小夥伴,「要不然,學狗叫吧!」


    「汪~汪~汪~」


    不肖,話音一出,吉人就歡快的叫了起來,兩隻手還做招財狀點了點。


    汪夏,「……」這還是他家那個靦腆、懼人的閨女嗎?


    「爸爸,快放我下來,我要和星星弟弟一起抓狗狗!」


    這是小吉人第一次違抗汪夏的命令,汪夏更不開心了。


    熊孩子的感染力果然是強大的。


    「這麽喜歡抓狗狗?」


    「嗯!」


    小星星點頭。


    小吉人沒說話,她隻是喜歡和星星弟弟一起玩而已。


    「狗狗要是咬到你了怎麽辦?」


    「不會的,星星會保護吉人的!」


    小星星拍著胸脯,搶答。


    汪夏覺得這句話還中聽一點。


    不料,他又來了一句,「拯救灰姑娘是白馬王子的任務!」


    汪夏氣昏厥,我寵上天的小公主,被你說成灰姑娘,要不是看在景雲的麵子上,非得把他揍個底朝天。


    「老夏,你幹什麽呢?」


    蔣寒抬頭看見汪夏臉色不太好,從人堆中走出來,把一大堆訂餐、繳納尾款的事都交給了陸景雲。


    「哼!」


    汪夏抱著小吉人,朝小星星冷臉。


    「叔叔,吉人的爸爸不喜歡我。」


    小星星連忙賣委屈的抱著蔣寒的腿。


    蔣寒看汪夏和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槓了起來,登時笑出了聲,老夏還跟大學時候一樣可愛,喜歡較真。


    「吉人,來,下來玩!」


    蔣寒將吉人抱下來,吉人立馬撒奔和小星星一起去抓狗了。


    「嗨,慢點!別磕著了~」


    汪夏擔心的看著,轉臉又瞪蔣寒。


    「你……」


    蔣寒一臉的無所謂,看著小星星和小吉人的背影,眼底多了幾分和藹。


    「要是,咱們家吉人也能像王家那小子一樣無憂無慮,該有多好?」


    汪夏抿了抿嘴,雙手插進兜裏,臉色不復剛才。


    「你想什麽呢?人家那是什麽家境,生來那是什麽命,一切都是有定數的,羨慕不來。


    吉人明年的手術,醫生也說了,風險很大,費用很高,我會努力為她籌的,就怕……」


    「沒事,你看你又瞎想了,也不看看咱們吉人叫什麽。」


    蔣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從他的臉色可以看出來他是想上去抱一抱他的,可礙於這麽多學生在,隻深深的看了幾眼。


    有時候,男人脆弱起來,連女人都不如。


    尤其是心尖尖上的東西被碰了。


    月亮透過霧氣朦朧的車窗玻璃,隱隱約約看到蔣寒和汪夏煽動的唇形,大抵猜到了他們在說什麽,又看了眼小吉人的背影,忽然想到前幾天陸景雲給她的那張五百萬支票。


    冗長的黑夜裏,燈火通紅,人聲喧嚷,不一會兒,花枝拿著幾個小型的煙火放在院子裏,喊浩瀚過去點火,一群人聚在一起等著看煙花,熱鬧的很。


    月亮起身,披上陸景雲的外套,準備出車廂。


    『啪——』


    此時,猝不及防的,車廂內一束燈光亮了起來。


    月亮冷不丁被刺了一下眼,微微偏過頭。


    車門口,一陣淺底皮靴的邁動聲音漸行漸近,她定睛看去。


    來人一襲輕薄長款羽絨服籠罩在白色蓬蓬裙外,臉上畫著精緻妝容,脖間帶著一串珍珠項鍊,頭頂的鑲鑽發箍還沒摘,手裏多了個小禮物,拎在棕色的袋子裏。


    是秦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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