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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南南定縣,南定縣城外。


    天將將亮,日頭還沒有爬出來,清晨的空氣中彌漫著一團一團的霧氣,南定河與紅河交匯處堤岸上的青草掛滿了露水,霧氣中一群穿著號坎馬甲的男人,赤著腳抗著洋槍悄悄穿過這片草地,爬上了南定河南岸的河堤,注視著北岸的南定縣城。


    “大叔,我看清楚了,南定城南門外靠近南定江邊,那個小土坡頂上的五個白色帳篷,就是法國鬼子的營地”葉家傑低聲對著自己的叔叔,黑旗軍成字營主將葉成林說道。


    “嗯,家傑你眼睛好,等等幫我數下有幾個法國鬼子”葉成林低聲囑咐道。


    “大叔,您放心,等等這群法國鬼子出來,我保證給您數清楚。”葉家傑拍著胸脯保證道,“大叔,這次大將軍派您出來,咱們是不是要跟法國鬼子好好打一仗?”


    “給大叔好好盯著,少囉嗦,等等要是看漏了一個,我就把你吊起來臭揍一頓。”葉成林罵道。


    看著對岸霧氣中的法國人營地,葉成林心中忽然想起了一天多前劉永福跟自己說的話。


    事情其實要從八天前,劉永福和馮子材剛平定李揚才的叛亂,大軍還沒進入河內城的時候說起。


    越南國王阮福時(翼宗)的姨夫黃佐炎剛聽說清軍和黑旗軍平定叛亂,就匆匆找到駐紮在河內郊外紙橋一家大戶人家院子裏的,劉永福和馮子材的中軍營地,將法國人已經到達紅河下遊城市南定城的消息帶給兩位主帥。


    馮子材聽完黃佐炎帶來的消息之後,雙手一攤道,“黃大人,兩廣總督命本官入越,隻為了剿滅李揚才亂軍,沒有欽命,本官是不能挑起國戰的,法國人的事,請恕本官愛莫能助了。”


    “馮大人,可我阮朝是大清屬國呀,倘若大清不管,法國人一來,我阮朝可是要亡國的呀。”黃佐炎哀求道。


    “屬國這事,恐怕黃大人要去好好問問翼宗陛下,看看越南是誰的屬國”馮子材冷冷看了一眼黃佐炎,“好幾天前河內城裏的法國人已經來過了,法國人說他們手中有和翼宗簽的條約,說是你們已經答應法國人受他們保護,法國人要求本官立刻退兵,並說要上報法國政府,要跟大清提出交涉呢!”


    “馮大人誤會,誤會!當年法國人隻是在條約裏說,要無償幫我阮朝維護治安,一起抵禦外敵入侵而已,並沒有說什麽法國是我阮朝保護國呀,我阮朝隻有大清這一個宗主呀!”


    “啪!”馮子材將手邊的茶杯摔碎在黃佐炎麵前,“你們真傻,還是在本官麵前裝傻,本官此來越南平叛,我大清朝廷可曾要過你阮朝一個銅板!讓法國人幫你抵禦外敵入侵,我大清的將士就沒流血流汗幫你抵禦外敵,現在河內城城門上掛著的李揚才的人頭是天上掉下來的?枉我大清將士用命來幫你們!你們簡直就是一群混蛋!”


    “馮大人息怒,息怒!”劉永福一看架勢不對,趕緊笑著打圓場,“黃大人他們也是被法國鬼子給蒙在鼓裏,我可是跟法國鬼子打過很多次交道,法國鬼子的的狡詐非常人能比,黃大人他們跟法國鬼子交道打得少,被騙也是正常不過。”


    劉永福看了看僵直的趴在地上的黃佐炎,繼續說道,“馮大人,本次平定李揚才亂軍,翼宗陛下說了,李揚才亂軍不論死活每個人頭懸賞十兩白銀,大人您戰俘營可還關著的二千餘號亂兵那,下官可是要先恭喜馮大人了。對了,翼宗陛下還說了,讓黃大人另備了份同樣的賞紅,請馮大人賞給您手下有功之人,下官再恭喜馮大人了。”劉永福轉臉瞪著黃佐炎,問道,“馮大人的賞銀馬上就送到,是吧黃大人?”


    黃佐炎被劉永福瞪得心中一陣發毛,有些話剛到嘴邊又咽了進去,心道,“原本一兩一個人頭,現在變成十兩,還要再準備同樣的一份賞紅,起碼大五萬兩銀子沒了。唉,誰讓大清是上國呢。”


    在劉永福的怒視下,黃佐炎伏地拱手笑道,“三宣副督大人說的是,馮大人請稍坐,下官馬上將陛下賞的銀子送來。”


    就在黃佐炎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出門前,馮子材叫住了他。


    “黃大人,本官覺得,你最好讓翼宗陛下寫個請罪的折子,盡快遞到京城裏請罪,越快越好。折子的內容麽,自然是阮王年少無知,太幼稚。”


    “多謝馮大人,下官懂了。”黃佐炎忙不迭的點頭跑了出去。


    馮子材轉身看著劉永福,微微一笑,“劉大人也是用心良苦呀!”


    “馮大人勞苦功高,救阮朝於水火之中,賞金分紅這點小事都是翼宗陛下該做的。”劉永福躬身說道。


    “劉大人的心意我領了,但還是那句話,本官沒有欽差上旨,見了法國人我也是要繞著走的。”馮子材搖了搖頭。


    “下官不是想請馮大人出麵與法國人打仗,下官是另有一件事關自家性命的大事,想請大人做個主。”


    馮子材盯了劉永福半響,“劉大人,要知道在同治四年本官出任廣西提督起,就一直在剿殺廣西叛匪,這其中就包括劉大人你的黑旗軍,你我手上可都是沾著對方的血那。關乎於劉大人的自家性命大事,劉大人就這麽信得過本官,不怕本官把劉大人拐到坑裏去?”


    “在未與馮大人一起共事前,我劉永福的確信不過馮大人,但是這次能跟馮大人共事一起剿滅李揚才,一路所見所聞之後,我劉永福自然信的過馮大人為人。”劉永福再度躬身說道。


    “哦,不知道,本官要為劉大人什麽自家性命的大事做主?”馮子材摸了摸頜下的胡須看著劉永福。


    “請大人幫我劉永福做主,能讓我劉永福一家重迴大清故國,我劉永福願率麾下三千人馬歸順我大清!”劉永福雙膝跪地,向馮子材叩首。


    “讓我做主同意劉大人重迴故國?劉大人你給老夫出了一個難題呀。”馮子材苦笑著一把扶起劉永福,拉著劉永福的手小聲說道,“你我從同治年間就交手,你劉大人隻知道廣西有我馮某人,卻不知道馮某人上麵還有個朝廷。”


    “馮某人當年的確在南京靠著打長毛作戰英勇得了黃馬褂不假,但馮某人既不是出身在曾中堂的湘軍,也不是現在如日中天的李中堂的淮軍,其實馮某人是張國梁將軍的手下。這個名字你沒聽過不奇怪,張將軍鹹豐十年就早早死在長毛手裏了,我馮某人也不過是個無根無萍之人。”馮子材語氣一頓。


    “當今朝廷的政事不是把持在湘軍的手裏,就是淮軍的手裏,我馮某人在他們眼裏也不過是條雜魚而已。說句實話,不怕你劉大人笑話,馮某人在朝廷裏說句話,哼哼,不比你放個屁聲大。”馮子材一聲冷笑。


    “聽完馮某人的話,你劉大人可還敢求我嗎?!”馮子材看著劉永福說道。


    “我劉永福信的過馮大人!”劉永福再次跪地拜向馮子材。


    “好,既然你敢信我,我就幫你出個主意,能幫劉將軍迴國的,其實就在這裏。”馮子材用力跺了跺腳,“阮朝為我大清藩屬數百年,隻要劉將軍能為大清保住這片安南藩屬,就有大功於朝廷,劉將軍就是我大清守土之臣,自古守土之臣皆為朝廷赤子,重迴故國又有何難事?!”


    “我劉永福在此,多謝馮大人再造之恩!”劉永福重重叩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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