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麽時候了,裴府宴廳的慶功宴已經散了,裴府的總管看了看坐在主位的裴言卿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公,天色已經很晚了,您看您今日是去哪位夫人房裏,還是迴書房?”


    裴府裏,不論妻妾大小,均稱為夫人,並沒有姨娘一說,隻不過分的是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這樣的順序罷了,外傳是裴言卿為了彰顯後宅和諧、妻妾均都安分守己而給裴府的下人們定的規矩,不過這也體現出了裴言卿的為人謹慎——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稱唿而已,既有入門順序,又能安了一個出身高貴、一個家財萬貫的兩個妾室背後的娘家的心,讓他們覺得裴言卿娶了他們的女兒是從心裏看重她們並且是在真心待她們好;而且就裴言卿準備在宴會上利用滿芳一事而言,請滿芳出去時也沒忘一並請出那個對裴言卿而言利用價值很少的滿華,為的就是在外人看來他裴言卿做事仁慈,顧忌人家的姐妹情深,樹立一個仁德的霸主形象。


    不得不說,裴言卿在考慮每件事上,都有他自己要達到的目的。


    裴言卿聽見總管的問詢後,手裏擺弄著酒杯,問道:“今日出場的怎會是滿家的三小姐?不是已經交代過了滿芳必須出場的嗎?”


    裴言卿的話看似漫不經心,可就是讓人感覺寒到了心裏,被問的總管身體顫了一顫,還是猶豫地迴道:“滿家二小姐今日出場了,隻是未露麵而已,剛剛席上那個古琴就是滿家二小姐彈的。”


    見總管提起剛剛的宴會,裴言卿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一抹入破舞腰紅亂旋的絕妙身影,美好的東西總是能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記,直到形成懷戀;而至於那舞曲,若非琴師的出眾鬼才或者名聲很大,總是讓人很難記住的。


    不管是滿芳自己想要她的妹妹替自己受這等羞辱,還是她滿芳的妹妹滿華自己不知輕重想要討好嫡姐,事情已是如此,隻不過若是事情都按照裴言卿想的那樣發展的話,這次攻城計劃就是錦上添花了;雖然細枝末節未能與他想的一致,不過何策反應說來應是差不了多少,隻需等到消息傳給何策,就看何策自己怎麽選擇了。


    不過今天的滿華倒是讓裴言卿想起了自己年少輕狂時做過的一些荒唐事,他很久都沒有想起了。


    總管見裴言卿沉默,隻得在一旁無所適從地幹站著,不知道裴言卿在想些什麽,不過總管自己卻隱約覺得不安,想著明日還是把負責這件事的侍女趕出府好了,畢竟她辦的事跟主公的要求的確實不一樣。


    裴言卿放下酒杯,對站在他身旁的總管問道:“老夫人可睡下了?”


    總管隻覺得很莫名,不是剛剛還在說宴會上的差錯嗎?怎的又扯上了好端端的老夫人?雖然覺得奇怪,卻也隻好戰戰兢兢地迴道:“剛剛還聽府裏的小丫鬟在說呢,道是老夫人自己覺得宴會喧嘩聲讓她的心靜不下來,還未歇下呢。”


    裴言卿點點頭,道:“那現在就去老夫人那裏吧,今日府中事務繁重,孤還未去給她問安呢。”


    總管每次見裴言卿去給所謂的老夫人問安就愈是覺得裴言卿是個守禮守孝道的好主子,要知道現在的老夫人可不是裴言卿的生母,隻是裴言卿的父親去世前娶的一個衝喜的女人,那時裴言卿的父親已是病得連洞房都入不了,不過卻因在臨死之際娶了一個女人還硬生生地多活了兩個月,而在裴言卿的父親死後,與他關係親密的女人都去給裴言卿的父親作了陪葬,而這個未洞房的女人卻留在了府裏,成了一個活寡婦,外人說她命大也好,說裴府欠她的也罷,反正橫豎她是留在了這裴府裏,裴言卿後宅的每個女人都要敬著她,裴言卿也得守著所謂的孝道倫常每日去給她問安。


    總管領命,提著燈籠在前麵給裴言卿開路。


    月明星稀,照得裴府的小路上也甚是亮堂,不過總管依舊在前麵小心翼翼地提著燈籠走著。


    等裴言卿到了老夫人所住的盈福院,裏麵依舊燈火未息。


    總管提著燈籠與守門的丫鬟交接了一下,丫鬟進去稟報,而總管留在院外守著,裴言卿一人大步跨進了院子。


    盈福院裏的杏樹高高大大的,盛夏的風吹著,樹葉彼此摩擦也傳出了“沙沙”的響聲。


    所謂的老夫人其實也並不是很老,甚至看上去還稍有幾分姿色,倒有一些徐娘半老的味道,不過她卻衣著樸素,穿著深色的衣服,渾身上下竟是一件飾品也沒有,連頭發也隻有一根舊舊的桃木簪固定著,而且簪子花式簡單,顏色不均不齊,像是年代久遠的東西;一隻手拿著佛珠,一隻手拿著一卷佛經,在主位上等著裴言卿進門。


    裴言卿進了門之後便禮節性的問候了老夫人一句:“楊夫人,安好。”


    楊夫人點點頭,示意身旁的丫鬟給裴言卿搬凳子,她放下佛經,道:“公子同安,不知公子這麽晚了還來老身這裏是為何事?”


    見裴言卿不開口,楊夫人便擺擺手屛退了周圍的丫鬟們。


    這時,裴言卿才開口道:“楊夫人可還記得孤對你的許諾?”


    楊夫人聞言,抬頭平靜地看著裴言卿,道:“公子能讓老身在此安身立命,享盡榮華富貴,已是讓老身傾盡所有也是大恩難報,老身又怎敢忘記公子囑咐老身的每一句話。”


    裴言卿聽及此,對楊夫人又道:“後宅妻妾之事,想必楊夫人比孤這個男人懂得要多,想來孤上位許久,後宅皆無所出,僅僅隻有禾雨誕下一女,楊夫人認為此事如何是好?”


    楊夫人看著眼前這個神情仿佛麵露擔憂的男子,歎了一口氣,配合地道:“公子應挑取吉日,另娶新婦進門才是。”


    楊夫人又想了一想,道:“公子可是已有中意人選?”


    裴言卿嘴角微微上揚,道:“裴府西南角,滿家三小姐,楊夫人可知道應如何做了?”說罷,便不再此地做任何停留,推門走出。


    楊夫人見他走後又拿起佛珠和佛經,輕輕闔上眼睛,緩緩地轉動著佛珠,喃喃道:“是,公子,老身自是知道如何去做了。不過,滿家三小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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