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的馬蹄聲最終是停歇在了滿府門口。


    “三小姐迴府——”拉長了的守門小廝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熟悉,就連觀園裏那四四方方的天空依舊是晴得不見些許雲彩。


    滿華走在觀園的石子小路上,看見了坐在涼亭裏柔柔地搖著扇子的滿芳,嫩粉色的衣裙,黑亮的發尾和薄紗狀的裙裾被風微微吹起,美得就像是花叢裏的粉蝴蝶。


    滿芳此時也迴過頭看見了滿華,她微笑著向滿華招手,溫柔如水的聲音輕輕對滿華道:“妹妹,迴來了?”


    滿華也笑著,對滿芳福了一福,道:“久不見姐姐,瞧著姐姐愈變愈美,難道莫不是婚期將至,好讓我未來的姐夫一看見姐姐就歡喜到心坎裏去了?”


    滿芳但笑不語。


    待滿華行至涼亭時,滿芳便拉住滿華讓她坐下,對她道:“的確是婚期將至,可姐姐有一難言之隱,不知妹妹可願幫襯姐姐一二?”


    滿華聞言甚是驚奇,遲疑道:“姐姐可要折煞妹妹了,親姐妹哪有不願意幫的忙?”


    滿芳徑直道:“妹妹明日可否陪姐姐一道去城裏最好的繡莊?眼看著婚期將至,姐姐的婚被卻是……”其實滿府裏曾有過滿家二小姐不擅繡工之說,據說是外麵請進府的繡娘多的嘴皮子,而這個繡娘最終被袁氏以偷盜主子錢財為由賜死,但畢竟隻是那個繡娘的一麵之詞,空穴來風的流言還沒傳開便被掐息了火苗。


    隻不過滿華想不通為何滿芳要將這種事情告訴她,還讓滿華幫忙選她的婚被,難道滿芳就是篤定了她滿華不敢告訴別人?還是袁氏在等著滿華借此事打壓滿芳時自己來反咬一口?


    滿華在心裏搖頭,她知道袁氏有多看重滿芳,不會想在滿芳婚期將至的時候出一點差錯,像婚被這樣重要的閨房之物,怎會讓滿芳自己出麵而且還借他人、更何況是袁氏最恨的楊氏的女兒的手?


    這種無償的好處滿華想要但不敢要,估計全府上下除了滿芳和袁氏及其心腹知道外,就隻有她一人知曉了。


    果然是不能說漏嘴呢,這麽多年都瞞過去了,若是突然在滿芳婚期之際出了岔子,到時第一個死的就是她滿華。


    這樣的好處滿華她是不要,但不代表她不與滿芳同去。


    滿華似是聽懂了滿芳的意思,笑著迴道:“姐姐莫不是婚被的繡圖還沒有主意想去繡莊裏瞧瞧?妹妹自然樂意之至,姐姐能高興出嫁,妹妹的心也才能安穩呢。”


    滿芳好似要解釋什麽,卻被身後的丫鬟拉了拉衣角,滿華見此情景,便把站在遠處的碧青喚來,對滿芳道:“妹妹舟車勞頓身心俱疲,不知姐姐可還有其他要事?”


    滿芳看著滿華,輕輕歎了口氣,道:“是姐姐思慮不周,妹妹迴去可要好生休息,姐姐明日再來找你。”


    看著滿華的身影行至遠處出觀園的石拱門時,滿芳身邊的丫鬟荷紅著急質問道:“二小姐,你為何要告訴三小姐你並不能繡好婚被?還讓她隨我們一道去繡莊?大夫人本來已經交代好了人選絕不會路出馬腳,可二小姐你……”


    “告訴了她又如何?滿華她絕對不會說出去的。還有,你現在是我的丫鬟,不是大夫人的人,可要記住了。”滿芳把玩著扇麵,摸著扇麵上精致的牡丹毫無情緒地對荷紅說道。


    “婢子一直謹記著二小姐才是婢子的正經主子,可三小姐……”她並不是什麽單純的人啊。荷紅在心裏暗歎。


    “我已經跟娘說過了婚被的事我會自己做主,她也應允了。滿華是我妹妹,姐姐和妹妹一起去繡莊有什麽不妥嗎?”滿芳不再看荷紅,準備起身迴院子。


    荷紅無奈,低著頭匆匆跟上。


    而這邊滿華半道上被她爹爹——滿封成身邊的親信給請過去了,此時已行至滿封成的書房前。


    滿華推開門,看見正襟危坐的滿封成,行禮道:“滿華見過爹爹,爹爹安好。”


    滿封成也不繞任何彎,問道:“這次你遇見了淳於鴻的兒子?”


    淳於鴻是寧國京城裏的金吾衛上將軍,而他的獨子淳於珩已被任命為諸衛上將軍駐守在南州城北邊的雲州城,是裴家那邊的勢力。


    聽見滿封成如此問她,心下明了,便迴道:“女兒從未見過淳於將軍,那人是不是淳於將軍女兒並不知曉,他隻說他姓於,而女兒也隻說是住在附近的商家女,我們草草交談幾句便散了,他似乎並未起疑,也無絲毫異樣。”滿封成看著滿華說出每一個字,稍稍鬆了一口氣,當晚暗中的侍衛見來人是淳於珩時,便刻意將距離拉遠了些,防止被他察覺什麽,侍衛報來隻知他們見過麵,而談話內容並不知曉,如今滿華行事如此進退得當,甚合他意。


    於是滿封成便笑道:“甚好,甚好!我滿家阿華自是不同於其他庶子女,我滿封成有滿芳和你兩個如此貼心的女兒,真是福氣盈門。”


    滿華也隻是微笑,既然滿封成強調著她是個庶女,不要希望和滿芳較高下,滿華就順著滿封成的意,說道:“姐姐才是牡丹真國色,女兒頂多是那芍藥,怎能和姐姐共比肩?”


    聽及此,滿封成更是高興,毫不吝惜的又誇讚了幾句,此事就算是揭過了。


    滿封成又對滿華說道:“如今我已安排好了徐家附近的人手,到時徐家便會得知你去了南州城姻緣會,而且得到雲遊大師的姻緣指點,過幾天我再去見徐家人,把你的親事也定下來。”


    滿華聽了,微微皺眉,不語。


    滿封成見她如此,有些不喜,想了想以為她見過淳於珩的豐神俊朗後春心萌動,不知輕重,問道:“阿華可有心事?”


    滿華見滿封成語氣已經有些不快,便怯怯地說道:“女兒本不敢駁爹爹的決定,可……都知道姐姐出嫁在即,何家長子迎親的隊伍已從許都出發正在路上,如今姐姐還未正式嫁人,爹爹便忙著奔波女兒這個庶女的親事,外麵的人知道了,對姐姐,對爹爹的聲名皆是不利。”


    滿封成順著滿華說的想了想,也確是如此,他的聲名與女兒的親事相比,滿封成肯定會顧及他自己,見女兒如此替他考慮,雖稍有愧疚,可更多的是理所當然,也不再擺冷臉,和顏悅色地問滿華:“那阿華認為該當如何?”


    “女兒去南州城一事徐家必須讓他們趁熱打鐵地知曉,故徐家附近的人手照舊,爹爹隻需等姐姐出嫁後再去徐府即可。”


    滿封成皺眉,道:“不妥。不在這風頭上成了這事,等過了要緊時日,怕是徐家人已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滿華又道:“爹爹不必擔心,終究是姐姐和您比較重要,隻需讓那些徐家附近的人手還傳一條消息——就說滿家三小姐得到大師指點後日日夜夜為徐家長子繡著福運香囊,情根深種。”


    滿封成聽後點了點頭,道:“也隻能這樣,至少能讓徐家對你有著好印象,不過這也夠了。等你姐姐婚事忙完,我再去徐家時隻需稍稍提到命定姻緣一事,再把你的苦處說與他們,自然和在這風口上成事差不了多少。”


    滿封成見目的達到,便說:“路上顛簸難耐,阿華可要早點歇息。”


    滿華依舊微笑,行了禮,道:“能為爹爹分憂,女兒喜不自勝,哪還有疲累呢?”


    滿華說罷便退出了書房,仰頭看了看天上的雲,強烈的陽光讓一向不願認輸的滿華自己卻不得不低頭——她努力了那麽久,同樣與浮生安逸的滿芳聲名在外,可她依舊不如滿芳。


    滿華搖搖頭,信步走著,她不舒坦,滿芳也休想安心嫁人。


    想來她受的罪,她娘的死,她依舊是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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