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錦倒也不強求一個答案,見狀也就不準備繼續追問了。然而下一秒,鄒教授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感慨道:“哦,白氏啊,那個白氏啊,早就跟不上時代了,固步自封,傲慢無禮,遲早自食惡果。”君若錦:“???”江野:“……”在某些激烈的衝突發生之前,江野向鄒教授告辭了。臨走前,鄒教授還不死心地說道:“江野啊,這貓畢竟不能和人比,他以後是搞研究的,學校和國家培養這麽個人才,不容易啊……”江野垂眸看向地麵,緩緩說道:“對不起,教授,以後我會加倍努力,把他沒能做成的研究做出來,加倍還給學校和國家。”……“這老頭一把年紀了,腦子早就不行了吧?就他這樣還搞研究?”等到離開鄒教授家裏後,君若錦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吐槽欲,兇狠地罵了起來。江野安慰他:“好了,你和一個醉鬼計較什麽?”“他和企業走得近,肯定一天到晚有酒局,就這兩杯酒根本不會醉!”君若錦開始強詞奪理地強調自己的委屈:“他這麽說我,你還幫他說話,你到底是誰的男朋友?”江野:“……可是他也沒有說你壞話啊。”君若錦氣惱地說道:“他說白氏固步自封、墨守成規,近十年來都停滯不前,一點發展的空間都看不到,遲早要倒閉,這不算在說我壞話?”江野:“?”雖然他也不記清鄒教授具體說了什麽,但他能肯定,絕對不是君若錦這添油加醋的一大堆。鄒教授的評價和君若錦比起來,那可婉轉太多了。江野想了想,說道:“我覺得教授說得很對,白氏這麽壓榨你,一邊讓你承擔重要工作,一邊又讓你解決白繁惹出的髒活,這種黑心企業,確實不像能長久的樣子。”君若錦:“……”氣成河豚。江野不解道:“你不是也不喜歡白家嗎?”君若錦氣鼓鼓道:“我對白家的感觸很複雜……雖然白家對我做過許多不好的事,但白家也讓我擁有了優渥的生活和比很多人都要順利的人生,所以我……”江野抿了抿唇。他明白這種想法,曾經的他也是一樣,對父親懷揣著恐懼的同時,又無法離開父親為他提供的生活。那時候他還年幼,但他已經知道什麽叫飲鳩止渴,毒藥慢慢滲透到他的體內,直到在那個煙霧繚繞的夜晚徹底爆發……他的拯救者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而拯救者的心中同樣陰霾密布。這一次,輪到他來做些什麽了。江野看著他的愛人,緩緩說道:“如果有一天,白家願意放你自由,你會覺得高興嗎?”“要是真有那麽一天……我應該是會高興的。”君若錦沒有多猶豫就說出了答案。他抬起眸子,正好撞進江野深邃的目光裏。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心中產生了坦白的衝動。他想告訴江野自己的身份,想告訴江野他噩夢的源頭,告訴江野為什麽代代都是女性當家的白家,到了他這一代卻變成了由他掌權,他想告訴江野他的過去,他不堪迴首的往事……可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止住了。他想,他總是說白琬是個膽小鬼,可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呢?最聽話但也最膽小的兩個孩子幸運地活了下來,而他們的人生再也經不起任何波折。!第70章 是磨損,不是貓抓的眼光明媚的午後,江野難得一次不在實驗室裏,而是身處金碧輝煌的大酒店。江野拿起手機,看了看現在的時間,對眼前的人說道:“麻煩快一點,我趕時間。”“你的大學生活很忙碌?”坐在他對麵的男人一身看不出品牌的高定,舉手投足中充滿著濃重的貴氣。“嗯,是挺忙的,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江野把緞麵盒子打開,盒子裏裝的,正是那支令君若錦震撼不已的翡翠手鐲。如果此時此刻君若錦在場,他一定會為他見到的畫麵大吃一驚。不僅僅是驚訝這枚手鐲,更驚訝此刻和江野洽談的,正是他曾經懷疑白琬看上的那個、歐家家主最小的兒子歐鬱丞。江野的父親是江海集團總裁江海琛,不少圈內人都知道這件事,但是,有關江野的母親,知道的人卻非常非常少。江野的母親,是歐家唯一的女兒,歐家三兄弟最小的妹妹,歐老爺子最最寶貝的掌上明珠,歐鬱雪。就和所有爛俗的愛情故事一樣,金枝玉葉的大小姐遠走故土,愛上了當時還沒有發跡的江海琛。她在與江海琛相戀時看上的這隻價值五千萬的手鐲,並非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夢,那是曾經的她輕易能獲得的東西,也是她打心底裏相信她看上的男人終有一天能親手送到她麵前的東西。她的信任沒有錯,可是她卻沒有活到那一天。歐鬱雪死前留給歐家的最後一張照片,正是她隔著玻璃展櫃將手腕對上這枚手鐲的畫麵。這張照片成了歐家老爺子的執念,所以歐家才會出兩億懸賞手鐲。可是,歐鬱雪死後留下的遺骸和遺物被歐家盡數收走,歐家真的不知道這隻手鐲到底是什麽時候才出現在江海琛手中、又被江海琛轉交給江野的嗎?顯然並非如此。手鐲隻是個借口,手鐲背後的人,才是歐家真正想要得到的東西。歐鬱丞不急著確認價值連城的手鐲,而是說起了別的事:“我的父親,也就是你的外公,很想念你。”江野許諾道:“在壽宴當天我會出席,等我辦完了事,我會去見歐老先生一麵。”江野很清楚歐鬱丞的目的,他也同樣清楚所謂的外公對他究竟抱著怎樣的情感。所有人都傳歐家這次來華國是為了拓展華國市場,但是,歐老爺子已是古稀之年,他行動不便,平時隻能坐輪椅出行,心髒裏還掛著好幾個支架,連強烈的情緒波動都無法承受,更別說親自投身華國市場了。賺錢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了意義,他這次出行,是想要在生命最後的時刻,見一見他那麽多年都不願麵對的現實,也是為了和一十年前去世的女兒做最後的道別。大擺壽宴是一種示弱,是明知道自己有所虧欠,卻依然想要索取些什麽時,不得不作出的讓步。雖然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但看在我的人生即將走到盡頭、看在我快離開這個世界的份上,請你原諒我曾對你造成的傷害。江野太熟悉這樣的讓步了,歐家老爺子從本質上來說,和自從查出弱精症後就開始對他噓寒問暖的江海琛別無一致。他們都已經擁有了那麽多的東西,財富、地位、權利,卻依然貪戀著人世間最最珍貴的感情,一個是父子之情,一個是愛女之情。不管是哪一樣,都要從一無所有、並且從未從他們手中得到過任何東西的江野這裏來拿。曾經的江野想要和他們做到兩不相欠,他不想給他們任何東西,也不想從他們那裏得到任何東西,但是現在的江野不同了,他有了弱點,他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他的心不再是鋼板一塊,他也開始理解那種無奈和遺憾。他願意付出他為數不多的東西,來換迴本就屬於他的、但他不在乎的東西,以及原本不屬於他、現在卻被他視若珍寶的那個人。死物的價值被人定義,而感情的價值沒有上限。歐家老爺子拿出兩個億來懸賞手鐲,而他也可以用同樣的東西來換君若錦。老爺子的兩個億是他的財富中不值一提的東西,而他用來交換的,是他珍視的貓咪lucifer心愛的貓抓板。他擁有的東西很少,但每一樣都很重要。因為他想要的東西太重要,而他的擁有的東西又太少,所以他不得不算清每一步,讓他手中的東西,盡可能發揮最大的價值。君若錦的問題,他有不止一種方式來解決。白家能和遠在國外的歐家產生利益交換,沒道理不和國內的江家有商業合作。但是,比起給他的整個童年都帶來噩夢的父親,他寧可相信素未聞麵的歐家,起碼利益的捆綁不會背叛他,他用一隻兩個億的手鐲和一份放棄歐家繼承權的合同,來換君若錦徹底離開白家。“你和我的妹妹長得很像……父親見到了你,他會很高興的。”歐鬱丞試圖打感情牌。他的目的根本不是這隻手鐲,但他想要的、他父親想要的東西,都遠遠比這隻手鐲更難獲得。江野點點頭:“好的,為了防止他突然觸景生情決定補償我,我們還是快點簽合同吧。”“……你太警惕了,我們不會傷害你。”歐鬱丞歎了口氣:“我們都很愛她,我父親也是,我也是……我至今還會覺得她依然活在我們身邊。”江野:“合同。”歐鬱丞:“……”他有些懊惱。這次和江野會麵的機會,他爭取了好久,才從其他兩位哥哥手中爭取到。歐家從幾年前就開始聯係江野,但是直到最近,江野才終於同意見麵,但是他不想和太多人搞車輪戰,隻同意歐家派出一個人來和他溝通。大家都想要和這位深居簡出的侄子見麵的機會,歐鬱丞以自己年齡最小,和年輕人最有共同語言為理由,又掏空了半個小金庫討好老爺子,總算獲得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為此準備了很多,也非常重視這次會麵,幾乎每一句話都是深思熟慮過後才說出口的。可惜,他沒有做好。任何人來,都是做不好的。在這個孩子最需要舅舅和外公的時間裏,他們卻因為不願承認愛女和妹妹的死訊,沒能給他任何幫助。現在,這個孩子長大了。他的羽翼一天比一天豐滿,他做事已經有成年人的模樣。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未來。他不再需要他們遲來的補償。歐鬱丞無可奈何地拿起了鐲子,本來是想借著鐲子重新開啟話題,但這一看之下,他頓時納悶了:“鐲子上為什麽有這麽多細紋?”江野的臉頰微微一紅:“時間長了,有點磨損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