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瘋狂,瘋狂。江野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失控。麥穗狀的紋身在他舌下顫抖,他急切地想要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昂貴的定製襯衫連扣子都與眾不同,費了大力氣剛解開兩顆,就被身下人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要做就快一點。”“……”江野冷著臉,一把撕開汗水浸透的襯衣。終於如願以償見到了全部的紋身。大刀闊斧的線條和狂野粗糙的紋路,乍一看仿佛是青龍白虎的圖案,但如果用眼睛或是舌頭仔細描摹就會明白那是一隻貓。麥穗狀的圖案是又長又蓬鬆的貓尾巴,繞了一整圈,覆蓋整片鎖骨和肩頭。再往下是可愛又囂張的貓貓頭和開花的梅花肉墊,占據了左邊的整個胸膛,繁複的花紋不比青龍白虎簡單多少,但效果卻完全不同。青龍白虎隻會讓江野敬而遠之,而貓貓頭卻讓他發瘋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清晨,朝陽在嚦嚦蟬鳴中緩緩升起。江野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態,直愣愣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發呆。君若錦還在睡,他大概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好了。這位一絲不苟的職場精英眼下有一片濃重的烏青,平時都用粉底蓋住了,隻有毫無防備睡著的時候才暴露無遺。問題來了。為什麽江野會這麽清楚君若錦黑眼圈的秘密呢?因為江野淩晨三點的時候清醒了。各種意義上,都清醒了。醒來後的江野從淩晨三點枯坐到現在,不僅看清了君若錦的黑圈,還徹底又一次看清了君若錦肩頭的紋身害他失控了一晚上的罪魁禍首。怎麽會有人在身上紋貓貓頭的啊?太澀了吧……可惡。江野揪著頭發後悔自己昨天的一時衝動。把才見過一麵的男人給上了這種事,在江野過去的人生中,別說做過了,就連想都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一開始,江野還祈禱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會讓他喪失一部分記憶,但是現實是那樣殘酷,他的大腦不僅沒有失憶的跡象,甚至還在不斷食髓知味地迴憶起君若錦有力的腰肢、迷離的眼眸和淋漓的貓貓頭紋身。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麽曆曆在目,像是刻在了靈魂上。實在是沒法自欺欺人的江野借著昏暗的星光把一塌糊塗的床鋪收拾完,再把一塌糊塗的君若錦收拾完,然後就開始坐著思考人生。從午夜思考到破曉,從夜涼如水思考到晨光微曦。“……你起得真早。”君若錦揉著眼睛起身,小小的動靜卻如驚雷一樣嚇到了江野。江野從椅子上跳起來,啪嘰一下把自己彈到了牆上。活像是一隻受驚了的狗子。君若錦不禁笑出了聲:“你……咳咳咳。”睡了舒舒服服的一覺,睜開眼又看見這麽有趣的畫麵,君若錦的心情明媚極了。本來是想嘲笑一下可愛的年輕人的,然而遭受了一晚上折磨而沙啞不堪的嗓子承受不了那麽多快樂,於是樂極生悲,從會心一笑變成連咳不止。江野沒有袖手旁觀,他左手撐住君若錦的背順氣,右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杯抵住男人幹燥的唇。君若錦從善如流地被喂了水。水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清苦迴甘且溫度適宜的甘草菊花茶,一入口就很好地緩解了君若錦的咳嗽。怪了,這茶是怎麽來的?君若錦心思急轉,很快就結合身上幹爽的感覺聯想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可能。年輕人不僅在事後替他做了清理,還特地為他準備了潤喉的茶水?“你,你……說話的時候慢一點,實在發不出聲音也不要勉強,可以打手勢,我看得懂。”江野的關心情真意切,但是他的目光卻根本沒有落到君若錦身上,而是無依無靠地在空中亂飄。瘋狂的一晚過後,君若錦光潔如玉的皮膚沒有一塊是完好的,江野都不知道要看哪裏才好,隻是輕輕掃過那些斑駁瑰痕,就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移開目光。促狹的模樣看得君若錦嘖嘖稱奇。太大了,差別太大了。和昨天晚上比起來,就像是直接換了個人一樣。昨晚的江野強勢、冷酷、暴虐,像是一把兩側都開鋒的雙刃劍,讓本來就喜歡男人的君若錦不禁想要試試那刀鋒到底有多利。但現在的江野……卻青澀笨拙得令人不可思議。一切結束的時候君若錦幾乎是半昏迷的狀態,根本沒有餘力去處理江野留下的東西,實在撐不住睡過去之前他都做好了發燒的準備,怎麽都想不到醒來後會是這樣全身幹爽的狀態,甚至就連床單和枕套都換了新的。過於奇怪的現實給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要不是來自腰腹的酸痛強烈到完全無法被無視,君若錦簡直要懷疑昨晚的經曆根本不是現實,而是他不甘寂寞而做了一場綺麗的夢。不論是事後的清理還是這杯不可思議的茶水,都太出人意料了。青澀中帶著些刻意的討好,卻是君若錦的人生中最滿意的一次“討好”。如果說昨天晚上的君若錦確實是半脅迫半春心蕩漾,那麽今天早上……還真有那麽點說不上來的感覺。君若錦拿著茶杯的手緊了緊,他喝完了杯中最後的一點茶水,剛想要說點什麽,江野卻率先開了口。“我……我昨天大概是受到了‘模擬劑’的影響,進入了aphrodite的急性發作期,出現了aphrodite最典型的症狀,思維中斷和神經遞質異常導致的‘醉酒態’……”層層疊疊的專業術語聽得君若錦是滿頭霧水,完全不知道江野在說什麽。別說君若錦了,江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堆,最後眼睛一閉,豁出去一樣地吼道:“雖,雖然有客觀原因,但強迫你做這種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君若錦摸著下巴沉吟。有意思,實在是有意思。原來昨天晚上的強勢到令他心顫的江野純屬意外,平時的江野還真就像白繁說的那樣,是個循規蹈矩且克己複禮的小公子。並且還有輕易給人下判斷的壞習慣。江野又絮絮叨叨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模擬劑’的效果能讓人神智不清,就不應該答應我的胡言亂語……雖然我也知道你也是迫於工作壓力不得不這麽做,總,總之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君若錦靠著床頭,似笑非笑地聽江野碎碎念。年輕人到現在還以為他是被迫答應了“屈辱”的條件,看來是他在床上配合得不夠明顯了。“咳咳,小先生這是……不滿意我昨晚的表現?”“不,不不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一句充滿磁性的“小先生”差點給江野聽硬了。他連連否認,一張帥臉漲得通紅,聲音微不可聞:“我,我很滿意您,您的表現……”君若錦無聲地笑,笑得渾身發抖。江野也不敢和君若錦對視,低著頭囁嚅道:“對,對不起……我,我會盡力補償你的……”君若錦笑著看了江野好一會兒,在江野把自己砌進牆裏之前,他終於不再吝嗇聲音,緩緩開口:“小先生是第一次?”“……”過了好久,江野才小心翼翼地點了下頭。君若錦淡定地說道:“我也是第一次,那我們就算扯平了。”“!!!”江野抬起頭,臉上的惶恐和慌亂幾乎要化成實質,“我我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君若錦在心裏哈哈大笑,臉上憋得辛苦。他想要拿支煙抽,伸了手才發現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換成了柔軟的浴袍。煙在外套口袋裏,而外套被丟在遙遠的沙發椅上。沒辦法,君若錦隻能從床上坐起來,艱難地朝著沙發移動。男人鬆鬆垮垮的浴袍半敞不敞,滿是玫瑰紅痕的腰腹讓江野的目光不知道往哪裏放。在江野把腦袋埋進土裏之前,君若錦終於拿到了他的煙。身材極好的男人把煙叼在嘴裏,低著頭點了火。煙霧嫋嫋,絲絲縷縷。江野並不喜歡煙味,但此刻,伴隨著他厭惡的煙味一起充斥他的鼻腔的,是男人身上特有的雪鬆香。熟悉的味道激得江野渾身都在發顫。他喜歡這種味道,就像昨晚一樣喜歡。就在江野紅著臉迴味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時,男人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炸開。“小先生要實在覺得接受不了,不如和我結婚吧,我對你負責就是了。”江野:“……!!!!???”什麽負責?誰對誰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