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蹙眉,命人傳召秦嫵入宮。


    秦嫵一進太和殿,便聽見了柳大人的哭訴聲。


    “皇上,我家女兒溫柔婉約,善解人意!


    從小到大,從未做過忤逆父母之事!


    如今,卻因為榮安縣主的挑唆,離家出走,至今未歸!


    老臣一而再,再而三的勸慰,想要讓孩子迴家 ,可不知道那榮安縣主,給那孩子灌了什麽迷魂湯……


    那孩子……”


    柳大人雙眼通紅,儼然一副操碎了心的長輩模樣!


    秦嫵麵無表情進入大殿當中,原本還在對著文帝告狀的柳大人,瞬間緘口,隻是看著她,橫眉怒目的。


    文帝被柳大人哭的麵帶愁容,對著秦嫵道:“榮安縣主,柳大人狀告你教唆柳小姐離家出走,至今不歸,你可有什麽可說的!”


    秦嫵眨巴著一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滿是狐疑的看向柳尚書:“柳大人家裏的小姐丟了?”


    柳尚書橫眉怒目:“縣主別再裝了!


    本官家中兩個女兒,平日裏,都是乖巧的很!


    可是卻被縣主調唆著離家出走,至今都不肯迴家,可憐家中先夫人走的早,隻留下了這麽兩個女兒……


    縣主,平日裏,誰不知道您驕縱任性,肆意妄為!


    又仗著有太後的寵愛,在外頭橫行霸道,家裏的兩個女兒,自小乖巧懂事!


    從小到大,都未曾與我這個做父親的,發生過口角!


    自從認識了縣主,就開始變得乖張叛逆!


    縣主,我可是得罪了你,你要這般毀我家中安寧?”


    柳尚書三言兩語,就給秦嫵定罪。


    秦嫵不驚不慌,看著柳尚書演出了一副“慈父”模樣。


    虧得她知曉他之前的嘴臉,否則她都快信了,這柳尚書是天上難找,地上難尋的慈父!


    說罷,柳尚書。對著文帝咚咚咚的磕了幾個頭:“皇上,求您為老臣做主!


    還老臣家中安寧!”


    文帝看向了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的秦嫵,神色倏然間的嚴厲了幾分:“榮安縣主,柳尚書說的,可否屬實?”


    秦嫵淡淡道:“的確是有這麽一迴事兒!”


    “皇上您看吧,縣主自己都承認了,還請皇上,為老臣做主……”


    柳尚書的話音未落,秦嫵便義正言辭的道:“兩位柳家姑娘,的確是在我的紫雲山莊住著!


    不過卻不像柳尚書說的那般,是我從中挑唆,讓兩位柳家姑娘,與柳尚書父女離心的!”


    文帝本無暇處理大臣的家務事,柳尚書這哭哭啼啼的,他看了也著實厭煩。


    於是便冷著腔調道:“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秦嫵看向一臉可憐相的柳尚書,心裏不禁暗罵一聲:“這個老白連,竟然還敢來皇上麵前告狀!


    可真不要臉!”


    秦嫵看向了老淚縱橫的柳尚書,輕聲開口道:“柳尚書,您說我挑唆兩位柳家姑娘離家出走,這話該從何說起?”


    柳尚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礙於在文帝麵前,也不敢太過囂張。


    “老臣家中的兩個女兒,如今都脫離了家中,住到了紫雲山莊!


    仔細算起來,已經快一夜有餘沒有迴家了,我三番五次的命人去尋,那倆孩子,卻死活不肯迴家,難道不是因為縣主的挑唆嗎?


    有道是家和萬事興,縣主與豫南王合離之前,就把王府弄得雞飛狗跳 ,如今又攪的微臣,家宅不寧!


    您到底是安了什麽心?”


    秦嫵的臉上,始終掛著淺笑,她的笑容,落入柳尚書的眼中,頗有幾分笑裏藏刀的感覺。


    “柳尚書這話,是從何說起?


    二小姐哪裏是離家出走?


    不是您送到莊子上修養的嗎?


    不過是二小姐因著臉上的傷口感染,高熱不退,恰巧我給她醫治好了!


    啟稟皇上,柳二小姐如今是豆蔻年華,臉上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疤痕!


    當初,柳大人嫌棄二小姐,得罪了水遙公主,生怕會因此招惹災禍,便將二小姐放到了莊子上,任其自生自滅!


    柳大人,這話我可有一句冤枉你的?”


    柳尚書剛想反駁,卻又聽見秦嫵繼續道:“若是柳大人不肯承認也無妨,此事,派順天府的張大人,將尚書府的下人,審訊一番,便會有結果!”


    柳尚書有一些慌了,張鶴川那是誰?


    與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孟淮,在私底下被同僚戲稱為兩大閻王!


    在這二人的治理之下,順天府與大理寺如今已經成為了大雍朝的光明正義所在!


    張鶴川那手段,若真是用在尚書府的下人身上,那一百零八套刑罰,都不必用一遍,就能夠從那些下人口中得知真相!


    柳尚書努力維持鎮定。


    “縣主,你真的順天府與大理寺,是您隨意鬧著玩兒的地方?


    那是朝廷裏的重要部門 ,是辦正事所用 ,豈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 ,就隨便浪費朝廷裏的人力物力!”


    “柳尚書不願意查,那這事,咱們就暫且放一放,那咱們就說說元箬小姐……”


    文帝蹙眉:“朕記得,尚書府與榮王府上,不是初四要辦喜事嗎?


    可榮王府已經舉家搬遷去了封地……


    柳大姑娘又如何會在紫雲山莊……”


    原本還想要大放厥詞的柳尚書,隻覺得渾身一陣冰涼,像是有人將刀架在了脖子上!


    文帝竟然還記著這件事……


    他這一開口,便嚇的柳尚書哆哆嗦嗦!


    若是讓他知曉柳依依的事,隻怕是整個柳家上下,都要被指一個欺君之罪!


    他忽然間有一些後悔了,不應該這麽衝動聽了小鄭氏的挑唆,來皇上這告狀!


    本以為,秦嫵在這件事情上理虧,卻沒想到,該死的女人竟然這般牙尖嘴利!


    還想要在皇上麵前揭穿他!


    見柳尚書瞬間蔫吧的跟個鵪鶉似的,秦嫵心裏那叫一個痛快:“柳大人,皇上問你話呢,你家裏的喜事,打算怎麽辦?”


    柳尚書渾身冷汗岑岑,瑟瑟發抖,榮王忽然間自請離京,舉家搬遷去了封地,是所有的人都沒想到的事情!


    在朝廷裏,摸爬滾打多年柳尚書,也算是察覺出了一絲端倪,皇上對榮王 ,怕不是生了戒備之心!


    否則,榮王又怎麽會走的如此麻利!


    看樣子,皇上肯定也會忌憚柳家!


    原本以為,柳依依攀上榮王府,會讓柳家在朝中的地位,愈發穩固,卻沒想到,這會兒反倒成了文帝的眼中釘!


    若是替嫁的事,再被捅出來,那柳家就真的完了!


    文帝等著柳尚書的迴答,秦嫵還在一旁添油加醋:“柳大人,整個京城可是都知道,柳家的小姐,隨著榮王世子一家,去了酈州!


    您這反過頭來,又到皇上這兒來告狀 ,說我挑唆您家中的女兒離家出走!


    這恐怕說不過去吧!


    還是說……”


    柳尚書傻眼了!


    隻顧著救還在大理寺當中的柳依依,卻忽略了柳家欺君罔上的事!


    他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


    真是色令智昏,他就不應該聽那敗家娘們兒的話!


    柳尚書麵露惶恐之色,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著頭:“迴皇上的話……


    老臣糊塗了,竟然忘記元箬既已是陌世子的人,榮王府上舉家遷徙,她自然也是隨著去了!


    由於太過匆忙,隻擺了幾桌酒席,通知了宗族長輩,沒有大辦……”


    “既然如此,你又是何故來狀告榮安縣主,誘拐了你的一雙女兒!”


    “是……是……是老臣糊塗了,沒有表達清楚,還請皇上贖


    恕罪!


    我家元懿……


    是我家的二小姐,不是二位小姐……”


    眼看著柳尚書,額頭上冒著冷汗,秦嫵繼續道:“柳大人,您要不好好想想,二姑娘是如何去到我府上的?”


    柳尚書咬牙切齒,這個該死的女人,這是拿捏也住了他的短處,當真是想要置他於死地!


    柳尚書擠出一抹笑,那笑,比哭還難看。


    “皇上,是……


    是老臣糊塗


    元懿的確是去了莊子上修養,是因為臉上的傷,需要長期治療,才去紫雲山莊……”


    文帝蹙眉,柳尚書的說辭,與先前不一!


    一會兒哭啼啼的告禦狀,一會兒又誠惶誠恐的解釋,是他犯了糊塗!


    文帝麵上帶著隱忍的怒意:“柳尚書,你確定?”


    此時的柳尚書,渾身瑟瑟發抖。


    悔不當初!


    秦嫵:汗流浹背了吧,老登!


    柳尚書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頭:“皇上饒命,是老臣一時糊塗,元懿因這先前的事情,對我生了怨懟,說什麽都不肯迴家,老臣也是實在沒辦法……”


    “胡鬧!”


    文帝憤怒,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嚇得柳尚書的脖子,都縮了縮:“皇上饒命,微臣知道錯了……”


    “柳尚書,你身為朝廷命官,不精心政務,是因為家中之事,到朕這裏搬弄是非!


    看樣子,是好日子過得太久了!”


    見文帝動怒,柳尚書咚咚咚的磕著頭求饒:“皇上息怒是灰塵一時豬油蒙心……”


    “住口!


    柳尚書不思朝政,每日隻想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僅誣陷榮安縣主,還在朕麵前大放厥詞!


    罰你半年俸祿,貶為工部侍郎,若是再敢有下次,柳大人便可直接告老還鄉了!”


    柳尚書……


    柳侍郎怎麽也沒想到,三言兩語自己就被貶了,看著文帝那滿臉惱怒之色,他連個屁都不敢放,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生怕晚走一步,文帝就改變主意,把他大卸八塊!


    臨走之前,還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秦嫵。


    太和殿當中就隻剩下文帝和秦嫵。


    文帝英俊的眉眼之間,透著滿滿的淩厲:“秦嫵,說說吧,你和柳大人之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果然什麽事兒,都瞞不過皇上的眼睛! ”


    秦嫵把柳元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句,自動的屏蔽了柳元箬的事情。


    畢竟榮王府的婚事,算得上是欺君之罪!


    若是文帝知道了,說不定也會牽連到柳元箬!


    這一招,不過是用來嚇唬柳尚書罷了!


    文帝聽完了來龍去脈,頓時怒火中燒,砰的一聲,他的手,用力的拍在了桌子上!


    “柳崇文這個老匹夫,沒想到背地裏,竟然是這樣一副嘴臉!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可倒好,竟然將重傷的女兒,送到莊子上去,任其自生自滅!


    擼了他的官職,還是便宜他了!”


    “皇上,其實這些話,臣女本不該說!


    柳大人縱容繼室苛待先夫人留下的兩個孩子,與寵妾滅妻毫無二致!


    柳家兩位姑娘,也實在是可憐,在後院被搓磨了這麽些日!


    最後,還落了一個容顏盡毀的結局!


    臣女實在是氣不過……”


    “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柳家的事,你也別跟著摻和太多!


    柳姑娘說到底也是柳大人的女兒,總不迴家,傳揚出去,對姑娘家的聲譽不好!”


    秦嫵頷首:“皇上所言極是!


    說實話,臣女並沒有阻攔柳小姐迴家,隻是因為柳大人做的那些事情,讓柳小姐寒了心,也不會發生這些!


    臣女隻能夠保證,不會阻攔柳二小姐迴去,至於她是否願意迴去,那也是她的決定,沒人能左右!”


    文帝還想說什麽,秦嫵卻又開口:“皇上,我有一件事,想向您稟告!”


    見秦嫵轉移話題,文帝也沒有繼續訓斥。


    “何事?”


    “前幾日,孟荀給我來信 ,說是關外戰事吃緊 ,糧草緊缺,這一場戰事,若是真打起來,軍需便是最大的問題!”


    文帝也蹙眉。


    這件事情,他又何嚐不知!


    文帝知曉秦嫵機靈,於是開口道:“朝廷裏,已經開始下令征糧 ,征兵了!


    隻是, 這一場戰事,若是起來,不知要持續多久,這些糧草,是遠遠不夠的!”


    說著,文帝麵露難色。


    秦嫵適時開口道:“臣女倒是有一法子,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來聽聽!”


    “皇上可知,孟荀離開京中已經有一些時日?”


    “不是逃婚了?”


    秦嫵搖了搖頭:“那隻是表麵現象罷了!


    當時,京中局勢不穩 ,孟荀不過是借口,離開去了一趟江南!


    前幾日,孟荀來信 ,說他這一路邊走邊考察行至江南!


    發現那裏一年四季溫度適宜,即便是京城附近, 洪水災患四起,那邊依舊是四季如春,水草豐美!


    很適合種植糧食,豐產儲備軍需!


    孟荀已經調查過 ,江南的水稻,可以種植兩季!


    若是能夠在魚米之鄉大搞種植,說不定會給軍中的糧草作為後續儲備!”


    文帝垂眸 ,似乎在考慮秦嫵這話裏的可行性。


    孟荀雖沒有入仕途,可做生意,絕對是一把好手!


    憑借時疫,成功躋身皇商!


    說的話,自然是有幾分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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