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伯打沒有立刻答應我的請求。


    他提出,要和師父單獨談談。這正合我意。


    我和魔佛走出房間,將空間留給了風天教主和昭伯打。


    房間裏,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最終,還是昭伯打先開了口。


    “就算我們迴去了,您真的還會讓我做下一任教主嗎?”昭伯打問道。


    “當然。”風天教主毫不猶豫地說道。


    “您知道,我的夢想,是統一武林。”昭伯打說道。


    “我知道,但我還是會讓你,成為下一任教主。”風天教主堅定地說道。


    雖然風天教主語氣堅定,但昭伯打心中,依舊充滿了疑惑。


    “為什麽?”昭伯打問道。


    “因為我相信,你是最適合守護風天教的人。”風天教主說道。


    “發動戰爭,就是守護嗎?”昭伯打質問道。


    風天教主將自己心中的悔恨和反思,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昭伯打。


    “如果我能迴到過去,我會先問問你,你的夢想是什麽。如果你告訴我,你的夢想是進軍中原,我會告訴你,那不是你的夢想,那是上一代人,甚至上上代人,強加給你的夢想。我會帶你走遍塞外的荒漠,讓你親眼看看,塞外是多麽美麗,塞外的人民,是多麽堅強。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守護好塞外,讓它變得更加美好。”風天教主說道。


    昭伯打憤怒地說道:“您現在才說這些,有什麽用?如果您沒有迴來,您還會告訴我這些嗎?”


    “我相信你能夠做好,我不知道你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早點迴來。”風天教主說道。


    他看著昭伯打,認真地說道:“所以,我才會向你道歉,我會一直道歉,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兩個人,四目相對,窗外,狂風卷著沙塵,唿嘯而過。


    劍無極和魔佛,站在院子裏,抬頭看著天空。


    他們曾經一起躺在岩石上,看著星空,如今,他們來到了遙遠的塞外,再次一起仰望天空。


    “他的命運,今天,將會改變。”魔佛突然說道。


    他指的是昭伯打,但昭伯打的命運,也會影響到風天教主。所以,劍無極希望,他們師徒二人,能夠好好地解決彼此之間的問題。


    “我擔心前任教主。”劍無極說道。


    魔佛依舊看著天空,說道:“少教主,不要胡鬧,這種話,應該由長輩對你說。”


    劍無極笑了笑,說道:“您是在擔心我嗎?”


    “我隻擔心你哥哥。”魔佛說道。


    他的話,雖然冷酷,但卻讓我感到溫暖,因為他一直都在關心著我的哥哥。


    “您說,我哥哥在喝酒的時候,提到了我嗎?”劍無極問道。


    魔佛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他有沒有說,要怎麽才能搶迴少教主之位?”劍無極問道。


    “我希望,他能這麽說。”魔佛說道。


    魔佛看著劍無極,眼中充滿了擔憂。


    “一個人突然失去了目標,就會迷失方向,就算他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但他的內心,一定很痛苦。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哥哥吧。”魔佛說道。


    “您真是我的小巨人。”劍無極說道。


    “你又胡說八道!”


    魔佛故作生氣地轉過頭,但劍無極知道,他最喜歡聽別人說他是“小巨人”。以前,別人說他是“巨人”,是因為想要巴結他,但現在,劍無極是真心實意地,將他視為“小巨人”。


    我感覺到,他正在努力地,為自己的人生,建造一座新的房子。他關心著我的哥哥,他答應和我一起去塞外,他答應幫我尋找草藥,他正在一點一點地,建造著他的新家。


    我希望,當他的新家建成之後,他會邀請我的哥哥,邀請風天教主,邀請毒王,邀請我,一起去他的新家,參加他的喬遷之喜。我希望,他能夠擁有一個,金光閃閃的人生。


    劍無極也抬頭看著天空。


    這時,赤練等人走了過來,向劍無極道謝。


    “謝謝您送我們的寶劍!”


    “為什麽要謝我?”劍無極問道。


    “我們聽說,是您送的。”護衛們說道。


    劍無極搖了搖頭,說道:“是風天教主送給你們的。”


    “可是,教主說,是您送的。”護衛們說道。


    “他一定是不好意思邀功,等下次見到他,你們再好好謝謝他吧。”劍無極說道。


    護衛們離開後,魔佛笑著說道:“雖然錢是風天教主出的,但你才是真正想要送他們寶劍的人吧?”


    魔佛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您為什麽這麽說?”劍無極問道。


    “風天教主,不會關心你的護衛,就算他改變了,也不可能一下子改變這麽多。他一定是嘴上抱怨著,但還是乖乖地付了錢。”魔佛說道。


    劍無極笑了笑,這時,風天教主和昭伯打,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昭伯打走到劍無極麵前,說道:“看來,是時候,驗證一下,我是不是真的那麽愚蠢了。”


    劍無極解除了對內力的壓製,說道:“你以前,一直把他當成自己人,現在,你試著把他當成敵人,看看會有什麽不同的感覺。”


    幻王正在畫畫。


    他長得和幻呂一模一樣,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氣宇軒昂。


    但他畫的畫,卻與他的外表,格格不入。


    那是一幅充滿了死亡氣息的畫,畫麵陰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畫中,有一扇巨大的門,像是通往地獄的大門,門的周圍,堆滿了屍體和野獸,死狀淒慘。


    但更詭異的是,


    畫中的景象,竟然動了起來。一個男人,從門旁邊的小路走出來,看著幻王,說道:


    “一切都準備好了。”


    他的聲音,隻有幻王能夠聽到。


    “但是,他還說,現在還不能動少教主。”男人說道。


    “還有其他的指示嗎?”幻王問道。


    “沒有,他隻提到了少教主。”男人說道。


    “你確定,殺死幻呂的人,是風天教主嗎?”幻王問道。


    “應該是他。”男人說道。


    幻王點了點頭,男人轉身,走進了畫中。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昭伯打走了進來。


    “師父。”


    他竟然稱唿幻王為師父。幻王站起身來,恭敬地向昭伯打行禮。


    “教主,您來了。”


    “您今天,畫的是什麽?”昭伯打問道。


    幻王將畫,展示給昭伯打看。昭伯打看到畫後,心中一驚。


    “您的畫風,變了。”昭伯打說道。


    幻王以前,總是畫一些塞外的美景,畫中的人物,總是麵帶微笑,他還喜歡畫貓貓狗狗。但今天的畫,卻截然不同。


    “我偶爾,也會畫一些,不同風格的畫。”幻王說道。


    為什麽偏偏在他來的時候,幻王會畫這樣一幅畫呢?


    “這扇門,通往哪裏?”昭伯打指著畫中的那扇門,問道。


    “通往我的地獄。”幻王說道。


    他的迴答,意味深長,昭伯打,疑惑地看著他。


    但幻王,卻像往常一樣,笑著為昭伯打,倒了一杯茶。


    昭伯打端起茶杯,聞了聞茶香,突然想起了劍無極說過的話:


    “他給你的茶和酒裏,可能都下了藥。”


    這是劍無極臨走前,對他說過的話。他突然想到,每次來這裏,幻王都會為他準備茶水。


    一開始,他的護衛,會檢查茶水裏,有沒有毒,但自從他開始學習幻王的武功之後,就再也沒有檢查過。他竟然毫無防備地,喝了這麽久的茶。


    如果他把幻王,當成敵人,那該怎麽辦?他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請用茶,這是新到的茶葉,味道很不錯。”幻王說道。


    “聞起來很香。”昭伯打說道。


    他隻是聞了聞茶香,就放下了茶杯,然後說道:


    “我剛才去見了天魔教的少教主,我請求他,允許我統一塞外。”


    “他怎麽說?”幻王問道。


    “他說,要看我的實力,要看我有沒有資格,統一塞外。所以,我施展了‘昂天血靈術’。”昭伯打說道。


    幻王聽到“昂天血靈術”,臉色一變。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輕易使用‘昂天血靈術’嗎?”幻王問道。


    “我沒辦法。”昭伯打說道。


    他學著劍無極的語氣,說道:“天魔教,不會答應你的請求,你還是迴去洗洗睡吧,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教主!”


    昭伯打越說越生氣,他猛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頓時四分五裂,茶杯也掉在地上,摔碎了。


    “總有一天,我要踏平天魔教!”昭伯打怒吼道。


    幻王平靜地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幹淨,然後,又為昭伯打,倒了一杯茶。如果是以前,昭伯打一定會向他道歉,還會感謝他,但現在,昭伯打的心境,已經發生了變化。他開始用敵人的眼光,來看待幻王。


    “他為什麽要一直讓我喝茶?”


    同樣的行為,卻讓他產生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幻王將茶杯,放在新的桌子上,問道:“然後呢?”


    “少教主,破解了我的‘昂天血靈術’。”昭伯打說道。


    “這不可能。”幻王說道。


    “這是我親身經曆的事情。”昭伯打說道。


    “你一定是中了少教主的詭計。”幻王說道。


    “您為什麽如此肯定?您又沒有見識過‘九華魔功’的威力。”昭伯打反問道。


    幻王聽到“九華魔功”,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起來。他一直都很討厭別人提起“九華魔功”,今天,他似乎比以前,更加生氣了。


    昭伯打連忙道歉:“對不起,師父,我剛才太衝動了,說了不該說的話。”


    幻王依舊板著臉,問道:“你覺得,少教主,為什麽要來塞外?”


    “我不知道。”昭伯打說道。


    他當然知道,劍無極是來抓幻王的,但他不能告訴幻王。


    幻王突然說道:“他是來抓我的。”


    昭伯打心中一驚,幻王竟然自己說出來了。


    “他怎麽會知道您的存在?”昭伯打問道。


    “我在天魔教,安插了一個眼線,但最近,他被抓住了,我的身份,也暴露了。”幻王說道。


    “您為什麽要在天魔教安插眼線?”昭伯打問道。


    “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討厭‘九華魔功’嗎?因為‘九華魔功’,是導致血教滅亡的罪魁禍首。血教和天魔教,是不共戴天的仇敵,這個仇恨,永遠都無法化解。我身為血教的最後傳人,怎麽可能,坐視不理呢?”幻王說道。


    最完美的謊言,就是九真一假。


    幻王將真話和假話,混合在一起,讓昭伯打,難以分辨真假。


    “我絕對不會放棄的。”昭伯打說道。


    “我相信,您一定能夠成功。”幻王說道。


    “但是,我有一個問題,我已經暴露了,我修煉了其他武功的事情,師父他,一定不會放過我。請您幫幫我。”昭伯打說道。


    幻王看著昭伯打,從懷中取出一個,比小拇指還要小的藥瓶,說道:“你把這瓶藥,給你師父喝下去,這藥無色無味,就算你把它混在酒裏,他也發現不了。”


    昭伯打心中一驚,他知道,這瓶藥,一定是毒藥。


    “這藥,不會立刻發作,三天之後,才會毒發,他不會懷疑你的。”幻王說道。


    他竟然要我毒死師父?


    昭伯打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在酒裏下毒,是最卑鄙的行為。


    我竟然崇拜過這樣的人?


    幻王看穿了他的心思,問道:“你對我失望了嗎?”


    昭伯打坦誠地說道:“我沒想到,您會讓我在酒裏下毒。”


    “對付他,我們隻能選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你給他下毒,我們就贏定了。難道,還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嗎?”幻王說道。


    昭伯打沉默了片刻,然後,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幻王,問道:“您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您自己?”


    “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這有什麽區別嗎?”幻王說道。


    “的確,沒有區別,反正,這條船,遲早要沉,而我,將會成為毒死師父的兇手。”昭伯打說道。


    他已經徹底清醒了,就像萬裏長城上的那層隔膜,被撕開了一樣,他終於看清了幻王的真麵目。


    幻王卻依舊很平靜,說道:“看來,他們已經在你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這顆種子,本來就應該,由我來種下。”昭伯打說道。


    幻王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看起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知道,你遲早會背叛我,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快。”幻王說道。


    他早就猜到,昭伯打會來找他,他也早就猜到,昭伯打會背叛他。他讓昭伯打下毒,隻是為了試探他,看看他是否真的背叛了他。


    昭伯打後悔不已,他說道:“你竟然,故意接近我?”


    他成為教主之後,想要逃避現實,而幻王,就是他最好的避風港。


    他曾經和幻王一起,咒罵過師父,幻王還說,師父是個膽小鬼,而他,將會成為一位偉大的教主。沒有什麽,比和別人一起,咒罵共同的敵人,更能讓人感到安慰了。


    那裏,不是避風港,而是地獄。


    “師父!”


    現在,昭伯打的心中,隻有風天教主。


    “對不起。”


    昭伯打暗中凝聚內力,他知道,自己不是幻王的對手,但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心中充滿了悔恨,這股悔恨,讓他充滿了力量。


    但幻王的幻術,太強大了。


    嗡!


    周圍的景色,突然發生了變化。


    他們已經不在幻王的住處了。


    周圍,到處都是屍體,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野獸,正在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他們的麵前,出現了一扇巨大的門。


    “那扇門,是……”


    那是幻王剛才畫的那扇門,通往地獄的大門。


    他們竟然來到了幻王的畫中。


    “你想幹什麽?”昭伯打問道。


    “你想幹什麽?你以為,他們會來救你嗎?你竟然敢試探我?”幻王說道。


    昭伯打猛地轉過頭,


    他看到,劍無極和風天教主,正站在遠處的天空中,看著他們,而魔佛,則站在地平線上,他的身體,變得無比巨大。


    昭伯打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了畫中,他們正在看著這幅畫。


    風天教主,並沒有看著幻王,而是看著他,他的眼中,充滿了擔憂。


    昭伯打的心,融化了。


    “師父!”


    他感到無比的愧疚,他竟然懷疑過師父,他竟然想要毒死師父,而師父,卻一直都在關心著他。


    “我錯了,師父,對不起。”


    就在這時,那扇門,突然打開了。


    幻王站在門前,說道:“你的師父,一定知道,這扇門,通往哪裏,就算是他,也不敢輕易進入這裏。”


    他伸出手,將昭伯打,吸了過去。


    門緩緩地關上了,幻王的聲音,從門縫裏傳出來:“他會為了你,打開這扇地獄之門嗎?”


    昭伯打的聲音,也從門縫裏傳出來:“不要過來,師父!不要……”


    門,關上了,將他們兩個人,吞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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