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鐵男的腦袋都要炸了,這大量的信息就如同開了閘門的洪水似的,一下子全部湧了進來。


    他忠心了一輩子的家主,他無比自豪的主人,沒有想到卻是一個人麵獸心的家夥。


    吃著高麗的飯,卻在做砸高麗的鍋的事情。


    勾結倭寇,殘害生靈,這一樁樁一件件,單純的拿出來一個,就足以讓他萬劫不複的了。


    可是他卻侃侃而談,大言不慚的,還用強大的明軍來威脅昔日的合作夥伴。


    這就是一個隻狼啊,一隻唯利是圖,一個狼子野心的、卑鄙無恥的小人啊。


    金鐵男實在是沒有繼續聽下去的勇氣了,也沒有聽下去的興趣了。


    他悄然的重新覆蓋好瓦片,迴到了自己的居室。


    內心洶湧澎湃的浪潮,使得他唿吸都急促了起來。


    就連蹲在窗戶下的“大將軍”都感受到好朋友的異樣。


    它嗚嗚的叫著,從窗戶一躍進入室內,來到金鐵男的床前,匍匐在他的床邊,歪著腦袋看著金鐵男。


    萬物皆有靈,此真言也!


    金鐵男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不自覺得流了出來。


    心中巨大的悲痛,使得他痛苦不堪。


    似乎有一道永生永世都難以彌補的傷痕似的,泛著一種生生撕裂的痛。


    人隻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有著自己的思維,有自己的良心的底線。


    饒是金鐵男是一介奴隸,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見不得光的殺手死士,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準則。


    一旦逾越過他內心深處的“準則”這道鴻溝,他之前所構建的認知和價值觀轟然倒塌。


    跟他當年一樣,掙紮在死亡線上的高麗民眾還有很多。


    多的他都無法衡量到底有多少。


    每日都有賣兒鬻女者,每日都有倒地做伏屍者,還有每日都被奴役於壓迫者。


    可是高高在上的人,似乎對這些都視若惘聞,一點都不在意。


    他們每日裏有美酒佳肴為伴,有脂粉紅顏相陪,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哪裏會關心賤如螻蟻的生活在底層的人?


    甚至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還生生的出賣國民,出賣底層民眾的生命權益。


    連最後的一點遮羞布都不要,他的家主金元應就是這樣的人。


    金鐵男悄悄的下了床,坐在了“大將軍”的身邊。


    他一把摟過“大將軍”的脖子,臉頰貼到了“大將軍”的額頭上。


    滾燙的淚水,落在它的頭上。


    粘在“大將軍”漆黑的毛發上,晶瑩剔透,在月輝的照射下,顯得那麽刺眼,那麽潔白。


    小小的一顆淚水,折射出金鐵男的內心世界。


    他是同情那些被出賣,被倭寇擄走的普通高麗民眾的,他是痛恨家主金元應的。


    他想起了金大小姐還在的時候,他躲在金大小姐闖下聽到的一句聖人聖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他很多年都沒有弄懂其中的意思,隻是感覺大小姐的聲音好甜,大小姐的才學很博學。


    連天朝上國的聖人之書都能讀的懂,他內心深處隻有無盡的自卑和對大小姐無盡的愛戀。


    可是數月前,他途徑金氏書館的時候,恰巧聽到了教導金氏族人孩童的書生對這句話的釋意。


    他才真正的弄懂了其中的含義。


    在當權者的眼裏,普通百姓就是所謂的“芻狗”,在他們的世界裏,普通的百姓就好像丟之如草芥,棄之如敝履的微不足道的物件一般。


    人真的應該這麽活嗎?


    他不知道,他的內心裏掙紮了很久,一直沒有答案。


    可是就在剛才,他仿若菩提頓悟似的,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升起一個聲音:“打破藩籬,重獲新生。”


    對,這個聲音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如同魔音貫耳,消弭不去。


    這或許是他內心深處潛藏著的真實的聲音,隻不過平時被壓抑無法釋放罷了。


    經過這一件事情的刺激,猛然的衝破壓製爆發出來而已。


    要做點什麽了,真的要為自己做點什麽了,要為受苦受難的高麗百姓做點什麽了。


    否則的話,他真的承受不了心靈中巨大的痛苦了。


    打定主意的金鐵男,翻身站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大將軍”的額頭:“大將軍,我做了一個決定,我決議要改變目前的現狀,我要抗爭,我要自由。


    你會認同我的做法嗎?假如以後我不能時常看你,你會想我嗎?”


    “嗚嗚......”


    “大將軍”似乎聽懂了金鐵男的話,匍匐在金鐵男的腳邊,用尾巴不斷的掃著金鐵男的褲腳。


    金鐵男說完這些,迴身從牆上取下三石強弓,背上箭壺,配帶好短刀推開門走了出去。


    可是大將軍噌的一下子竄了出去,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


    額,這讓金鐵男感到一絲的意外。


    它真的能聽懂自己的話。


    金鐵男附身撫摸了一下“大將軍”亮如黑緞子的毛發:“我的朋友,你好好的待在這裏,我會迴來的。”


    說完這些,金鐵男翻身上房消失在夜幕之中......


    隻留下“大將軍”在原地徘徊,它看起來很焦慮的樣子,嘴裏在不停的嗚嗚的悲鳴著......


    ~~


    加藤五十六氣衝衝的辭別了金元應,他真的很憤怒。


    金元應竟然敢言而無信,不就是依仗著攀附上了大明的永和伯爵這條大船嗎?


    可是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一定要讓你嚐嚐我大日本武士憤怒的力量,隻有讓你吃到了苦頭,你才會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強者,誰才是真正的主宰。


    刻不容緩,要趕快迴去,召集人手給金元應這條老狗迎頭痛擊才是。


    否則真不拿老子當盤菜了,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五短身材的加藤五十六,一身漆黑的鬥篷,背上插著長長的武士刀,肋下還另外配備的一長一短兩把忍刃。


    他出身於武士世家,自幼習武,可以說是藤原家族中公認的天才武者。


    這麽多年來國內動蕩不堪,家族需要大量的物資來蓄養武士,以謀取更大的利益。


    是以,他主動請纓來到高麗。


    這麽多年來也算是小有成績,每年都給國內家族提供他劫掠來的大量的的物資財富,當然還有女人。


    這些他們劫掠來的女人,一旦懷孕,就會被海船送往日本本土。


    日本連年戰亂,人口嚴重不足,他們太需要人口的延續了。


    他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腳下生風似的,在街上飛馳。


    他看起來對街道很熟悉,七轉八轉之下,就逼過了巡邏的士兵。


    金鐵男遠遠的穿房越脊的跟著他,虎視鷹顧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加藤五十六的身影。


    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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