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試,是改變學子命運,由白身向士大夫階層靠近的第一道門檻。


    上天的安排,宿命的輪迴,鄭長生好好的經曆了一迴。


    科考流程很是複雜,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祖宗三代都要查一遍,恨不得把祖宗都從墳裏扒出來驗看一下。


    後世的政審比之都自歎不如。


    為防止作弊還要五生互結,考生取同考五人,寫具保單,一人作弊五人連坐。


    最重要的是要有廩生作保,保的內容很多,一旦查有不實,保人要倒黴的。


    為鄭長生作保的是陸繁陸夫子,其實就算是他不作保,縣尊周明通也會安排妥當的。


    鄭長生在周明通眼裏那可是大紅人,之前他初到金寧就遇到了拐子大案。


    出了此等人命慘案,本來對於官聲是很有影響的,可是鄭長生三個孩子完好無損。


    這給了周明通一個自圓其說的機會,很好的圓過去了,畢竟救下了三個人,這是有功的。


    後來獻上滑輪圖,本來以為著要調迴金陵敘用,可是等到最後隻等來了朝廷一紙文書。


    叱責他用心政務,莫要沉迷奇淫技巧。


    這讓他心中大為不快,也不知道朝堂相輔們是怎麽想的,如此利器不用這不是暴殄天物嗎,也不知道這事兒皇上知道不知道。


    不過據他估計,是不知道的。能用如此的口吻訓斥他,這一定不是出自皇上之口。


    空有報國誌,朝堂無助力,徒增奈何啊?


    這也跟他的脾氣秉性有很大的關係,身為文官他對於武將那是頂看不上的。


    那些武將在他眼裏隻不過是一群有匹夫之勇的糙漢而已,可是文人集團他又不站隊。


    自詡清高,自以為一片忠心對天可表,可是朝堂哪裏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他現在是搞不成低不就,文人不喜,武將不愛,也就靠著老朱的一點恩澤才外放為官。


    這是皇上對他的厚愛,如果繼續在朝堂打滾的話,早晚有一天會身首異處。


    這真的不是開玩笑的,他身為言官,彈劾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


    這些其實他自己都知道,可是沒想到的是,自己遠離朝堂了,那些人還不放過他。


    獻上如此的利器,不但沒功勞,還惹來一身騷,這讓他很鬱悶。


    他拿走人家的滑輪圖樣的時候,曾信誓旦旦的許諾,朝廷定會嘉獎,可是卻是個這結果。


    這也是他感覺愧對鄭長生家的原因。


    是以這次的綁架事件發生後,當陸夫子找到他說明原委,當時他就大怒,親自督辦。


    還好,鄭長生被解救迴來了。


    他因為這事兒獲利良多,他都有點懷疑鄭長生是上天派給他的幸運兒了。


    公文是已經行出,就等朝廷來函對他封賞了,別的不敢想,升官這是沒跑的了。


    他的任期已經到了,等這次的縣試完結,就要迴京述職聽候朝廷的另行調派了。


    想到這裏他心裏就美的慌,是以對鄭長生很是用心。


    縣試作為童子試的第一關,考試內容無外乎四書文、五經文和策論。


    不過就這些,有些人皓首窮經靠一輩子也不一定能過,獲取秀才功名對於他們來說那就是高不可攀的,當然這肯定是死讀書的人。


    對於鄭長生來說,這已經不算事了。


    在陸繁和方克勤的指點下,如果連基礎的童子試都過不了,那可真是對不起兩大名士了。


    縣試當天,天不亮小七就叫起,匆匆洗漱後吃了早點,帶上一應用品趕赴縣府學宮。


    他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見了魚肚白了。


    一輪紅日醞釀已久,早已經噴薄待發。


    “少爺,夫人說你一定要好好的考,家裏的流水席都已經備上了,就等你捷報來傳呢。”


    額,看來自己要是過不了這頭一關,還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啊。


    好吧,隻有全力以赴了。


    排隊搜查有無夾帶,這是少不了的程序,過了夾帶關,還要唱保。


    所謂唱保,就是具結之廩生要到場,觀看所保之人是否有異。


    這是最後一道保險了,當唱到鄭長生的時候,陸夫子早已微笑著喝著茶在等候了。


    縣府學宮教諭看了看陸夫子,他點點頭。


    “鄭長生,鄭家村人氏,陸繁作保,過。”


    然後就是一名接引差人,看過鄭長生的號牌,引導著他來到考棚待考。


    所有考生驗過無誤後,縣太爺周明通祭孔、祭天拜聖人,一套紛繁的禮儀過後,宣布洪武四年之恩科開始。


    考試,後世從小學到大學不知道考過多少次,可是沒有一次是這麽有儀式感的。


    鄭長生感到很新鮮,衙役用牌燈先是巡行場內,考題貼板巡迴展示。等考生在草紙上記下考題,開始考試。


    答題卷有紅線橫直道格,每頁有十二行,每行可寫二十字。


    這規定有點嚴格,事先陸繁都已經給他講過。


    草稿紙也要用正楷書寫,不得馬虎。


    答題的時候,不能把字寫於密封線外,否則以作弊論處。


    輕者枷號,重者入獄,而且三年不得再考。


    第一場為正場,如果一場即為案首,那就穩穩的獲取秀才功名。


    所以鄭長生很重視,他可不想在接二連三的府試、院試的,多麻煩啊。


    能夠一次搞定,就絕不浪費二次的功夫。


    畢其功於一役,這才是他的目標。


    題目並不難,四書、五經內容他都已經背的滾瓜爛熟的,那些填空題和默寫題是手到擒來。


    讓他意外的是並沒有靠試帖詩,這有點坑了。


    之前他窮盡腦汁準備了好多,可是卻沒有這一考題。


    之前看過不少的小說關於試帖詩的,尤其是那麽多寫明代小說的網絡寫手,在書中極盡渲染之能事,恨不得把太祖的詩詞都拿來用。


    查查史料行不行?明朝根本就不考試貼詩的行不行?


    試貼詩是唐代大興,到宋神宗的時候王安石變法就取消了此項,元和明根本就不考,直到清朝才恢複。


    誤導老子啊,白費勁了。


    至於策論,方克勤留下的題目他寫過無數篇文章,現在就算是東拚西湊一篇也能過關。


    是以,鄭長生是做答起試題來,那是得心應手。


    腹中有錦繡,那下筆就如有神助。


    他是第一個交卷子的人,一手歐體小楷洋洋灑灑寫滿了紙麵。


    當他路過方進寶考棚的時候,發現方進寶正手忙腳亂的撓頭呢。


    額,加油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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