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不知道戲文中說的最難辜負美人恩是不是適用於當下,雖然對麵前這碗綠不拉幾的粥水十分排斥,可在對麵那丫頭眼巴巴的期待下,他還是忍著不喜喝了兩口。說實話,味道還勉強可以下咽,隻這色澤著實讓人無語。


    他放下小勺子,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沉吟片刻,道:“還可以。”


    “真的?”


    他點點頭,下一刻,對麵那小丫頭白皙的一張小臉立刻像是放光了似得,炫目多彩。


    琉璃知道他不是一個會說好話哄人開心的人,見他淡定的說‘還可以’,她自己也拿起勺子喝了幾口,倒是有粥館裏喝到的菜粥的幾分精髓。


    就是這賣相著實讓人退避三舍,她自己也受不住,訕訕笑了笑,揮揮袖子,兩人麵前的連碗帶粥一起消失不見。


    玄麒微微低頭,他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嘴角畔的笑意,有一種醉人的溫柔。


    “唉!”琉璃長歎一聲,麵上是掩不住的失落,像一隻找不到迴家的路的小兔子,蔫兒著個腦袋,十分沮喪。


    “看來我在廚藝上是沒有天賦了,倒騰了這大半日連味粥都熬不好!”


    沉默半晌的玄麒,輕聲說道:“畢竟是第一次,或許熟能生巧。”


    “真的?”


    他點頭。


    他的一句清淺的安慰,讓她一瞬間又重新充滿鬥誌,雙眼中立刻又煥發出新的光彩。


    玄麒心底不由愕然,仿佛,仿佛他一句話就能主宰她的心情!


    琉璃似乎對廚藝真的有了興趣,還專門跑去凡間買了一份簡單的食譜,準備大展身手。紫竹林中的廚房,每日裏都能聽到砰砰哐哐的響動,不似是做飯,倒似是打鐵!


    每每都惹的玄麒無奈搖頭,卻在她端出吃食時又很是給麵子的品嚐。


    感情有些時候就是從這樣的縱容開始的,因為一個人,一次次的破例,一次次的刷新自己的底線,慢慢的,這個人就成為了心中最特別的存在。從而,再也割舍不去。


    在紫竹林,最讓玄麒難耐的不是品嚐琉璃的那些奇奇怪怪模樣的吃食,而是她非要親手給他換藥。他可是尊者級修為的人,不過些許皮外傷何至於這般小心翼翼?他活了這般久,不管是仙女還是魔女,從未和任何女子有過太深的交集,現在卻時時讓他挑戰在一個女子麵前裸著上身,著實讓他無措。


    可若不依著她,她便用那種譴責的目光直直的盯著他,仿佛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因此,每每都被她得逞。他有時候有種錯覺,這小丫頭怕不是個登徒子!可她明明舉止端莊,並無半分調笑之意。


    不過,說來也奇怪,他明明是不喜歡不願意的,可在這些許驚惶和無措之下,他竟然還莫名其妙的覺得心中有一股壓抑不住的雀躍。這是什麽鬼?


    他下意識的不去深入的想,隻當自己是受了傷昏了頭了。


    傍晚的時候,琉璃會拉著他去山巔看日落,兩人並肩坐在山崖邊的青石上,看著日頭一點點落下去,隻留漫天橙黃色的霞光,天地萬物似乎都被這霞光籠罩,有種幻彩的迷離。


    “你離開之後,我時時坐在這裏向西邊眺望,想著你在魔界此時正在做什麽?是否順利?何時迴來?等久了難免會惱怒,自顧自的生氣完,第二日卻又忍不住再來。”


    她看著西邊變得有些淺淡的霞光,微微一笑,有種朦朦朧朧的美,像是想到什麽特別開心的事。


    “我自幼長在長生宮,待我好的人有很多,可隻有你是不同的,好像更親近些。記得那時在西君府裏,因為青蓮和紅蓮,我們鬧別扭,幾日都互相不理睬。後來我掛心師尊,便獨自迴長生宮,誰知路上被天後的死士截殺。你明明還在跟我生氣,卻因為不放心還是趕來了......”


    她側過頭看他,臉上露出的笑容比晚霞更美,“那是我第一次見你這般憤怒,瞬間就把那些殺手化為灰燼,還重傷了青蓮二人。看到這些,我心中突然就不生氣了。我想,這世間除我之外,你不會再如此在意一個人。從那之後,我每當生你氣了就會想想你對我的那些好,便也不會氣太久。玄麒,你忘了便忘了吧,我還記得呢,大不了我把你對我的好加倍還給你,你說可好?”


    玄麒覺得這一瞬間自己的腦袋自己的心都是懵的,就隻會這樣呆呆的看著她,他突然間就不敢與她對視,轉頭看向遠處的雲海翻騰。他來不及追究青蓮和紅蓮兩人,明明知道這二人有鬼,卻並不想從他們那裏知道真相。因為他舉棋不定,因為他一貫的思維讓他摒棄一切不安定的因素,他甚至在心中判定她口中的玄麒是不正確的,是不該有的存在!


    可也正是因為這份特殊的介意,他才跟來仙界,才會隱匿在她身旁,才會有接下來的這些事情。即便是現在,他也不知道是錯是對,可這種在她身邊安然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


    原先他隻當作兩人是一起長大的情誼,可她口中的他,分明是......分明是對她生了愛慕!更讓他驚悚的是自己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想問一句,她對自己是否也是如此?


    這一下,玄麒這個魔界的數萬年的老光棍兒整個就慌了。不僅慌了,他還覺得自己有點酒意上頭,暈乎的不行!


    越想越不安定,騰的一下就站起身,本要掉頭就逃,手掌卻被一隻纖細柔滑的小手攥住。


    他居高往下望去,隻能看到她低著頭,青絲柔順,整個人纖細柔婉,同他第一次見到的雋秀慧黠的少年大不相同。明明手上的力道不重,他卻覺得如何都掙脫不開。


    溫溫柔柔,絲絲點點,纏纏繞繞,他如何逃得開?


    “不坐下嗎?抬著頭跟你說話很累的!”


    玄麒從不知道一個人前後變化這般大,剛剛還是一低頭的溫柔,轉眼就是滿臉燦爛笑容,翹著的嘴角俏皮靈動,漂亮的杏眼十分妍麗,就連唇間吐露的小白牙都是這樣生動。


    他有些理解曾經的那個玄麒為何對她這般好了!任誰有一個這樣知情識趣情真意切的小青梅,怕是都難以放下吧!


    他在心中歎息一聲,重新坐下,也沒有特意要掙脫那隻拉著他的小手。


    琉璃不經意的扭頭,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得意極了。


    那日,她迴長生宮時,花婆婆說,這世間的男女情事,誰更在意,誰就更加包容和妥協。不過,若想長久,自然要真心換真心,真意換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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