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麒選了和琉璃相對的石凳坐下,支著手看著滿桌菜肴不知所措。


    琉璃暗笑,伸手先把盛放在一個小罐子裏的菜粥推到他麵前,又塞了一個調羹在他手中,道:“先把這個喝了,對腸胃好。”


    玄麒瞥了一眼,眉頭就不由輕輕皺起來。這是什麽鬼東西?麒麟可是食肉的!


    他雖然不喜,但在琉璃目光的注視下,還是耐著性子一勺勺的喝了個精光。


    琉璃的嘴角掛著清淺的笑意,用公筷夾了幾道他往日愛吃的菜肴到他碟中,其中有葷有素,他也都沉默的一一吃下去。


    玄麒餘光瞥到她始終笑嘻嘻的開心模樣,似是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便也想禮尚往來的給她夾菜,卻不知道她喜愛哪樣?不由的有些鬱悶,這種別人對他了如指掌他卻對人家一無所知的感覺並不好。


    兩人雖然沒有開口交談,但氣氛卻十分溫馨,琉璃更是全程都在玄麒夾菜,她怕喝酒對傷口不好,怕他忍不住,自己便也沒喝。


    用完飯,琉璃施法將那些殘羹弄走,桌麵重新恢複整潔。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全完落下去,夜幕即將降臨。她打了個響指,兩人四周立時變得亮堂起來,卻看不到任何發光的東西,這正是讓縹神尊引為得意之作的方寸玲瓏陣。


    琉璃又拿出茶具烹茶,待茶烹好,先給對麵始終沉默的大木頭倒了一杯。見他端起茶盞喝茶,她自己也跟著喝了一口,然後她輕咳一聲,玄麒便知道她終於要進入正題了,心下不由得有些莫名的緊張,像是等待量刑的人犯一般,完全落在下風。


    “我之前確實很是氣惱,你說要迴胤魔山融合最後一道天魂,走時隻留下一封‘等我迴來’的信,一走就是半年,半點音信都沒有。我擔心你遇到什麽麻煩,才背著師尊偷跑去魔界找你,誰想我費勁千辛萬苦,冒著生死危險終於到達胤魔山,你這家夥卻說不認識我,讓我如何不氣惱!”似乎說起這個就是委屈,她的雙眼在燈火掩映下更顯的無辜。


    她端起茶盞又喝了一口茶湯,繼續說道:“本想你既然這般不在意這份交情,說忘就忘,那我也不必再在意。可你巴巴的跑來給我擋天雷......”


    聽到這裏,玄麒不由的感到有些局促,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放置才好,好在他畢竟是尊者定力,勉力支撐之下,倒是沒有讓琉璃看出什麽破綻。隻這一顆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兒,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著實憋屈的很。


    隻聽對麵那人又說道:“我這兩日也想過了,丟失記憶也非你所願,我也並非小氣之人,既如此也不會再記恨你,隻一樣......”


    聽到這裏,玄麒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他直想讓她一次性的趕緊說清楚,這起承轉合的,讓他的一顆心也跟著飄飄忽忽不得安寧。


    迎著他漆黑如墨的瞳仁,她說道:“你曾經答應過我等我晉升仙君後要陪我去一趟雲夢澤,因為這樣那樣的事一直未成行,這是你欠我的,等你傷好後,就先把這一遭的賬先了清了吧。等從雲夢澤迴來,我們就算互不相欠,何去何從,都由你!”


    她沒說完的時候,玄麒是坐等著她說完,一心就想聽個結果,可等她真說完了,他卻不想這就是結果。


    什麽叫‘等從雲夢澤迴來,我們就算互不相欠’了?


    他直覺的就不喜歡‘互不相欠’這個詞,隻是她說了這事他曾經欠她的,她既然要求還,他也沒法拒絕。


    於是,他點頭應允,道:“我的傷無礙,咱們明日就可以啟程。”


    琉璃瞪著他,道:“幹嘛?你就這般迫不及待的要擺脫我?”


    玄麒想開口解釋說他不是這個意思,可在她清澈的目光下,他卻無法開口,這種事情,如何說都隻顯出他的青澀和局促,這正是他最不想要的。


    他卻不知道,琉璃心底早已樂開了花,隻是嘴上不饒人的估計在逗她。


    她原以為,昔日的玄麒不善言辭,是因為魂魄不全的緣故,誰知,即便是擁有完整神魂的他,依舊是如此。倒是一點都不符合他讓仙魔兩界仰望的尊者身份。


    琉璃從荷包裏掏出七八個水梨放在石桌上,這是她前次去長生宮跟師尊辭別時去後山那棵水梨樹上摘的。隻是或許是潛意識中怕觸景傷情,她一直沒有吃。如今這家夥既然就在身邊,她才拿出來。


    她自己先拿了一個咬一口,汁水鮮甜,見他隻盯著這幾個光溜溜的水梨卻沒有動作,她像是從前一樣,拿起一隻固有分說的就塞到他手裏,眼神中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這難道也是我曾經喜歡吃的?”他盯著手掌心的水梨問道。


    “是啊,你剛開始時也不願意吃,在我逼著你吃了幾個之後,倒是也喜歡上了。還記得我們下山遊曆時,我荷包裏存了好些,可還沒倒荊州就吃完了。你比我還喜歡吃,囫圇吞棗似得,三兩口就吃完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嚐出什麽滋味兒沒有!”


    玄麒不禁為曾經貪吃的自己感到幾分羞赧。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他對她說的話幾乎有些盲從了。


    或許是她的說法太有意思,他不由的拿著水梨咬了一口,果然汁水多,且清脆甘甜。在這樣輕鬆愉快的氛圍下,他很輕鬆的就說出了心中所想,“你能否說說我遺忘的那些事?”


    他想知道的更細致些,可找不到人問。因為仙界人口中的玉長麒修為雖高深,但平日行事卻很是低調,他隻出現在長生宮長生仙君在的地方。


    琉璃瞟著他,臉上神情似笑非笑,“你真想知道?”


    明知故問!玄麒不由的有些氣結,她為何行事說話總這般噎人?


    他卻還沒有發覺,自己一直是被對麵那家夥牽著走的。


    琉璃見他不說話,隻用眼睛看著自己,眨也不眨一下,投降道:“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鼓聲發生在仙界中名望首屈一指的長生宮無上殿的後山,大約是八百餘年前......”


    她麵帶笑容,眉目飛揚,郎朗開口,做派形似凡間戲院茶樓中的說書先生。讓他不自覺的就隨著她的訴說在腦海中自動描畫出一幅幅畫麵。


    等講到還沒有化形的玄麒不顧安危的替她擋天雷時,琉璃的眼神變得無比溫柔,如此算來,他已經在天劫之下救過她兩次了。不,是三次,上次飛升仙君的時候他也曾出力。


    他救了自己許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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