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雲高拱千金裘,仙老騎鶴下揚州。一個仙袍翩翩白發玉顏的男子,攜著一個垂髫之年的小兒,騎著仙鶴,到了這揚州城。這二人,正是玉京仙尊和他的關門小徒弟琉璃。


    進城的時候,已經過了酉時,揚州城卻依舊繁華熱鬧。白牆黛瓦,小橋流水,搖櫓船在城中水巷穿梭,街上一排排大紅色的燈籠高掛。行人悠閑地走走停停、說說笑笑,一派萬丈紅塵的繁華氣象。


    二人此時已經換上凡間的衣服和發飾,那兩隻仙鶴已經自行返迴黟山鶴靖仙君處。琉璃人小腿短,玉京仙尊無奈將她豎著抱在懷裏。


    琉璃不是第一次來凡間,但她依舊覺得處處新奇。她眼睛眨都不舍的眨,吃的、喝的、唱的、跳的,數不勝數。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粉底繡著點點紅梅的小裙子,邊緣的位置鑲嵌了白色的絨毛,頭上的兩個小啾啾墜著兩串小金玲,嫩白的小臉上,眉間的那點朱砂更加嬌豔欲滴。


    玉京仙尊是一身玉青色的長袍,腰間束玉帶,頭發也幻化成黑色,高高的綰在頭頂,用一隻白玉簪固定好,像是人間的富貴王孫。


    路邊小販上前討巧,“這位公子,您看我這糖葫蘆又大又甜,給您女兒買一串吧。”


    琉璃盯著眼前冰糖葫蘆,紅溜溜裹著一圈金燦燦的糖,甚是誘人。她扭頭看向抱著她的玉京師尊,大眼睛眨呀眨的。


    玉京師尊從小販手中接過糖葫蘆遞到琉璃手中,拿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小販,然後抱著琉璃緊走幾步,看其他小販沒有追上來,才又慢悠悠的繼續逛。


    他們一路又看了噴火的、耍猴兒的、頂碗兒的,“師尊,凡間真熱鬧。”


    “萬丈紅塵裏千姿百態,熱鬧至極。”玉京仙尊感歎道。


    琉璃看向師尊,突然湊過去摟住玉京仙尊的脖子,小嘴一嘟就親在他臉上。“師尊,沒有神仙的庇護,哪來眼前的繁華景象?所以說師尊最厲害”。


    玉京仙尊身體怔愣了片刻,才又重新放鬆下來,假裝無奈的道:“糖。”琉璃拽著自己衣袖要給師尊擦,玉京仙尊偏頭躲過,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擦拭幹淨被琉璃粘在臉上的糖。


    自己這小徒弟,雖頑皮了點兒,為人還是很通透的,悟性也高。最主要是心地良善還不拘泥,也算對得住“琉璃”這個名字。


    玉京仙尊抱著琉璃來到揚州城有名的聚八仙茶樓,他年輕時也曾來過幾次。


    進了茶樓徑自上樓梯,選了一個臨窗的位置。與其說是樓,不如說是一個院子,院子正中一棵粗壯的花樹此時正開的燦爛,枝幹往四周肆意伸展,樹下擺著幾張茶桌,對麵是一個戲台子。他們坐在樓上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一朵朵白玉盤大小的花朵。


    玉京仙尊要了一壺茶和幾樣茶點,拿了一塊菱粉糕,遞給扒著窗口看的目不轉睛的琉璃。琉璃轉過頭來接過糕點,指著外麵問:“師尊,這是什麽花?”


    “是瓊花。”頓了頓,幹脆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是這個瓊字,‘美玉’的意思。”


    “哦,原來是這個字,那瓊花果然是名副其實了”她搖頭晃腦的一副認真狀,玉京仙尊搖頭笑笑也不說話。


    窗外瓊花白玉無瑕、花繁葉茂,戲台上有男子穿著交領的天青色戲袍,腰間不束腰帶,廣袖一揮,衣袍翩翩,口中唱著:“月兒在手中開呀懷兒笑


    雲兒在那眼前睡得早


    春風吹不倒


    我的楊柳腰


    在這桃花園裏蹦蹦跳跳


    少年你莫要歸心太早


    燕兒它也雙雙飛來了


    桃之夭夭


    還綠了芭蕉


    管他雨打風吹夜瀟瀟


    花綻了新紅也會凋


    少年的心兒永不老


    ........”


    琴聲和笛聲相合,戲子在台上走走停停,口中唱出的小調憑般隨意灑脫,琉璃覺得戲台上的他比他們更像是神仙,這麽肆意自在,飄逸風流。


    “師尊。”


    “嗯?”


    “我每次來凡間,看著街頭巷尾的百姓安樂,看著和他們一樣的千千萬萬的凡人,”琉璃抬了抬下巴示意外麵的人,“我就覺得作一個神仙很驕傲,可以護著他們不被妖魔所擾。”


    玉京仙尊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他從不曾教導她除魔衛道的大道理,琉璃的身世複雜,自身身體說是一個災禍都不為過,他唯願她能平安長大,有他和她的師兄們護著,就在青城山的長生宮裏活的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他不忍打擊小徒弟的這片善心,又何嚐不為此感到驕傲?有個信念也好,他順勢教導:“那你迴山後要好好修習法術,不得再貪玩。”


    琉璃大聲的應了一聲“嗯。”


    茶樓的大紅燈籠高高懸掛了滿院,橙黃色的光照在臉上,琉璃的眼睛璀璨的像星光,她興致勃勃的看戲、喝茶、吃點心,時不時的轉頭說句話,坐在她對麵的玉京仙尊偶爾淡淡的迴應,她也不介意,自顧自的好興致。


    戲台上換成一個女子,纖纖手指遙點瓊花,婉轉的唱:“見揚州獨有,天下無雙,號為瓊樹。占斷天風......翰苑才人,貴家公子......莫吝金錢,好尋詩伴,日日花前醉......”


    琉璃想:此情此景,才是天下無雙。


    和風拂過,沒有人留意到原本坐在窗口茶桌的二人,不知什麽時候就消失不見了。徒留茶香嫋嫋,和茶桌上的一塊碎銀。


    清晨,青城山腳下,琉璃手持楊柳枝,在前麵蹦蹦跳跳的。身後不遠處,白發玉顏的玉京仙尊悠閑的走著。


    “師尊,您怎會有凡間用的銀兩?”


    “活的久了,自然會有些。”


    “有多少?很多嗎?”


    玉京仙尊瞥了前麵的小徒弟一眼,“沒有很多,剛好夠用。”


    “哦!”琉璃有點歎氣,她還想和師尊討要一些,凡間雖好玩,但需要銀兩。


    “師尊,......”


    玉京仙尊在心裏又默默收迴這兩日誇讚她的話,這就是一個囉裏吧嗦的、還想挖自家師尊牆角的小混賬。


    “師尊,您為何不直接帶我飛迴無上殿?”


    “為師......飛累了。”


    琉璃猛地轉過頭,看了自家師尊一眼,飛累了?!您可是就差一步就登神的仙尊,不要這麽敷衍您可憐可愛的小徒弟。


    玉京仙尊不理她的故作可憐,玩夠了,就該修煉了,就從煉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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