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化赤穹,淡紅光芒從天邊洋洋灑灑而落,由冰原極深處而始,將冰獄中武者眼中天空大地都鋪滿,再徐步於海麵上,止於天涯海未知處。


    冰獄之地與外界隔離,唯一溝通渠道是押送囚犯的大船,每日少則一艘多則十艘,一艘時隻載人,十艘時運送物資,冰原不事生產,日常所需都要靠外界供給。


    每日有大船從兩方碼頭出發,在海麵上航行一月方能抵達目的地,因此天涯海海麵上無時無刻不漂流著上百艘大船,組成維係冰獄之地內武者生存下去的生命航線。


    一艘大船押送著百名囚犯在海麵上按照既定航線漂行,囚犯被鎖在囚籠內遭受風吹浪打,船艙內乘客各占一間隻能容一人平躺的艙室。無論囚犯還是乘客都沒注意所乘大船無聲無息穿過一層極淡紅光,


    天由青而赤,人由躁而狂,船艙內乘客坐臥不安,長時間枯燥旅途讓他們想要發泄,甲板上囚犯神態兇者逾兇,狂者逾狂,悲者逾悲。


    洛南山便在這艘船上。


    船艙內不分晝夜,他估算已在海上航行二十八九天,再有一兩日便可到達極北冰獄。


    時間在枯燥中尤其難熬,當大船不再搖晃,停靠在碼頭前時,洛南山幾乎按捺不住自己越來越煩躁的心境,不顧禁令從船艙中走出。


    等了足足兩刻,洛南山方才從艙室內走出,迫不及待上了甲板。


    僵而望天。


    陸續從艙室中走出的乘客有一個算一個,剛剛上了甲板便僵立不動,很快聚成一堆,一齊抬頭望著顏色瘮人的天空。


    “是……蒼天泣血嗎?”


    “天無情,何來泣血之說,不過是以訛傳訛而已,此地為極北,分極晝與極夜,更有許多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天地異象,應是其中一種。”


    輕聲交談傳入洛南山耳中,將他從震撼中驚醒,環首四顧,猛然看到甲板上尚有幾個沒被押送走的囚籠。


    囚籠內躺著囚犯的屍體。


    皆麵容癲狂,令凝目望去的洛南山心中突發狂躁,想拔刀。


    急匆匆下船,洛南山不再去看天空,目光下斜,向冰城快速行去。


    蒼天泣血不可能,可這血穹必定能影響人的心智。


    急步而行的洛南山察覺到異常,心下暗生焦急,他初來此地便被影響,一直呆在這裏的武者們恐怕已被不知不覺侵襲,而李鴉……


    刀術協會前。


    袁通停步側首看著李鴉,狂人出狂言,卻一絲狂態未顯,臉上笑意不散,像在與自己閑話家常。


    “年輕人,到底還是年輕人。”袁通搖頭輕笑,對李鴉之言不予置評,也不再往大廳內走,道:“如此說來,你是下定心思不加入刀術協會了?”


    李鴉目露詫異,“我何時說過不加入刀術協會?”


    袁通無語,李鴉話裏話外的意思無一不在說不願被刀術協會束縛,卻確實沒有說過不加入刀術協會。


    李鴉繼續說到:“就跟你說的一樣,加入刀術協會對我來說有百益而無一害,自然要加入,能有靠山給我靠,幹點事不用那麽提心吊膽,多帶勁。”


    袁通隻好嗬嗬笑了幾聲,李鴉加入刀術協會是好事,至於他嘴裏的“幹點事兒”和“提心吊膽”,兩次會麵,他幹的都不是一點事兒,也看不出任何提心吊膽的意思。


    好在刀術協會是刀術協會,不是隻有他袁通一人,按理來講,就李鴉那點事,協會輕易就能擺平。


    再次擺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袁通微笑邁步,將刀術協會的大門徹底為李鴉敞開。


    李鴉卻沒隨之移動,袁通微怔後發覺他正望著劍術協會的方向,順著李鴉的視線看去,一個堪稱耀眼的修劍武者進入袁通視線。


    坐腰右腰各掛一柄劍,兩劍柄從肩部上方露出,共四劍,皆掛金穗,劍鞘鑲美玉,瑩潤玉色在紅光照射下微顯詭異。


    此人立於劍術協會大廳前,協會中進出武者似乎成為其陪襯,袁通目光投射過去,瞬間便聚焦在他身上。


    不由冷哼一聲。


    他似乎偏愛極亮眼的金色,白衣描金邊,從頭到腳都被金色籠罩,麵露不明意味的微笑,上下左右打量李鴉。


    騷包的揮了揮手。


    袁通不明所以,轉頭看向李鴉,卻見他忽然扭頭望向從這條街道盡頭走來的兩人。


    和劍術協會前站立之人同樣攜四劍的上官奉劍在後,另一個身材高大,將連鞘長刀提在手裏的男子在前,兩人似緩實快,長街在其腳下隻用三兩分鍾便走過。


    直接站到了李鴉麵前。


    袁通麵色微變,上官奉劍此女為武城特使,身份特殊,能走在她身前的,自然比她的身份還要尊貴些。


    他隻見過這個提刀男子一麵,若沒記錯,是叫齊聖,為武城監察天下的巡查使,權柄極大,一言可定尋常武者生死。


    輕易不露麵,隻要現於人前,必起波瀾。


    上官奉劍落後齊聖一步,神情複雜看向李鴉,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而與李鴉僅隔兩步當麵而站的齊聖向那個隻能用騷而不俗,浪而不賤形容的白衣男子瞟了一眼後,從鼻孔裏哼出濃重不屑,犀利雙眼盯向李鴉。


    整條街道似乎都安靜下來。


    光滑冰麵上倒映人影,影影重重往來不息,將李鴉與他對麵兩人隔離包圍。


    一聲不出,已劍拔弩張。


    李鴉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消失,看向齊聖提在手裏的長刀,黑鞘黑柄,極長,刀鞘足有兩米,其內長刀若是連柄拔出,至少在兩米三四,這麽長的一柄刀,沒有超凡刀術連使都不會使。


    刀過長,被齊聖斜提手中卻異常和諧,李鴉順著他提刀右臂向上看,一張冷厲麵孔讓他眉頭緊皺,掃了一眼,便看向齊聖身後的上官奉劍。


    穿的依舊很撩人,半截雪胸一對豐乳,緊身的長袖薄衣將她柳腰完美呈現,大冷天裏露在外的雪白長腿格外引人注目。


    “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找你。”李鴉未理齊聖,向上官奉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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