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穀上方的觀眾們隻看到朦朧霧氣中不時濺出一道紅影,拿著千裏鏡的看得清楚一些,認出那是瓢潑一般的血。


    看不清密穀內武者對戰的具體詳情。


    卻不妨礙他們一刻比一刻高昂的情緒。


    鮮血之紅與刀兵之芒,本來就是武者之間從不褪色的主調。


    紅豔豔的血,白生生的骨,明晃晃的刃,沒了這些鮮明到極致的色彩,你打我一掌,我錘你一拳,筋斷骨折內腑破裂,該是何等無趣。


    一股血泉忽然衝入雲芸眼眶,讓她的心髒狂跳,直到又一片血色飄出才稍鬆口氣。


    沒停就好,沒停李鴉就沒死。


    再將一人腦袋從脖子上砍下,李鴉的對手,隻剩了五人。


    王文王武,趙雷,持弩之人,與吳淼隊伍中的清一色持劍武者中的一個。


    非是李鴉要把他們留到最後,這五人實力一個比一個強,殺人自然要挑弱的殺,以傷換命更不容李鴉肆意挑選。


    奇異的是,傷口中的疼痛消失了。


    不僅是疼痛,什麽感覺都沒了,仿佛自己的靈魂與分離開。


    這種感覺很不好,讓李鴉瞬間將所有表情收斂起來,眉頭緊緊擰到了一起。


    血河篇之詭異,讓自己幾乎擁有不死之身,所受的傷不是幾道,也不是十幾道,而是幾十道。


    幾十道傷口,即使這些傷口不流血,疼也能讓人疼死,可現在卻不疼了。


    怕不是快到極限。


    李鴉一直相信隻有無敵的人,沒有無敵的功法這一說,血河篇再如何強大,也不可能讓自己無休止體力充沛的戰鬥下去。


    從進入迷宮之始,已殺了十人。


    萬人敵得有匹敵萬人的力量,李鴉遠遠不到那一層次,殺十個人都要拿滿身傷去換。


    好在尚有力。


    趙洗鋒絕不會一直看戲到最後,就算他看著自己身上不斷添著傷口,就算兩人隻有兩麵之交,僅憑連城此人,兩人之間唯一的糾葛,他也不會讓自己死在這裏。


    就像李鴉絕不會讓任何一個跟自己有關的人不明不白付出不該付出的代價一樣。


    “從無到有,識得三五人,做了三五事,今兒這樁事,要親手完成。”


    跳來跳去太費勁,李鴉從山石之上躍下,刀尖上揚,指向山石之上的五人。


    “提好你們的腦袋,來殺我。”


    五人互看一眼,膽寒也罷,心驚也罷,到了這個份上,唯有你死我活。


    王文王武當先躍下,刀劍齊揮,向李鴉殺來。


    另三人緊隨其後,一槍兩劍,各展畢生所學。


    李鴉也將自己的所有本事用了出來,刀山持身之力似有進步,九字刀訣在麵前瞬間勾勒出數十字,孤浪星火兩招隨手可出,白刀從柄至刃再至尖,刃鋒一麵覆火,刀背一麵覆水。


    一顆腦袋飛了起來。


    李鴉左臂被削下一塊肉,連皮帶肉重三兩九錢。


    半截軀體倒了下去,腿斷,臂斷,肋上一刀砍的過深了些,將他砍做兩截。


    肆意妄為的代價是李鴉被葉雷一槍破腹,開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口子。


    劈斷槍杆,一刀刺入葉雷心口,刀尖紮穿心髒後收迴,擋住王文刺喉一劍,卻擋不住王武穿心一刀。


    勉力後移,心髒被刀尖輕輕紮了一下,無力感瞬間湧向全身。


    傷勢過重,要死了。


    得先殺了這兩人。


    似有似無的笑意從李鴉嘴角揚起,王文王武側方,有一槍如蛟而來。


    一直留意關注著趙洗鋒的兩人皆麵露慘笑,一行十人,若是為賽事而來,已然毫無懸念勝出,可惜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這是一場有死無生的賽事。


    原以為是李鴉死,一個剛剛崛起的武者,什麽根基都沒有,落入算計麵對整整十八人,怎麽看都逃不了一死。


    可現在他們要死了。


    連拚死一搏的機會都沒有。


    槍上有電光閃爍,槍速如電光閃爍,兩人剛看到趙洗鋒將槍尖朝向他們,跑都來不及跑,便感覺太陽穴上一涼。


    一槍穿兩顱!


    李鴉不忍心的閉上了眼,槍頭甚是粗大,腦袋滿共就那麽大,與其說是穿顱,不如說是爆頭。


    趙洗鋒早已將那三人解決,此刻出槍將戰至身心俱疲的王文王武兩人輕易擊殺,滿地屍體中,唯有他與李鴉兩人站著。


    視線相對,李鴉先在王文王武兩人身上一人補了一刀,算是自己殺的這兩人,隨後用刀支著身體一點一點往下滑,直到安安穩穩坐到地上。


    “我先歇會,再不歇會,就死了。”


    趙洗鋒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離出去的時間還早,夠兩人說一說該說的話。


    李鴉輕聲嗬笑,身前身後,皆是屍體,眼裏鼻間,除了血還是血。


    自己一手畫出這個畫麵,暴力,血腥,殘忍,以後見了人,可以雲淡風輕的說一句滿手血腥了。


    “你……是尋仇而來吧。”


    歇了片刻的李鴉看著忽然就出神的趙洗鋒,將自己早就想問的話問了出來。


    趙洗鋒猶在出神,耳邊聽著李鴉九分篤定的話,緩緩點頭。


    讓李鴉忍不住咬了咬牙根,繼而苦笑起來。


    “所以你這仇,不打算報了?”


    趙洗鋒迴過神來,把長槍紮在地麵,毫不在意地麵上橫淌的血液,盤腿坐到李鴉對麵,正正盯著他,眼中許多情緒閃過,最後停留在狠厲上。


    “此仇不報,枉為人子。”


    話音裏的堅決之意,令李鴉心髒猛抽,比刀尖紮在上麵還要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要不你一槍紮死我得了,你們這事兒鬧的,讓人管都管不了,你爹給人下的誓殺帖,死了,你來報仇就報仇,幫我是幾個意思?”


    趙洗鋒忽然失笑,在李鴉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輕聲開口,“此事內情極深,我父因鐵連山而死,死在鐵連山手上,我的仇人卻不是鐵連山和鐵連城,而是另有其人。”


    “此人勢大,我無力與其相抗,找連山來助我,卻未料到他不見蹤影,也未料到會他會交了你這麽個朋友。”


    李鴉頭疼起來,他最煩這種亂七八糟頗顯狗血的事,趙洗鋒之父死於連城之父手上,他卻找連城幫忙去為他報仇,怎麽聽都不是那麽迴事。


    搞不好又在騙自己。


    麵相老實的人,騙起人來一騙一個準。


    身上稍微有了點力氣,李鴉先將趙洗鋒晾在一邊,扶著刀站起身,在滿地屍體間晃蕩起來。


    每具屍體取一右手,滿滿在腰帶上掛了一圈。


    一共十七之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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