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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方有什麽?詩和美人?好吧,這種事情隻會發生在文青的世界裏,在馮君岩這裏,遠方,除了危險還是危險。


    三天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馮家一眾終究隻能帶著不甘,收拾好家當踏上了遷徙的路。


    馮道在馮君岩把馮家的地契交到甘家手裏的時候,終於氣急攻心暈了過去。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整個人短時間之內是沒有辦法在管事了。心如死灰的馮思青押著誓死不從的馮猛幾個,昨日護著江氏等人已經離開了苧麻鎮,此時的馮家就隻剩下馮君岩帶著幾個人,隻等甘家的人把糧食準備好,然後雇人把糧食送到目的地。


    搬遷的時候,總要帶著家鄉的水土,沐浴更衣之後,馮君岩從祖祠的房梁上,請下了上一次馮思冀剩下的一半泥土,卻並沒有從井裏再取水。


    沙漏已經三天沒有再理會過他了,不管他說什麽,不管他怎麽解釋,不管他怎麽安慰,不管他怎麽逗趣,那個一直黏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都沒有再正經的看過他一眼。他不帶走這井裏的水,是要時時刻刻的警醒自己,自己隻是暫時的離開,自己一定要盡快的迴來,這裏才是自己的家。


    馮家莊再一次一次迎來了自己的新主人,馮家的人並沒有對自己的家進行什麽破壞,他們隻是帶走了一切他們能帶走的東西。這裏是他們的家,他們還是要迴來的。這是他們的族長告訴他們的,也是他們自己在心裏告訴自己的。


    田裏的稻苗長得很好,風吹過的時候,青青的禾苗,刮出沙沙的別離。這些代表的希望,代表著豐收的田野,再也不屬於開墾,種植他們的人了。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幾年的熟悉的地方,馮君岩終於在甘家人不滿之下,轉過了頭,然後頭也不迴地邁出了腳步。


    鎮外,甘家與馮家約定的地方。足夠三百人吃三個月的糧食,已經整整齊齊的堆在了一起。這一次甘家並沒有再耍什麽詭計,反而一臉得意的等著馮家人前來領糧食。


    馮家的青壯大多已經跟著馮思青先行一步了,僅憑剩下的馮君岩這幾個人根本不可能把這麽多糧食帶走,所以馮君岩不得不從苧麻鎮的吳家和呂家兩家中,雇了數十人前來幫助自己。此刻,吳家的族長吳力,呂家的族長呂東,已經站在了甘家的糧食麵前。


    “君岩見過吳族長和呂族長,多謝二位族長仗義相助。”


    馮君岩遠遠的就看見在等待著自己的吳力和呂東二人,見他們正在指揮著兩家的族人在裝卸糧食,所以一到了二人麵前就立即對著二人行了一個禮。


    “馮族長處理好善後的事情了?”


    正不時與呂東說著話的吳力,發現馮君岩到了,製止了馮君岩繼續行禮的動作,看了一眼馮君岩身後護著箱子的馮兵。作為族長,吳力大體也能猜到,馮君岩是去取水土帶走去了。作為北來的客人,他們每一次搬家都會帶著當地的水土,想來這一次也不意外了。


    “不錯,現在莊子已經交到甘家的手裏了。”馮君岩語氣有些鬱鬱,不過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


    “前日若不是二位族長仗義執言,恐怕甘家沒那麽容易善罷甘休。君岩還要多謝二位族長,若不是兩位族長大恩,恐怕君岩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些糧食帶走。”馮君岩卻是繼續對二人道謝。


    “馮族長不必客氣,馮家定居苧麻鎮十數代,今日要離開,我們怎麽能不來相送。至於幫忙,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馮族長不必放在心上。”吳家的族長,吳力卻是製止了馮君岩想要行禮的身子,直接把他給拉了起來。


    “這些事情對吳族長來說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我們馮家來說卻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總之二位族長這份情誼,君岩記在心裏。他日若是有用得著的地方,馮家上下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過怎麽樣,吳家還有呂家這份情誼,馮君岩記在了心裏。


    “馮族長,族裏人迴來跟我說,你們打算往南遷?南邊危險重重,馮族長為何不趁著這次機會北歸?”


    吳力說完,另一邊的呂東也開了口。馮家和呂家多有聯姻,這一次馮家離開,呂家嫁過去的婦人也沒有人離開,所以呂家對於馮家窘迫也很是關心。


    在呂東看來,既然決定遷徙,還不如趁此機會北上。雖說要離開交州困難重重,可是離開合浦,北上一點總還是可以的。怎麽說北邊也比南邊更安全一些。呂東從派去給馮家幫忙的族人嘴裏聽到馮君岩要他們把糧食送到山口,不由得大為不解。山口是南流江的入海口,大海邊上危急四伏,何況那裏還是俚人的聚居地,馮君岩居然打算到那裏去,實在是出乎呂東的意料。


    “呂族長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準備搬到山口那裏去,那裏臨近海邊,大海裏邊有著無盡的機會。”馮君岩聽到呂東的問話也不奇怪,不過對於呂東的不解,馮君岩可沒有想著解釋。


    大海在這個時候,是危險的代名詞。每一年,合浦單單是為了從海裏采珠,死去的采珠人多不勝數,更不用說幾乎每年夏天都會準時到來的狂風暴雨,更是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平時,除了出海的漁民還有一些遠航的商人,根本不會有太多的人,想要麵對這個充滿無數危險的大海。


    苧麻鎮離海不過百餘裏,平日間北海而來的海產也不少見,可是說到大海的危險,吳力還有呂東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馮族長行事果然出人意表。”


    吳力見馮君岩這麽信心十足,不由得尷尬的打了個圓場,心裏頭有些後悔自己這次的投資是不是做錯了,在這個不靠譜的家夥身上投了這麽多資源。好在他作為一族之長,行事果決,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再反悔,所以,吳力很快就調整了心情。


    “此次馮家離開,我們吳家知道馮家缺少糧食,所以族中族老們特意商量了一下,讓我帶了三百石糧食過來,還望馮族長不要嫌棄我們吳家力小物輕。”調整好心情的吳力卻是對馮君岩說出了一個讓他意外的事情。


    “我們呂家同樣帶來了二百石糧食,還有五匹果下馬,希望馮族長能夠到了新的地方能夠盡快的安定下來。”一邊的呂東,同樣說出了讓馮君岩意外的話。


    馮君岩根本沒想到吳力還有呂東會給他帶來這麽大的禮。馮家現在最缺的就是糧食,現在糧食有錢也很難買的到,可以說吳力還有呂東二人,可是說是又給了馮君岩一個月的時間來安定族人。感動之下,馮君岩也不得不認真的迴報二人的恩情。


    一直以來,馮君岩都是驕傲的。就算是這一次麵對甘家的壓迫,馮君岩也沒有什麽感覺。可是這一次他真的被吳力和呂東的作為給感動了。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這一次,吳家和呂家真的可以說是幫了馮家大忙了。


    “二位都是君岩的長輩,家父在時也曾多有談起兩位叔父,二位叔父若是不嫌棄,以後稱唿我名就可,族長一稱,卻是有些生分了。”


    馮君岩這句話,證明這次他真的是把吳力和呂東二人給放在心裏了。雖然對於之前二人的幫助,馮君岩也很感激,可是他更多的還是想著以後報答他們,彼此之間,更多的是利益的交易,這一次卻是真心實意的接納他們了。


    吳力和呂東二人聽了馮君岩的話,相互對視了一眼。他們付出這麽多,還不是為了這句話嗎?聽了馮君岩這話,二人的臉上不由得泛起了親切的笑容。


    “既然君岩侄兒這麽一說,我們就卻之不恭了。在北兄在時我們也曾對飲詳談,此時在北兄北上抗敵,家中幼子卻被人逼迫,家族更是被逼得舉族搬遷,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我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說起來也是讓人慚愧。”


    吳力臉上泛起了愧疚,一邊的呂東看了也是連連點頭。


    “二位叔父,不必愧疚,此事是我們馮家與甘家的恩怨,怎麽能怪二位叔父。何況,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二位叔父卻是不用為我們擔心。君岩再次還要多謝二位叔父的幫忙,若不是二位叔父派遣族人前來相助,我們還不知道該如何把這麽多糧食給帶到山口那邊去。”


    馮君岩對於吳力二人的話,卻是沒什麽感覺。說起來馮家之所以這麽快落到這地步,也和他們有些關係。不過吳家和呂家的恩情,馮君岩卻不會忘記。


    很快,搬運糧食的人就已經整好車馬了,而馮君岩也帶著馮家最後的積蓄,踏上了南去的路。


    兩方的人馬遙遙相對,馮君岩騎著用呂東的果下馬替換下來的駑馬,對著身後作別。


    “吳族長,你們吳家這迴可真是下了大本錢啊,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吳族長舍得花費那麽大的代價寧願得罪甘家也要給馮家通風報信?”


    馮君岩離開之後,留在原地的呂東卻是好奇的問吳力。很顯然,呂東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吳家給馮家通風報信的事情。既然呂家都知道了,那就意味著甘家也肯定知道了。呂東實在是想不明白,吳家怎麽會舍得花那麽大的代價幫助馮家。吳家可不像呂家,與馮家多有通婚和往來,吳家雖然是苧麻鎮第二大家族,但是為了區區馮家不僅付出這麽大代價,還寧願得罪甘家,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那呂族長今日又為何還要給馮家送那麽多糧食過來?還有五匹果下馬,在交州,這馬可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相比我們吳家,你們馮家才是大手筆啊。”吳力並沒有承認自己給馮家通風報信的事情,反而一臉不解的反問呂東。


    “吳族長多想了,呂馮兩家多有通婚,我不過是不忍心看著我們呂家的女子跟著馮家一起受苦罷了。”呂東嘴上一臉誠懇,但是心裏卻是看著馮家人遠去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能夠逼得甘家後退,身後又怎麽會沒有人。就算不賣馮家好,我也要給那群女子裏邊的貴人賣個好啊。馮思冀這次北上,雖說已經九死無生,可是若是他真的迴來了呢?”


    “比起馮家背後可能的貴人,剛才那個小家夥才是真正的貴人啊。”


    而吳力這時候也同樣在思考著,隻是他並沒有像呂東那樣好奇馮家背後的人,而是想著和馮君岩的每一次相見。


    “年僅十四,卻能毫不拖泥帶水的放棄一切,麵對可能流離失所的未來,卻仍舊那麽自信滿滿。到底是年少無知,還是三年不鳴,真叫人看不透啊。”


    “付出了這麽多代價,才換的一聲叔父。少年郎,你果真那麽驕傲嗎?希望的感覺沒有錯吧。”


    想起剛才的場景,吳力陷入了深思。


    苧麻鎮前往山口的路上,在呂東和吳力兩個人各自陷入沉思的時候,馮君岩和馮兵同樣在交流。


    “少族長,劉小娘子並沒有來?”馮兵看著一連沉默的的馮君岩,開了口。


    “兵哥,別擔心我。依然沒來肯定是被劉家給限製了。我沒事的。”


    馮君岩見馮兵提起這個,心裏也有些不高興。劉家這一次是徹底的打算跟馮家撕破臉了,若不是劉依然和宋華寧死不從,劉明已經準備帶著人前來退婚了。這一次劉家背信棄義,馮家被逼離開苧麻鎮,在劉家人看來,馮家根本沒有再翻身的機會了,所以想著另攀高枝的劉家,準備與甘家結親。若不是劉依然以死相逼,恐怕現在馮君岩已經成為整個苧麻鎮的笑話了。好吧,現在他已經是笑話了。所以今天劉依然沒有出現在送別的人裏,對馮君岩來說一點也不意外。


    “那些被甘家放迴來的人怕被人恥笑,不願意跟著我們走。”


    馮兵見馮君岩表情沒有什麽異樣,讓後繼續說道。馮家有十幾個人因為饑餓逃到甘家那裏,或者出去找食物落到甘家手裏,現在馮家和甘家和解之後,這些人被放了,那些屈服於甘家的人,覺得自己背叛了家族,沒有臉麵再見人,所以並沒有直接迴去跟著馮思青一起離開,而是呆著苧麻鎮,不知道何去何從。


    “算了,既然他們不願意走,那就先讓他們留下來吧。等下你讓個人迴去告訴他們,這件事並不怪他們。若是他們心裏還有著家族,想迴就迴來,無論什麽時候我們都歡迎他們迴來。”


    對於這些人,馮君岩並沒有什麽惡感,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們的錯,何況餓肚子確實難受,做出這個選擇也情有可原。更重要的是他們大多是被抓住的,甘家雖然是家仇,畢竟不是國恨。


    很快馮兵就離開找人去了,而馮君岩也真正開始了他與世界格格不入的一生。


    “不過是遷徙而已,我們本來就一路遷徙。”


    看著一路向南的隊伍,馮君岩仿佛看到了百裏之外的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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