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的這次倒下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已經迴到半路的蕭皇後又折迴來了,來到花光院時,沈充容正守在楊廣床邊,楊廣昏睡不起,她耐心而溫柔地給他擦汗,做得簡直比她這個正妻還要周到。


    “參見皇後殿下。”


    每走到一處便有宮人跪下向她問安,沈充容聽到眾人的請安聲,忙起身行禮,皇後淡淡道:“起來吧,充容不必多禮。”


    沈充容起身,規規矩矩地站在旁邊,皇後瞥她一眼,迅速坐到楊廣身邊,她細細詢問楊廣的情況,一問,始作俑者楊暕正被鎖在柴房,她眉間緊蹙,似乎不太滿意這個判決。


    “麗華,麗華。”床上的人喃喃道。


    皇後的臉立即僵住,她低下頭卻拿眼角去看沈充容,隻見沈充容嘴角掛著萬年不變的微笑,仿佛其他人的世界完全與她無關,這一秒,她像極了張麗華。


    越看她,皇後的心越煩亂,她道:“這些天你侍候皇上累了吧,先下去吧。”


    沈充容站著不動,露出可憐兮兮的柔笑,說道:“可是,賤妾不覺得累,妾想一直守到皇上醒來。”


    哼!不過是個小小充容便敢在我麵前拿腔弄調!


    皇後看見她這嬌媚柔弱的模樣就心煩,自古常言美人鄉,英雄塚,她勾了皇上還不夠,還要來勾引她的兒子,使得父子反目,現在還敢在她這個正妻麵前表現她對皇上深切的愛!


    嗬!一股冷意攀上皇後的眉梢,隔著兩米遠的留夕都感知到她氣息的冰涼。


    留夕見情況不對,忙上前對沈充容行禮,說道:“充容,皇後殿下顧著你,憐惜你的身體細弱,你就聽她一句勸,下去休息吧。”


    沈充容仍賴著不肯動,皇後氣笑了,她冷冷地看了沈充容好一會兒,道:“既然充容有心,那本宮就成全你的一片真情,隻是,在皇上醒來之前,都有勞你照顧了。”


    來的路上她可是聽人說了,皇上這病來得兇猛,可能要昏睡好多天,沈充容身子嬌弱,日日夜夜陪侍他,可以想到她幾天後會是怎樣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樣。


    你喜歡留下,我便讓你留下吧,既然你有心想迷惑皇上,我也不阻擋你,隻是,你也得瞧瞧你這身子吃不吃得消。


    雖然皇後很不想承認自己的妒意,但她內心的醋海容不得她忽視。


    當晉王妃那些年,楊廣對她幾乎稱得上獨寵,雖時有沾花惹草,但那些野花野草都動搖不了她的地位,但自從她當了皇後,楊廣好色的本性全部暴露出來,她也不能不表現出賢德大度的模樣。


    她麵上賢淑大度,但在楊廣寵幸其他妃嬪的那些夜晚徹夜難眠。


    他們是少年夫妻,在晉王府時同居同寢,身居高位後,兩人的關係反而大不如前,同床異夢說的就是他們,她委屈,她難過,她嫉恨。


    之前她極力克製妒意,但漸漸地,她不想克製了。


    一個蕭貴嬪就算了,憑什麽連一個充容都要爬到她的頭上?她蕭美娘是楊廣明媒正娶的夫人,但現在備受冷落,他甚至連一點麵子功夫都懶得做,宮女、妃嬪們表麵上尊重她、敬愛她,誰知道他們背後又怎麽感歎她衰老的容貌、怎樣用調笑的語言說出她那英年早逝的大兒子?


    唉!我溫順溫柔了這麽多年,等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結局嗎?


    或許,或許這還不是最慘的,她的榮華富貴、身家性命都與楊廣係在一處,現在天下大亂,如果他撐不住了,那她麵臨的將是無盡苦海。


    想到自己未來的結局,她忽地開始同情年輕漂亮的沈充容,她溫聲道:“坐下吧,不要再站著了,你照顧皇上,也要多愛惜愛惜自己的身體。”


    沈充容:??是皇後瘋了還是我的耳朵瘋了?我怎麽從她嘴裏聽出了同情和憐愛呢?你這母性的人文關懷不應該留給你的丈夫和兒子嗎?用這種溫柔甜膩的聲音跟我說話是想做什麽呢?


    沈充容在心中冷笑,表情也有點不屑,皇後看見了,並未放在心上。


    兩個女人就這樣坐在楊廣的床邊守著他,從白天守到黑夜,晚上,楊廣模模糊糊的有了點意識,他抓著沈充容的手不放,癡癡念道:“麗華,麗華。”


    皇後自又是一陣好氣,但宮女、沈充容都在身旁,她便歎道:“長公主歸去之後,皇上心裏愧疚,怨自己不該帶公主西巡而招了風寒,現在,他還是在自責啊!”


    宮女們都不知事情真相,被‘重情義’的楊廣感動得淚嘩嘩的,沈充容卻偷笑,她心道:“若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仿佛他跟自己的親姐姐有什麽似的!”


    亂想的時候,楊廣抓住她的手勁忽然加大,他低吼道:“麗華!別走!留在朕身邊!”


    這……沈充容用看好戲的表情看皇後,皇後的臉、脖子、手等部位通通漲紅了,沈充容擔心再這樣下去她的肺都炸了,她道:“妾看,屋裏人多,皇上都開始說胡話了,不如讓他們出去吧,有事再傳喚他們進來便是,皇後,你看怎樣?”


    皇後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讓宮人下去,隻讓留夕在身邊伺候。


    她本來還能心平氣和地和沈充容談話,但意識不清的楊廣越做越過火,甚至在夢中抱住了沈充容,倒讓皇後這個原配看起來跟個電燈泡似的。


    她索性也不遭人嫌,說道:“你留在這兒好好伺候皇上吧,有什麽事,喚人到山齋院尋我便是。”


    沈充容自然一口應下,但皇後隻走了兩步便停下了,她轉身問道:“你讓人在屋子熏香?”


    沈充容一臉無辜,搖搖頭,道:“妾不曾讓人燃香。”


    皇後低頭,緊蹙眉頭,在記憶裏,她聞過這種味道,但一時想不起來了。


    “許是院外的花香吧。”留夕道,皇後看向窗外,那片花叢藏在黑暗下,有時燭火晃動,可以照清那兒,有時是一片無盡的黑,如同張牙舞爪的黑暗巨怪,皇後不喜那處,淡淡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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